東南行館之中,喧鬧不止。
姜國宮中派人的御醫圍了滿屋,容琛臉色陰沉的站在一旁,看着依舊昏迷不醒的雪歌,太子赫德也連夜趕來行宮,聽過行宮負責人的彙報,臉色更是難看,壓着怒氣吩咐,下令一定要將刺客捉拿回來。
不多時,赫德來到容琛身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流雲帶着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雪歌歸來,守衛四處搜索,行宮中的各國使者全部被這邊的動靜吵醒,反應最快的是鏡月那邊,一看到東南行館燈火通明,吵鬧不已,巡邏隊伍四處搜尋,每個行館中的守衛增加了一倍不止,有些不好預感的月慕寒直接抓住一名守衛:“發生了何事?”
那名負責守衛的小隊長也不太清楚,先前只是遠遠的看了眼流雲身形鬼魅閃進東南行館中,而另一邊,已經有人跑去叫御醫了,面對月慕寒的問題,回道:“行宮中闖入了刺客,東南行館中似乎有人受了傷。”
一聽這話,月慕寒臉色頓時一冷,鬆開那守衛,立即邁步朝着外面走去,突然被人抓住衣袖,回頭一看,冷櫻婲也聽見了那守衛的話,見她阻攔自己,月慕寒臉色越發冷,他一定要去看看,要看到她安然無恙才能夠安心。
冷櫻婲擡頭盯着他,開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徑直穿過不斷前往各個行宮的守衛。來到東南行宮之外,守衛重重,還未等他們上前。就立即被攔截下來:“什麼人?”
冷櫻婲從腰間摸出一塊牌子,那守衛看了兩眼,然後才放行,兩人走進行館中,隨手抓了個人問道:“受傷的人在哪裡?”
那人還要去傳令,也顧不得看抓着自己的人是誰,指了指院落的方向。
走進院落。原本平靜的院落此時卻有些擁擠吵鬧,月慕寒突然停住腳步。看着進進出出的下人,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來,剛端進去的清水又變成血色,兩人走進屋子。一眼就看見站在一側臉色陰沉的要殺人的容琛,只是這一眼,月慕寒就立即抓緊腰間的佩劍。
冷櫻婲平日見着雪歌總是一副不厭其煩的模樣,可是此刻在人羣中找不到雪歌的身影,情緒立即暴躁起來,垂下的簾布將內室的情形遮擋住,兩人無法看清,只能從不斷進出忙碌的御醫們臉上看出些端倪。
這時,一個人影從從內室走了出來。月慕寒立即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突然被擋住去路。青寶正要發怒,一擡頭就對上那雙盛滿擔憂的眸子,怔愣片刻,強忍的情緒,在看見月慕寒的瞬間,突然忍耐不住。雙眸蘊滿了晶瑩的淚珠,抓着月慕寒的衣袖。帶着哭腔出聲:“將軍,公主她……她……”
青寶這一哭,月慕寒立即就要朝內室走去,冷櫻婲立即拉住他,在關於雪歌的事情上,他總是容易亂了方寸,這裡是東南行館,就算雪歌是他們鏡月的公主,但這麼多姜國的眼睛看着,絕對不能容許他不經大腦的做事。
容琛聽見動靜,側了頭,看向月慕寒,臉上沒有多少變化,片刻後又收回視線,只是隱藏在衣袖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到底發生了何事,雪歌她情況怎麼樣?”冷櫻婲牢牢的抓着月慕寒的手臂,強忍着情緒問道。
青寶忍了忍,擡手擦去眼淚,但是擦過之後又是更多的淚水滑落,根本無法抑制,哭得越發厲害:“公主她……小產了,流了好多血。”
“什……什麼?”冷櫻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一晃,擡目朝着內室看去,除了來來往往的身影,什麼都看不清,低聲呢喃道:“怎麼會這樣?”
前兩日才鬆了她禮物,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送禮物給雪歌,因爲她有了孩子,所以才因着這個理由,送了長命鎖,那時自己還說,意欲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她站在原地,就好像在看一場幻夢,所有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月慕寒張了張口,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臉色很不好。見兩人這副模樣,青寶傷心的回頭看了眼,隱約瞧見雪歌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與那些鮮紅的血液形成鮮明對比。
“夜裡行館之中進了刺客,公主突然醒了過來,見刺客逃走,便追了上去。後來……後來我們在一條巷子裡發現她,那時已經昏迷不醒了。御醫,嗚……御醫說,公主體內氣息紊亂,應該是與刺客交過手,動了內力,才導致小產,孩子沒了……嗚嗚……”說到後來,青寶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讓自己發出哭聲,壓抑的聲音從指間傳出。
遠處的赫德也發現了月慕寒兩人,臉色更不好看,容琛沉浸在悲傷之中,可以無視他們,作爲姜國太子,守衛森嚴的行宮潛入了刺客,雪歌還因此而小產,這事本就不好向容琛,向東南交代,更何況,雪歌還擁有鏡月唯一的公主這重身份。
片刻後,赫德朝着月慕寒走來,正要開口,就見月慕寒突然邁步,越過他直朝着容琛走去,不待衆人反應過來,月慕寒已經揚起拳頭,朝着容琛的臉而去,下一刻,拳頭停頓在距離容琛不遠的位置,另一隻手擋住他的拳頭。流雲面色冰冷,看着月慕寒,冷冷道:“王妃受傷乃是屬下保護不力,月將軍若要責怪,可以朝流雲來。”
反應過來的冷櫻婲迅速上前,一把抱住月慕寒的手臂,想將他拉開一些,但他站在那裡猶如銅牆鐵壁,冷櫻婲使盡全身的力氣,未能撼動他分毫。只好出聲道:“你冷靜些,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要說也只能怪她自己,非要自己去追刺客,所以纔會受傷,你不能爲了維護她就將這事埋怨到別人頭上。”
月慕寒彷彿沒有聽見她這話似的,牢牢盯着容琛,一字一句道:“我把她交到你的手中,你卻沒有保護好她,你有什麼資格娶她,又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愛她……”
如果當初沒有放手,沒有選擇國家大義,那麼一切都會不同。
只可惜,永遠沒有如果,回不到過去,回不到自己放手的那一刻,以爲她會過得好,以爲容琛會像自己一樣,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將她當做心頭的寶。
容琛看着月慕寒,開口道:“你說得對,我沒有保護好她,是個不稱職的丈夫。”
月慕寒雙目猩紅,恨不得給容琛一拳,卻被冷櫻婲牢牢的抓着雙臂,聽得冷櫻婲的話,這才冷靜幾分,確實是雪歌纔會做出的事,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因爲懷有身孕就變得脆弱,遇見刺客肯定會親自去追,與刺客交手,調動內力時影響到腹中胎兒,這才導致流產。
又或者她不敵對方,被對方傷害,所以纔會流產。
不論哪種可能,都怨不得容琛,他已經在第一時間調動守衛四處尋找,貼身護衛流雲也立即出動,循着痕跡追尋,不懂武功的他將能夠做的全部都做了,雪歌腹中懷的是他的孩子,此時失去了,他應該比自己還要痛苦。
可是爲什麼,明明知道他沒做錯,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將雪歌從他身邊奪回來……
“洛王到!”一聲高唱突然響起,東南行館中人已不少,洛王乃是雪歌二叔,聽聞這邊出事,肯定要親自過來探望,卻遠遠的就看見月慕寒與容琛二人對峙着,便開口道:“慕寒,不得無禮。”
低沉的聲音帶着威嚴,月慕寒聽見這話,頓時又冷靜幾分,但胸口劇烈起伏着,說明他此時的不平靜。
赫德這時終於出聲:“此處還要留給御醫們,咱們先到側廳等候吧。”
衆人都知道,就算再擔憂,留在這裡也只會影響到御醫的診治,洛王點了點頭,率先轉身,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眸中的擔憂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
洛王寵愛雪歌,這事是衝所周知的,就連赫德都曾聽聞過這些消息,所以才更覺頭大,眼下最重要的是希望雪歌能夠平安無事,孩子已經沒了,這是無法挽回的事實,唯有希望雪歌快些恢復,再則就是一定要將刺客捉到。
否則這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就算外界不知,但居住在行宮之中的各國使者已經都有所耳聞,現下已經是人心惶惶,若是此事無法妥善處理,影響必然極大。赫德與洛王並肩而行,朝着側廳走去,腦海中不斷思索着事情的經過。
即位大典即將舉行,姜國朝野中一片忙碌,偏偏在此時出了這麼大的事……
有一點他也想不通,行宮內外守衛森嚴,幾乎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那刺客是如何進入的?還能順利的將容王妃引了出去?
月慕寒朝內室看了眼,用力的握了握拳,這纔在冷櫻婲的拉扯下離開了房間,跟着洛王走去。
容琛站在原地,看着月慕寒離開的背影,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但我永遠不會放手,不會將她交還於你,因爲她是我的妻子……”已經走出房間的月慕寒腳步突然一頓,沒有回頭,片刻後又繼續朝前走去。
房中只剩下御醫和容琛,青寶遠遠站着,這種恨不得替雪歌承受一切,卻又無能爲力的心情不斷折磨着她,臉上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