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整個景城縣不見一點燈火,只能夠透過層層的霧氣,勉強從巡察使的住所處望到一絲的光亮,那是酒宴前客人們點燃的篝火。
月光灑滿了大地,映出樹下之人的身影。
那人裝束簡潔,只穿了一件直垂到地的圓領長袍,可能是夜裡的天氣冷了下來,他故意將圓領直豎了起來,以擋住他那不受風霜侵蝕的臉龐。
從那白裡透紅的皮膚上來看,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職業是個商人,都會誤以爲他是哪個戲班子裡面的青衣,如若現在塗紅抹脂,活脫脫就是個美女站在那裡。又有這月光下的好光景,更兼那雙明肌玉透的手,張玉蓮的扮相也沒有他這般的俏,想必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都不免心中盪漾。
那人見有人從前面趕了過來,低首問道:“來人可是巡察使楊大人嗎?”
此人說話也是嬌滴滴地,聽得楊羿天心中不禁起了幾層雞皮疙瘩,要是忍耐力差一點的,恐怕堅持不到幾分鐘就要跑路了。等到來到那人的近前,才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不僅聲音和皮膚像女人,就連那臉也精緻的讓人驚歎。此刻他不禁聯想起,魏老爺抓這人的真正目的難道是……?楊羿天立刻打住了這個念頭,因爲他看對方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勁兒了。
“巡察使大人到此多時,蘇家未曾派來人見禮,實在是有失禮數,前幾日小可蘇子軒承蒙大人相救,才免去了牢獄之災,今日特備了些薄禮送上不成敬意,還請巡察使大人您能夠笑納。”
楊羿天探手接過蘇子軒手中的銀票,掃了一眼上面標識數額的漢字,“一千兩!”的確不是小數目,雖說楊羿天擁有過萬兩之巨的金票,但此刻這張銀票也着實讓他吃驚不小。對於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蘇家的手筆也可以算是數一數二的了。能夠調動如此一筆巨資賄賂自己的人,在蘇家中的地位也不會很低。
“這又是何必呢!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公子實在是太過於客氣了。”
別聽楊羿天嘴上說着不想收,但卻早已經將銀票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他要讓面前所有的敵人都知道自己愛錢之人。
蘇子軒不禁暗暗心中一笑,看來面前的這人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也是一個世俗之人,什麼大公無私,拯救難民,都只是些表面的功夫而已,至於私底下做的什麼勾當只有他自己知道。
“巡察使大人,子軒還有一件關乎大人您聲譽問題的事情,也不知道在此處該不該講出來!”
“聲譽?”楊羿天暫時還沒有考慮過這個事情,自從他當了這麼一個五品官職的巡察使之後,賄賂自己的人都是來者不拒,就連那些往日的仇人也能夠靠銀子來一笑泯恩仇,難道這個娘娘腔想利用剛纔的一千兩銀票威脅自己,那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想必巡察使大人早已經知曉,蘇莊與城北的王莊有着大片接壤的土地。近來由於饑荒的原因,王家的人開始倚仗着慕容知寨的權勢,搶佔蘇莊的部分良田。兩家均不肯讓步,於是發生了械鬥,後由慕容知寨出面調解,但卻偏袒於王家,並向蘇家索要死傷人員的損失。”
蘇子軒聲色俱厲,像是對這件事極其的憤怒,但不管怎樣,他那張臉都是那麼的惹人憐惜,就連此刻的楊羿天也不禁想上前緊緊地將其抱在懷裡,好好地安慰一下他。
“居然還有此等事情,蘇公子切莫着急,有本官自然會爲你做主,王家胡作非爲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必要嚴加懲治。”
楊羿天本想慢慢地找門路去接近蘇家,沒有想到王家如此迫不及待地就要排除異己了,卻是在無形之中幫了自己的大忙。現在的柳家已經對自己沒有威脅,如果蘇家能夠與自己聯合的話,那麼對付王家也就或許有了希望,不過慕容知寨是個不能忽略的人物,他手中握有重兵,扼守重要的地帶,更兼麾下的士兵都是職業的軍人,根本就不是那些莊丁能夠比得了的。其實楊羿天一開始的時候,就是擔心慕容知寨插手,要是沒有了這個礙手的傢伙,他早就開始發動了對王家的戰爭。
蘇子軒倒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巡察使大人能夠這麼輕易的便答應了,因爲他走過不少的地方做生意,遇到的官員不是拿了錢不辦事,就是拖個一年半個月的,像這麼爽快的,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遇到。
楊羿天送走了千恩萬謝的蘇子軒,暗自琢磨着其中的厲害。他絕對不會相信面前這個從不輕易表露身份的男人,爲了此事來求自己。如果說雙方械鬥的話,近在咫尺的黃家不會坐視自己的親家被欺負而不管,再怎麼說也是脣亡齒寒,想必任何一個人都能夠懂得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
楊羿天又找來了鄭三甲,叫他在難民中找來了幾個曾經在黃家蘇家做過短工的,簡略地問了一些關於兩家的事情,居然發現他們中間有着不同的利益關係。原來黃家一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的老婆是蘇家的女兒,二兒子的老婆則是王家的女兒。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蘇家的媳婦進了門之後連半個人丁也沒給黃家添,王家的媳婦卻是進門不出一年的時間就給老太爺添了一對兒的龍鳳胎,這可是樂壞了老太爺,所以最近就將黃家的幾乎所有事務都交給了王家的媳婦,這樣一來蘇家的媳婦自然是失勢,儘管她能耐再大,也擰不過黃家的老祖宗。
這也就不難解釋爲何蘇王兩家出現的械鬥,黃家置身事外的原因了,就算蘇家的人有心前去求援,恐怕黃家也不會有所行動。不過這樣一來,黃家也必然免不了最後被吞併的結果,看來黃家的男人們目光還是太過於短淺。
得聞了這麼重要的信息,楊羿天是絕對不能夠放過這個好機會的,他要藉此徹底將蘇家扯到自己的陣線上來,至於左右搖擺的黃家嘛,有那位蘇家的媳婦在那邊多少也能夠起到牽制的作用,只要是對手鬆懈了一點的戒心,那麼就可以趁機剪除王家這個潛在的敵人。
現在楊羿天的手裡有着裝備精良二百人的巡邏隊,這些傢伙除了在縣城內巡邏,和流氓地痞們打打架之外,幾乎什麼事情也沒有做,更別提與人廝殺了。正好藉着此次難得的機會,要讓他們的雙手都沾上鮮血。因爲只有楊羿天這個殺過人的人才知道,在一個即將成爲劊子手的人,第一次總是充滿了恐懼的,如果不克服的話,那麼等到將來一旦與慕容知寨產生戰爭,那麼自己只能等着爲這些傢伙收屍了。
最近幾日,景城縣的氣氛明顯的緊張了起來,那些忙於建築的難民們也被安排了繁重的工作。那些平日裡閒的要命的巡邏隊,也被巡察使命令到空曠的地帶進行必要的訓練。
二百人足夠形成兩個方陣,雖然比不是大的集團軍羣,但現在穿着鎧甲的他們,只要對手不是裝備精良的騎兵的話,那麼這股強大的衝擊力,就能夠讓對手損失慘重。
楊羿天可不想浪費了這麼好的戰鬥力而拿來當作擺設,在他開疆破土的第一戰,必須要殺出了名頭來,讓所有的敵人都心生懼怕,那纔是他的真正目的。
而千里迢迢來投奔楊羿天的這些商人們,則負責規劃着城市的格局,畢竟這些傢伙的見識要比自己的廣得多,雖然說自己是個現代人,但是那些粗陋的建築知識,在古代簡直是一文不值,總不能要求這裡的人馬上造出來鋼筋混凝土吧。
看着一棟棟木製的小樓拔地而起,楊羿天心中不知有多麼的喜悅,他是第一次參與一個城市的建立,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他的意願。只是這些木製的房屋,一旦失火,那可是不得了,怪不得古代行軍作戰的時候,動不動就用火攻,原來作用在此。
城市的建設速度趨於緩慢,花了幾天的時間只建起了幾棟酒樓,但也只不過是表面上的完成,裡面缺少許多必要的設施,好在現在這一切都是陸家做後臺,他們出了的本錢,缺什麼少什麼,只要與陸家的人言語一聲,不出三日保證就送到,不過就算這樣,也才勉強完善了三家酒樓,這裡面的酒肉都是從外地運過來的,價格要比當地貴上幾倍。雖然說現在河北一旦幾乎都找不到一隻還活着的豬了,可是金錢往往能夠使千里之外的人想方設法地將肉送過來。
難民之中也不乏之前做過餐館的,更有那些廚藝高超的。可是暫時楊羿天還是不需要那麼多的,他只在難民聚集的地方掛了一張告示,叫所有廚師都競爭上崗,也就是憑他們的真本事做出一道菜了,然後讓楊羿天與衆多商人們品嚐,如果合格了,也就自然被錄取了,並且每個月發給一定的賞金。
廚師們自然是踊躍參加,能夠再聞到肉的味道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他們喝粥已經喝得已經開始有些快吐了,就算能夠只聞聞肉的味道也算好的。
這些商人們各個都挺瘦,吃起東西來都還挺挑剔,好幾個楊羿天認爲好的都被他們淘汰下去了,最後只選了兩位上了年紀的廚子,等最後一打聽,原來一位是原本在皇宮之內給皇帝做菜的御廚,另一位則是在汴梁城中最大的酒樓做主廚的傢伙,這卻是讓楊羿天意想不到的。這些商人們眼光的確獨到,每每說上一句話都能讓人回味好久,他們見多識廣,又熟悉各地的風情,漸漸地成爲了楊羿天身旁的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