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沛的雨水澆灌着貧瘠的大地,讓那些對生活充滿絕望的人們重拾了信心。但似蒼天又要將喜悅中的百姓再一次帶進無底的深淵,瓢潑的大雨一連下了四天,整個大地都被烏雲和雷電所籠罩。
從屋檐下掉落的雨滴,不住地敲打着那已經被大水沖垮了的水渠。那些曾經在水渠上灑下不知多少汗水的百姓,此刻開始跪伏在地上,祈求天上的神明能夠爲他們的虔誠帶來幸福。
蒼天或許是聽到了這些虔誠信徒的祈禱,將神所擁有的仁德播灑在這片土地上。在奇蹟的面前,迂腐的人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仰。與此同時,無數的神從天而降,開始接受他們虔誠信徒的膜拜。
薩滿的盛行已經非是一日可數,其悠久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人類最初的起源,當人類還處在茹毛飲血的時代,他們的足跡都踏遍了天下的河川。薩滿的利益往往與人類世界統治者的命運息息相關,是統治者在神權之上的代言人,一旦統治者被迫失去地位,那麼薩滿也隨着他的主子退下了神壇。
歲月的變遷,讓愚昧的人類對所處的自然有了一些初步的認識,薩滿的神秘面紗也漸漸地被揭開,他們逐步地在人類的視線中消失,命運也使得他們不得不退出這豐富多彩的歷史舞臺。
薩滿的數量已經極度減少,新興的宗教填補了他們所空缺的位置,以至於這些處於死亡邊緣的人失去了所有生存的空間,中原鼎盛的文化更不是他們所能涉足的,只有挑選那些崇尚武力的民族,獻上自己的那份赤誠。
百年一遇的旱災使得這些失落的人又一次回到了中原之地,災厄之後就是他們救濟衆生的時刻。也許是時間的磨練,使得這些薩滿懂得了如何去爭取自己虔誠的信徒,他們不僅身份神秘,而且往往都有着妙手回春的醫術,但卻與傳統的中醫有別,多取蹊徑。
對於這種特殊的信仰,楊羿天對他們的理解還是極少的,中國最負盛名的是道教,佛教則是其次,比之其在中原的地位相去甚遠。而在宋朝時代名氣最大的莫過於登州府的丘處機。可是這些盤踞在北方的薩滿,突然出現在中原,讓人不得不去考慮其特別的意圖。
“楊大哥,怎麼也不出去透透氣,這麼好的天氣也在椅子上坐着,難道不悶嗎?”
機靈的張玉蓮,不知怎樣騙過了楊羿天的雙眼,突然之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看她一身灰色的緊身衣,想必是才從外面打獵回來。
“玉蓮妹子真是有雅興,才下過雨就去打獵,也不知道打到了什麼好獵物,楊大哥最近可是嘴饞得狠,如果沒有好吃的,我是不會離開這椅子的!”
張玉蓮露出極其失落的表情,任性地撅着小嘴道:“都旱了這麼久了,就連田裡面的田鼠都被縣令大老爺帶着人給抓光了,楊大哥這不是故意刁難玉蓮嗎?”
楊羿天呵呵一笑,擺出一副所以然的表情。
“哎,那也是沒有辦法了,看來你是沒有機會去嚐嚐那美味的烤羊肉了,這可不是玉蓮沒給你機會。”
“烤羊肉?”
這個名詞在這段時間裡,幾乎從楊羿天的記憶中被抹去了,等到他回味過來,纔不禁嚥了咽口水。烤羊肉那美妙的味道又似乎已經散佈在了自己的四周,不住地勾引着肚子裡的饞蟲。
“整個縣城裡面也找不到一隻羊,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難不成是用搶來的?”
張玉蓮有些生氣地瞪了瞪眼道:“就算去搶,玉蓮也找不到地方,這養是人家親自送來的,說是來孝敬巡察使大人的。”
又是這些阿諛奉承之徒,不過他們來得還算挺是恰到好處,楊羿天正想趁着自己還活着,想飽飽自己的口福。
“這些人在哪裡?或許還是我的老朋友,我一定要去親自見見他們,不然也顯得我這個人太缺乏禮數了。”
楊羿天鬼點子很多,就算是再缺德的事情,只要是由他做的,也能夠找到正當的理由,現在找個理由去吃烤羊肉,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送羊肉的人,楊羿天自然不會認得,可是事情不會這樣簡單。這些傢伙居然就連漢人也不是,從他們的服飾上猜想,這些人可能是北方的少數民族,至於具體是哪個民族的話,楊羿天倒是從來沒有研究過民族服飾,所以實在分辨不出來。
他們人數不多,總共的人數加起來纔有十四人。這些人各個身上都帶着一股難以馴服的野性,隨身揹着弓箭和彎刀,眼神中也總是以警惕的目光觀察着四周。但這些人卻是極其地好客,只要能夠與他們坐在一起談上幾句,就會成爲朋友。
楊羿天對這些人沒有什麼興趣,現在他的注意力完全都用在了那被架在篝火之上的肥羊,看着那冒着油光的肉,幾乎讓他忘卻了身上的疼痛,一時間變得行動自如起來。楊羿天只是看着這些外族人忙碌着,卻不知道他們口中都說些什麼。這些人的語言,對於他來說,就是一門未曾接觸過的外語。
幸虧的是張氏兄妹都能夠聽懂,不然與這些人交流也是一個極其困擾的問題。當楊羿天一見到這些人的時候,就向鄭三甲詢問了這些人的來歷。原來他們都是從北方到中原來交換他們生活所需要的物品的,由於他們身上都攜帶着兵刃,語言上的不同,險些與巡邏隊造成了誤會,天幸的是張玉蓮打獵回來路過那裡,才得以及時阻止。
鄭三甲簡單地爲楊羿天介紹了一下這些人貨物的清單,裡面倒是有許多令楊羿天感興趣的東西。外族人到中原來換東西,十有**會被本地人痛宰一番,這已經是業界不成文的規矩了,欺負外來人的習慣也非是一時積攢下來的,就算這些人的東西再好,也只能勉強地換回他們所需要的東西。
對於這種好機會楊羿天還是不肯放過的,這些在自己的手裡要比他們的手中要值錢得多,況且裡面的這些東西有許多都是難求的益壽延年的補品,都說古代的帝王都在研究長生不老之道,如果要將這麼好的東西獻上的話,想要什麼都好答應。
楊羿天漸漸地想方設法找這些人談,可惜的是語言不通,所以只有找張氏兄妹。張文忠就指望不上了,那傢伙和範年正賽着誰塞進嘴裡面的肉多,想讓這位爲自己抽出一點時間來,簡直比登天還難。最後唯有求助於張玉蓮,玉蓮倒是有仇必報,方纔受了自己的窩囊氣,現在非要十倍奉換,這小丫頭居然獅子大開口說自己看中了一塊地皮,以後要在那邊圍上一塊專門用於自己狩獵的獵場。
獵場的面積自然不會小,但是爲了眼前的利益,楊羿天也只好咬牙答應。從張玉蓮的口中探查到,原來這些人說的都是契丹語,不過卻不是契丹人,他們都是在契丹人統治下的民族。至於方纔一直對着楊羿天說個不停的老者,則是北方溫都部的酋領溫都合。
這位部落的酋領,還是極其友善的,比一些知書達理的人還要強上許多。現在仔細地觀察一下他,會發現這位酋領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可以致命的武器,或許是由於與巡邏隊造成的誤會,所以爲了表示他的友好,將那些攜帶的武器都摘了下去。
楊羿天首先通過張玉蓮的介紹認識了彼此,並且爲楊羿天在此地的權勢大肆地渲染了一番,自然這些楊羿天是聽不懂的,他只能夠認爲張玉蓮在重複着自己的話,實際上張玉蓮早就在裡面加了作料,不過出於對酋領的尊重,他還沒有開過分的玩笑。
可談着談着,張玉蓮的臉色卻是越加地變得難看,就連對酋領說話的語氣也變了。楊羿天有些擔憂,這丫頭萬一在此刻發起脾氣來,豈不是將自己的一筆大買賣給弄砸了。
“玉蓮妹子,你是怎麼了?”
張玉蓮表情上還帶着幾分的怒氣,不過看來還是沒有發作的跡象。
“溫都合酋領方纔說,他們的烏拉密大巫師在祈禱上蒼的時候,得到了旨意,說是必須向南遷移才能夠繼續生存和壯大。可在大遼國的律法上,部落的居住地是被嚴格控制的,隨意的遷移將會被判定爲有罪,而且這些溫都部向南遷移的話,會遇到數倍於他們的契丹人,這些契丹人是不會坐視不管自己的土地被外族人所侵佔的。”
楊羿天終於從張玉蓮的解釋中明白了一些,看來這一切都要歸罪於那個多事的烏拉密大巫師,你吃飽了撐的幹嘛非要祈禱上蒼!看着氣鼓鼓的張玉蓮,楊羿天想用話哄哄她。
“可能是這個烏拉密大巫師聽錯了上天的旨意!”
卻不知道這句話惹惱了旁邊的一個人,他一下就從地上蹦了起來,抽出了腰間的彎刀。
“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漢人,竟敢懷疑大巫師的預言!”
這手晃彎刀的傢伙,卻是語出驚人,他居然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