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眼睛慢慢掃過衆人,最後停在季漣身上。
接着眼神膠着在拎着季漣耳朵的手上,她的眼睛漂亮有神,和季漣的呆萌完全不同,直直地盯着讓人感到有種威壓。
劍奴見了,也不覺就放開了季漣。
季漣一路小跑到白衣女子身邊,眼睛彎成月牙,高興地晃着白衣女子的手臂,“姐姐,姐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啊?”
季漣雖然有些憨憨的,可畢竟也是高大的七尺身量,此刻竟像一個小動物似的縮在自己姐姐身邊,讓人覺得沒來由一陣惡寒。
白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抽出手臂胡亂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便擡腳準備向裡屋走去。
衆人一時間還沉浸在剛纔畫面的違和感中,倒是忘了跟上去。直到季漣又蹦蹦跳跳跑過來,拍着幾個人,“這是我姐姐,她叫季灩,是另一位門主。你們快來,快來!”
回到屋裡,衆人視線就在姐弟倆中間來回逡巡。果然,有這樣一個姐姐,誰會願意跟着這個缺心眼啊。
察覺到幾人的目光,季灩以手捂脣咳了兩下,便說:“幾位到訪,藥門招待不週,還請見諒。”
“不過,我姐弟倆一向喜歡清靜,如果幾位沒什麼要事,還請早日離開爲好。”
這是下逐客令了啊。
一旁的季漣聽到立刻就着急起來了,“姐姐,姐姐!”
結果季灩一記冷眼過去,他就委屈地閉嘴了,一邊還忍不住擡起水汪汪的眼睛悄悄打量着衆人。
“百草丹。”一直立在一旁的劍奴開口。聽到這話,季灩並不生氣,而是微微一笑,“各位一開口就要我們醫藥家的寶物,真是一點不客氣啊。”
她的聲音雖然柔柔的,卻帶着些許不可否定的力量。
氣氛一時間有些僵,月眠見這樣,便一記瞪眼掃向季漣。季漣正因爲姐姐委屈地揉眼睛,下一秒就收到月眠威脅的眼神。哆嗦了一下便跟姐姐撒嬌起來,“他們是我的朋友,我答應要送百草丹給他們解毒的,姐姐!”
雲水月看着季漣,忽然想到以前遇到的顧雲閒和沈亭溪這對異姓姐弟,像是早就料定裡答案。她的嘴也慢慢跟着季灩回答“不行”。
是啊,他們憑什麼要救人呢?
又憑什麼讓他們救人呢?
折騰來折騰去,距離毒發只剩下最後一天了,雖然不說,但是水月明顯感覺得到身上神蕪的香氣確實越來越濃烈了,身體也變得虛弱了很多。
再不解毒,她回身望了望一旁的劍奴和月眠,於是上前一步,抓住季灩。
季灩被雲水月猛地一抓,下意識就想掙脫,雲水月直看着她的眼睛,手越捏越緊。
劍奴和月眠都驚住了,兩人都不知道小姑娘想幹什麼?季漣則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拉開誰。
雲水月盯着季灩,腦袋裡一片混亂,她從沒有威脅過人,也沒有特意去說服過誰,話到嘴邊反而有些吐不出來。
“百草丹,不然,……不然……我知道,千雪!”聽到這個名字,季灩突然停下了掙扎,下意識猛得看向一旁的季漣。看他歪着腦袋好奇地看着自己,纔鬆下一口氣。然後惡狠狠地甩開雲水月,衝着她們低吼了一聲:“滾!別讓我在醫莊再見到你們!”
聲音泛着冷意,從她的樣子來看,是真的把她惹生氣了。
雲水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腦袋裡就蹦出了這麼兩個字,但是,看反應便知道自己似乎觸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
如此看來,百草丹應該是無望了。月眠牽起小姑娘,幾個人打算離開。
手扶上門,月眠就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手按在門上,並沒有動作。劍奴好像也發現了什麼,臉上卻沒什麼變化,徑直走上前,就把門打開了。
果然,外面已經有三個人等候在外。劍意、慕容千嬌,還有,顧雲閒?
果然,衆人露出了疑惑的眼神。顧雲閒卻不管這些,咧開嘴笑得燦爛,疾步就往雲水月這兒衝過來,一把抱起雲水月轉了幾個圈一邊哈哈大笑。
“總算找到你了!可把我嚇死了!”
“你說你怎麼那麼心急,居然敢孤身上路,你和我說一下,你想快點回家我可以先送你再回縹緲峰啊。”
“還有,那封信怎麼回事,你居然和我那麼見外,我可是傷心了……”
剛見面雲水月就被他的口水噴了一臉,擡起袖子擦了擦,心裡涌起一陣暖意,不多久又升騰起一絲愧疚。
原來,他一直都在找自己。
見兩人一個沉默,一個跳脫,都浸在回憶裡,月眠有些不高興了,走上前就掰開顧雲閒的手,把小姑娘直接護到自己身後。
顧雲閒拉着小姑娘正說得高興,就被人打斷,還把雲水月拉走,頓時就不高興了。收起笑臉,一臉不爽地問,“你誰啊你?”
月眠只用餘光瞟了一眼便理也不理了,只定定地看着小姑娘。
雲水月看看兩人,只得站出來介紹,“這是顧雲閒哥哥,是縹緲仙門下的弟子,之前在鎮子上就是他和亭溪姐姐收留我,後來,還送我回家呢。”又轉向月眠,“這是月眠。我們和劍奴姐姐中了毒,現在在找解藥。”
聽到中毒的事情,顧雲閒臉色立刻就變了。一旁沉默許久的慕容千嬌總算出聲,“藥仙一門有解藥?”聞言,劍意也忍不住看向劍奴,雖然並沒有說話,眼中的關懷卻騙不了人。
聽到外面的動靜,裡面的季漣和季灩也走了出來。
察覺到慕容千嬌的存在,季灩眼睛掃過新多出來的幾個人,便不緊不慢上前打招呼:“醫家季灩見過慕容盟主,顧公子。”
慕容千嬌微微頷首示意,顧雲閒也抱劍還禮。季灩讓開幾步,對着裡屋做出“請”的動作,慕容千嬌卻不動,雙手抱拳就向季灩彎下腰,“今日慕容懇請醫家賜藥,來日若是有用的上慕容的地方,定當涌泉相報。”
看他這麼誠懇的樣子,雲水月的心裡泛起了一絲漣漪,說不上特別高興,也說不上特別驚訝,一絲動容之餘還有一絲苦澀。
眼前的人不聲不響就關了自己十年,來這裡的目的也很簡單,也只是想要抓她回去而已。
十年來,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他和姐姐的事情,只是想不明白,如果恨,姐姐已死,殺了她最泄憤。如果不恨,爲何要眼睜睜看着姐姐喪命,雲家被毀,爲什麼要關她十年。
當年雲家和姐姐一起被毀的時候,他不是作壁上觀嗎?
現在,知道她中毒又爲什麼要低聲下氣爲她求解藥。
雲水月緊緊盯着慕容千嬌彎下身的背影,他收斂了氣度,不再是那個挺得直走得堅定的人。
季灩顯然有些驚訝,但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看了看慕容千嬌,說道:“盟主所求,莫敢不應,只是,這‘百草丹’是我醫藥家的寶物,不可輕易拱手於人。”聲音溫柔,卻透着一絲冷淡。
“顧雲閒也懇求醫主賜藥。”季灩雙眼輕輕向顧雲閒看過去,又馬上收回了目光,並不說話。
慕容千嬌直起身子,看了看季灩,又看了看雲水月,若有所思。他緊抿雙脣,幾番思想掙扎之後,定定地看向季灩,然後一字一句地說:“自然是不會讓藥家白白損失,我用千珏和你們換。”聲音很輕,卻無疑在所有人中間扔下了一記驚雷。
千珏?
一時間衆人紛紛想到多年前那個隻身前往敵國的女子。千珏公主屍身下落不明,雲水月、月眠和季漣三人都是親眼所見。用千珏換又是怎麼回事?
衆人既震驚又不解。
只有慕容千嬌和麪前的季灩並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看來這兩個都是知情人。
慕容千嬌盯着面前的季灩,季灩迎着慕容千嬌的目光,沒過一會兒,便痛快地回了話:“好。”聽到這話,雲水月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管如何,幾人總算有救了。
“請各位稍安勿躁,等我回醫莊取藥。”說着,季灩便匆匆出了門。
見雲水月圓圓的大眼睛緊緊盯着自己,慕容千嬌一時心軟,緩緩道:“千珏,本就是玉。”水月恍然大悟,卻也多了更多不解。
不多時,季灩便帶着身邊的藥童返回。“藥我已經拿來了,還望慕容盟主信守承諾。”
慕容千嬌往袖中摸去,不一會兒便摸出一小塊帕子包裹着的玉,不說話直接就遞上前。
衆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在那雙託玉的手上。雲水月的目光也向着伸出去的玉掠過去,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在哪裡看見過,便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胸口。
胸口也有塊玉,是從驚鵲閣逃出來的時候,那個好看的男子塞在包裡一併給她的。當時不知道爲何要給她,卻也一直帶在身上。
想到這裡,雲水月突然心裡一個激靈:這塊玉,和那塊玉幾乎一模一樣。
不對,看那塊玉上面好像也刻了字,卻和自己這塊不一樣。想到這裡,雲水月情不自禁向前也走了兩步,慕容千嬌意識到她的動作,回身看她一眼,見她伸長脖子一臉好奇,便放柔目光,輕聲勸道:“等服過解藥,就和我回去。”
雲水月心裡正想着其他事呢,根本沒聽到這話,慕容千嬌看她充耳不聞的樣子,只得放冷語調重複了一遍。雲水月這才醒悟過來,便不情願地朝慕容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後趕緊縮回月眠的背後。
慕容千嬌看她這樣,手一揮就把解藥扔給了月眠,“我的主意不會改變。”
月眠接過解藥,看了看小姑娘,心裡不爽正要把解藥扔回去,就被雲水月攔住了。雲水月抱住月眠的胳膊,頭搖得像撥浪鼓。眼睛巴巴地望着她,月眠手慢慢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