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是輕而易舉把人拋下,卻拋不下人。
眼神暗了暗,慕容千嬌解下外袍遞給下屬,轉身就要離去。“這幾日,山莊和驚鵲閣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聞言,身後的人回答。“底下的人都知道驚鵲閣意義非凡,自然不敢怠慢。就連媚生大人也來看過。”
慕容千嬌聞言皺了皺眉,“媚生?他來幹什麼?”
“莊主,媚生大人說是不放心,過來查看一番。”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慕容千嬌腳下一頓,足下輕點,立刻又回到了門前。
“把門打開!”說着,拿過鑰匙扔給屬下。“劍奴,劍意。你們去!”
劍奴,劍意是一對龍鳳胎,十年前雙親因爲瘟疫死去,因爲骨骼清奇被選入山莊做影衛,武功高強,機敏能幹,是慕容千嬌最得力的下屬。聽到主人的命令,立刻從黑暗中現身,接過鑰匙就要開門。
“不用了!”百媚生搖着扇子款款而來,初初入夜的風有些涼,吹動兩個人的衣袍。
“哎,十幾日不見,我想你想得都清減不少。你倒好,都不說來看看我,還說是好兄弟?”百媚生一邊搖扇,一邊蹙眉幽幽怨怨地吐出這麼一句。在場的人不覺得撫了撫身上的雞皮疙瘩。只有劍奴劍意好像不爲所動,劍奴面無表情,停下手中動作,劍意則嘴角微微抽搐地盯着來人。
十幾日不見,媚生大人還是一樣,騷氣。
慕容千嬌淡淡盯着來人,不發一言。百媚生見他這樣,也收起脣邊笑意,慢慢走近。
“她在哪?”
“不知道。”
衣袍微微動了動,下一瞬,百媚生就被抓着胸口微微提起,“我問你,她在哪?”聲音也微微拔高。
“我說了,我真不知道。”百媚生還是一臉淡笑,狀似無意地盯着面前揪着自己的人。
微微鬆了鬆手,百媚生順勢理了理被稍稍弄亂的衣服。偏頭看向驚鵲閣,笑嘻嘻地說道:“不過,人是我放的,生氣的話,就殺了我。”
慕容千嬌並不理會,回身吩咐:“劍奴,去把人給我帶回來!”“是。”下一瞬,劍奴就沒了身影。
“你這又是何必。十年了,你還沒關夠?”腳步微微頓了頓。慕容千嬌還是繼續往前走去。
“你關了她十年,也關了自己十年。到底還要多少年你才肯放下!”
腳下一步一步,緩慢沉重。身影慢慢步入黑暗,關一輩子,都不夠。
百媚生看着人一步步走遠了,忽然覺得有些無力,乾脆原地癱坐在石階上。天上明月皎皎,恰似當年,卻不復當年。
“我可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倆的。”喃喃出聲,輕笑一聲,還是起身回院子去了。
這邊沈亭溪總算給要上路的兩人準備好了乾糧錢銀,還有車馬。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惹是生非,到了縹緲山就來個信,才放兩人上路。
想到不日就要見到自己闊別多日的師傅和師兄弟,顧雲閒的心情就很好。身邊還有一顆圓溜溜像丸子一樣可愛的小妹妹,天那麼藍,草那麼綠,心情更美麗了。
之前雖然有百媚生打掩護從驚鵲閣中逃出來,可畢竟是孤身一人上路,一個人孤單危險不說,何去何從都沒有定下,這下可好了,決定輾轉回鄉後的雲水月心情也美麗了起來。一路上,兩人開始哼起了歌。顧雲閒哼的難聽,卻哼得興起,興許是心情好,雲水月一邊聽着他哼,也一邊高興了起來,折了一隻路邊的垂柳,編成小草帽戴在頭上。
一路上都相安無事,爲了雲水月着想,特意放慢了腳程,看她四處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打量的樣子,顧雲閒就情不自禁心軟得一塌糊塗。
乾脆放慢腳程,兩個人一路吃,一路玩,兜兜轉轉把一個月的路程活活拖成了兩個月。
“還有三四日便到仙門了,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嗎?”趴在客棧歇腳,顧雲閒興沖沖地摸着雲水月的腦袋問。
“沒……”“等到了縹緲山,我們一起先去仙門拜見我的師父師叔,見過師兄弟,我就帶你去找你家人,哦對了,我師父師兄他們都是好人,你不用怕,興許他們都能幫得上忙。”
兩個月過去,雲水月早就習慣了話嘮大哥哥經常打斷自己說話。自己雖說還是話不多,但是關係比起之前已經熟稔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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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雲水月乖巧地等話嘮哥哥把話頭止住了,才睜着亮晶晶的眼睛開口:“沒有了,很開心了。”緊盯着雲水月圓圓的臉,顧雲閒聽她一字一字把話說完,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用力摸了摸她的頭頂:“如此甚好,那就趕緊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嗯嗯。”
剛跨入門邊,又不放心地扶着門邊回身探頭囑咐:“晚上覺得渴了就直接大喊,我給你叫水。”
“嗯嗯。”
“晚上害怕的話也大聲喊我,我就過來。”
“嗯嗯。”
“晚上覺得冷也要記得叫我。”
“嗯嗯。”
“乖,如果晚上有奇怪的人進來,一定要大聲喊哦。”
“嗯嗯。”
這兩個月,每天晚上住宿客棧都要演這麼一出,雲水月已經習慣了。可她卻絲毫沒有覺得囉嗦,因爲她知道,沒有一個人會陪自己到最後。與其失去後追悔遺憾,不如現在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相遇。
看她如此乖巧懂事地回答,顧雲閒再次掃了幾眼窗口的插鎖,才微微放心地把門帶上。
雲水月脫掉鞋襪,仰面倒在牀上。腦袋盯着帳頂,忽然覺得這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得就像一個夢。腦袋微微一側,她就看到了**鎖牢牢鎖住的窗戶。
忽然想起來,住在沈姐姐那裡時,窗臺附近總會擺上一枝花,悠悠夜風裹着花香溜到牀前,可舒服了。下意識的,雲水月就趿拉着鞋子來到窗前,手輕輕把插鎖往上一提,窗戶就鬆了,雙手扶住窗子,微微向裡一拉,雲水月感到些許的涼風似乎已經從縫裡鑽了進來。
不過下一瞬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哪裡來的花香?”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窗戶大開。窗臺上的少年正一腿曲起,端坐在窗臺上。明月皎皎,少年眉眼如畫,紅色衣袍有些拖了下來,更顯得有些張狂肆意。他正望着她神氣地笑,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對着月亮欣賞了下自己手中的花,就把花隨意扔向了雲水月。
“喲!小姑娘!”
花輕輕地打在雲水月鼻頭,眉間微微一皺,雲水月捂住鼻子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少年就正好一步跨了進來。
一邊在房間裡逛着,一邊隨意地坐在桌邊自顧自倒起了茶。仰起脖子一倒,水就順着喉嚨往下淌去,“咕嘟咕嘟~”看他喝得豪邁,雲水月就這樣呆愣愣地站在窗戶邊,看他仰着細白的頸項,喉結一動一動。慢慢也走向了桌邊,定定地站在他面前。
放下茶杯,少年就看到了走到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的小姑娘,“幹嘛?”剛想出聲,就被小姑娘捂個正着。只見小姑娘神神秘秘的,伸出一隻手指頭放在嘴尖,“噓~閒雲,哦不,雲閒哥哥在隔壁,你不要吵到他。”
默默掰下小姑娘的手,正覺得沒意思,就想走,誰知身後的小姑娘一把就抓住了自己的袖子。回過神來,已經把小姑娘帶出來了。沉默了一會兒,少年眼神有些躲閃,看小姑娘還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目光澄澈透明,沒來由地被看得有些心虛。乾脆拽起小姑娘往回走,“我……我送你回去。”小姑娘倒是沒有掙扎,只是一路被拖着走,一路想要努力說句什麼話:“我……我叫……雲水月,你……你叫……”
堪堪停住腳步,回身驚訝地望着小姑娘:“你幾次抓住我就是爲了問我這個?”說完後反應了一下,就有些咬牙切齒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之前都不知道我是誰?”怪不得你之前都不怕我……
看着雲水月有些認真的目光,看來小姑娘沒有說謊。“哦呼~~”以手成扇,因爲好像生氣而大口吸氣呼氣,一邊對着自己扇阿扇。雲水月看他這樣,微微側了側腦袋,走上前去,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我們以前認識嗎?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記得了。你再告訴我一次,我保證不再忘記了……”這邊雲水月還在喋喋不休地解釋,這還是她出來後第一次對別人說這麼多話。
“我叫月眠。”輕輕在嘴裡咀嚼這兩個字,“花中行樂月中眠”這是個很好聽的名字,比閒雲哥哥的名字還要好聽。
“恩,月月。”說着,上前就想拽月眠的袖子。“額~”突然被她的稱呼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於是惡狠狠地推開她就吼了一句:“不許叫我月月。明明你自己也有月字!”
“要不,叫你眠眠?”
“也不許叫我眠眠!”
“那我叫你什麼?”
月眠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你就不能大方點叫我全名?”
“可是,叫人全名多不禮貌?”眨巴眨巴亮亮的眼睛,看小姑娘的樣子別提多認真,嘆了一口氣,月眠只好揮手錶示,“算了算了,隨你吧,在人前記得給我點面子就好。”
說罷,頭也不回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