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終結,新的帝國開啓。
鏡月國正式成爲鏡月帝國,東南皇都成爲新的國都。雪騫率領文武百官登高臺祭天這日,姜國君主赫德親自率衆前來祝賀,並遞上一份大禮。
這份大禮令雪騫露出了笑,目光落向一旁的雪歌與冷櫻婲。
從此,再沒有姜國。
這個天下,迎來了太平,多年征戰,不論是百姓還是兵力,都已經疲憊不堪,正是大興土木,百廢待興的時期,國庫卻陷入空虛的窘態。
還不等雪騫發愁,漠北五大家族協力獻上巨大的財富,以此表達歸順之意。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計劃的方向發展,連續三日的祭天大典結束,雪歌返回王府,卻沒有見到容琛,臉色驟然一變,就連流雲也不見蹤影。
整個府邸清冷寂靜的可怕,跟着她回來的冷櫻婲也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氛,緊皺着眉頭。
這時,老管家急匆匆的從府外跑進來,看着他滿頭大汗,滿臉焦急的模樣,雪歌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老管家來到雪歌面前,焦急出聲:“王爺他……他不見了。”
雪歌一時間沒有理解他所說的不見了是什麼意思,直到聽老管家說完事情的原委,這才明白。她一大早就去了祭天的地方,容琛身子不好,讓他留在府中休養。就在自己離開後不久,容琛說要去水榭看看,老管家本想扶他過去,卻被容琛拒絕了。
笑着說:“我想自己走走。”因此,御醫都說總是悶在屋子裡不好,再說這府中也安全。所以流雲守在遠處,沒有靠近。
當流雲發現異常的時候,容琛已經不見了蹤影,好幾名暗衛受了重傷,被丟在後院的角落裡。
流雲已經第一時間派人四處尋找,皇都就這麼大,敢動容琛的人也沒幾個。
冷櫻婲一聽。立即要出去尋人。被雪歌拉住了,不解的回頭:“你攔我做什麼,還不快派人去找。他身子不好,萬一……”
說到一半,冷櫻婲停了下來,因爲她發現。雪歌的臉色很冷,那雙美麗的眸子裡沒有任何的色彩與光芒。此時比自己還要着急的。不正是她嗎?
“怎麼辦?”沉默片刻,冷櫻婲還是問了句。
沒過多久,雪歌抓着冷櫻婲,離開了容王府。騎上兩匹駿馬,朝着一個方向而去。冷櫻婲不知要去哪裡,見雪歌臉色凝重。也不好多問,只能跟着她繼續前行。
直到在一座淒涼的府邸外停下。擡頭看去。宅子大門的上方,懸掛着一塊燙金的牌匾,已經失了色澤,不復輝煌,卻還是能認出上面的兩個字——陸府。
看着緊閉的大門,兩人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繞到一旁的高牆外,翻牆而入。
她的目的不用多想的,畢竟是聰慧的人,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根本沒有想要逃走,一進入宅子,順着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了花廳。
果然,花廳中央坐着一人,綠衣翩然,雙手靈活的撥動琴絃,悠悠琴聲不斷。
雪歌也不再隱藏身形,從暗處走了出來,昏黃的燈光照在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聽見聲響,陸安然擡起頭,衝雪歌嫣然一笑,手上動作未停,直到一曲結束,才按住琴絃。
“雪歌,好久不見。”
雪歌站在遠處,看着她,目光平靜:“好久不見。”
“很久沒聽我彈過琴了吧?最近我又自創了一支曲子,我彈給你聽。”陸安然自顧自的言語着,說着就要繼續撫琴,卻被雪歌打斷:“容琛在哪裡?”
陸安然輕嘆一聲,站起身,走到雪歌幾步外的地方站定,擡手攏了攏垂落的發,美得似畫卷中走出一般,雪歌卻是無心觀賞。又問了遍:“容琛在哪裡?”
“雪歌啊雪歌,你知道嘛,有時候我對你真是又羨慕又嫉妒。”陸安然側身,看着花廳外,已經化作一地落英的荒涼花叢,緩緩說着:“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憐……”
雪歌皺眉,不知她又要耍什麼花樣。
“容琛那麼愛你,爲了你不惜放棄一切,甚至連名聲都毀了,可是你呢,回報給他什麼了?無非是給了他一身的傷。呵,只怕你還不知道吧,他沒有多少日子了,可你呢,沒有陪在他的身邊,只關心着你的國家大事,關心着這個天下。”
雪歌眉頭蹙得更深,身子微微顫抖着。隱藏於暗處的冷櫻婲聽見陸安然的話,忍不住想要衝出去讓她閉嘴,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雪歌,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陸安然回頭,牢牢的盯着雪歌,質問道。
“安然,他在哪裡?”只想見到他,現在就要見到他。
陸安然盯了雪歌許久,想要在她臉上看到一絲的悔意與痛苦,卻是讓她失望了,因爲那張清冷甚至是冰冷的臉上什麼都沒有。
也許是達到了目的,陸安然拍了拍手,花廳內部的屏風後走出一人,正是被陸安然帶來此地的容琛,在他身旁,還有一個手執長劍的人,長劍的劍刃抵在容琛的脖子上,卻刻意的保持了距離,避免傷到他。
看到安然無恙的容琛,雪歌暗中鬆了口氣。
看到雪歌到來,容琛眼中充滿了柔情,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一絲笑容,猶如在王府中等待一般,說了那句:“回來了?”
雪歌點點頭。
陸安然痛苦的閉上眼,渾身都劇烈的顫抖着,爲什麼,爲什麼你的眼中只有她?就算她一點也不在乎你的生死,你還是這樣愛着她?
這些質問沒有出聲。因爲她知道,自己早就輸了,不,是自己從來就沒經過他的眼。
雪歌看着挾持着容琛的人,卻對陸安然說道:“原來當初那件事的幕後主使是你。這麼說來,後來的被人調戲,恰巧被我撞見,將你救下,也不過是一場戲了?”
多年前,雪歌與容琛一行曾遭遇血煞殺手刺殺,若不是那時她有着隱藏的秘密。只怕整個隊伍都會受到重創。那件事卻一直沒有查到幕後主使是誰。沒想到,竟然是陸安然。
玄色拿着劍依舊站在原地,聽見雪歌的話也毫無動靜。連臉色都不曾變化過,依舊是那種病態的蒼白,這位血煞榜上排名第二的殺手,雪歌是第二次見到。只是沒想到是這樣的情形之下。
“我知道自己逃不過,也沒想要威脅你什麼。今日將你引來,不過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罷了。”陸安然又恢復了那副動人的模樣,她是個美人胚子,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大家閨秀應有的氣質。鏡月大軍攻進皇都那日。他的父親,東南國的陸丞相,就用一條白綾在房中懸樑自盡。這位老丞相,用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最後的忠誠。
痛極了,反倒開始適應了。
所以這些日子,她依舊住在這府中,即使所有的下人已經離開,她依舊住在這裡,只是從她略微憔悴的臉上,還是能找到一絲悲傷的痕跡。
雪歌想起來了,安葬容奇那日,皇陵中有一副新進的棺木,所有人都沒有在意。
“你可知,我這麼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麼有能力調遣血煞榜上的殺手?”此言一出,雪歌看見玄色的神色略微變化了下。
“雪歌啊雪歌,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想象的那麼美好的。”陸安然突然感慨了一句,又靠近一些雪歌,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很……唔……”一聲悶哼,她話還未說完,鮮血就已染紅她的衣裙。
利刃穿透身體的聲響,容琛沉痛的看着這一幕,卻無力阻止,雪歌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陸安然俏麗的臉,從來沒有哪一次的笑容,是這麼美豔,她把那句話說完了,然後在長劍抽離的時候朝後倒下。
她說:“我很開心。”
是啊,一切都是做戲啊,裝作喜歡容琛,裝作要與你搶他,裝作……都是做戲罷了,雪歌,我沒騙你,和你做朋友的那段日子,是我這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聽你說外面的趣聞軼事,聽你說外面的壯麗山河,真切的想要跟着你,一同去看看……
這是最完美的……終點。
雪歌依舊站在原地,許久才低頭,看着陸安然的屍體。外面傳來打鬥聲,冷櫻婲截住想要離去的玄色。
她只是一顆棋子罷了,雪歌突然覺得悲傷,痛苦的捂上了雙眼,不再去看。一雙溫熱的手覆上她的臉頰,爲她拭去淚水。
玄色最終還是逃走了,冷櫻婲想追,雪歌叫住了她:“不要追了。”就算追到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流雲帶人趕到的時候,容琛猛烈的咳嗽着,最後咳出一口暗黑的血,他臉色猛然一變,不想讓雪歌知道,卻還是慢了一步,雪歌拿出錦帕,替他擦去血跡。
“感覺怎麼樣?”說着拿起他的手,按住他的脈搏,很快就放下心來,看來果真如那人所說,只要咳出黑血就是好事。
聽了雪歌的問話,容琛先是一愣,然後發現肺腑間不再似以前那般疼痛,有些驚疑。
雪歌沒有解釋,只是抓着他的手,離開陸府,臨行前,吩咐流雲:“厚葬她。”
冷櫻婲看着兩人的背影,沒有跟上去,而是獨自一人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口中唸唸有詞:“她的心自然是肉做的,你說容琛愛她深切,殊不知,她以另一種方式默默的回報着……”
竟是在回答陸安然的那句質問……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