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雲渚張了張嘴,似乎在說什麼,官佩瑜猶豫了兩秒後俯身,把耳朵湊到氧氣罩邊,努力去聽他說的話。
“你親親我。”
官佩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靳雲渚虛弱而堅決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命令。
官佩瑜遲疑了兩秒,隨後稍稍起身看了看靳雲渚灼亮的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扶着氧氣面罩,低頭吻了下去。
然而她的嘴脣剛碰到硅膠的表面,那躺着的人卻忽然伸手抽掉了面罩,按着她的後腦重重地吻了上來。
“靳雲渚你這個瘋子!”容烈從門口衝了進來,卻沒有第一時間把官佩瑜從牀邊拖開,咬着牙看着靳雲渚親了個夠,隨後一把把官佩瑜往邊上一推,替他重新戴好面罩。
“我跟你說清楚,你要是就這麼死了,那堆爛攤子我絕對不幫你收拾!”容烈一邊說一邊扯開牀單,官佩瑜這纔看到靳雲渚的左邊胸口纏着紗布。
容烈確認傷口沒有裂開後鬆了一口氣,隨後回頭冷冷地看了眼官佩瑜,“你的任務完成,可以回去了。”
“那我能不能問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讓他自己回答你吧,”容烈轉頭看向病牀上的人,面色不善,“如果他還能有命跟你解釋的話。”
官佩瑜從病房出來時還有茫然,這幾分鐘的經歷讓她震驚又迷惑,而這種感覺一直持續了多日。
她連作畫都有些魂不守舍,靳雲渚瘋狂的一吻時常在她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七日,一直到傅子白打來了一通電話。
靳雲渚之前有過特許,傅子白的電話允許被接入官佩瑜房內,不過因爲靳雲渚不在家中,自然也就沒有人監聽她們的談話了。
“靳雲渚回來了沒?”這是傅子白的第一句。
“還沒有,你怎麼知道他不在?”
“因爲我之前跟蹤過那個容烈……所以我才趁這個機會打電話來,佩瑜你知不知道你爸爸追悼會的事情?”
“追悼會……”官佩瑜無意間又增強了對父親過世這一事實的認知,“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我剛剛聽來的消息,業內人士爲你爸爸舉辦了一個小型的追悼會,時間就在明天一早。”
“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官佩瑜有些着急起來,她錯過了葬禮,不想再錯過追悼會,“靳雲渚還在醫院裡,沒有他的准許我根本出不去。”
“他什麼時候進的醫院?”
“一週以前。”
“白天還是晚上?”傅子白追問道。
“應該是晚上,因爲我早晨去的時候他手術都已經完成了,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傅子白沉默了片刻,“一週前的晚上S市東區碼頭髮生了槍戰,警察推測是黑道交火,但是這案子到現在都沒破,也沒人敢深入調查。我打工的那家酒吧老闆說容烈那天晚上不在,我就懷疑這件事和他有關,現在靳雲渚受傷,那這件事跟他們一定脫不了關係。”
“黑道……”官佩瑜喉嚨發緊,“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揭發他們?”
“上面施了壓,我們揭發也不敢有人去查,何況生意做大了手腳總會有點不乾淨,這件事只能暗中打探,我一有消息就會告訴你。”傅子白說完安慰了官佩瑜兩句,方纔掛斷了電話。
但她那句“生意做大了手腳總會有點不乾淨”,卻讓官佩瑜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靳雲渚告訴官佩瑜,她的父親是犯了大事才畏罪自殺的,這個說法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生意上的事情她不熟悉,但是她知道她的父親是個正直的商人,可傅子白的話卻讓她有了一瞬間的動搖。
海岸集團的核心產業是生物製藥,下面還有一些醫療器械和私人療養院之類的產業,只要能研發出安全有效的藥品並投入推廣,那它帶來的利潤將是無法想象的。靳雲渚說海安涉嫌進行非法人體試驗,或許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他父親主要負責行政管理,對於開發的事情可能不夠熟悉,但是一旦出了事,他卻是被第一個推出去負責的人。
官佩瑜走到陽臺,剛想深呼吸一口氣,便見幾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莊園門口,後面還跟着一輛房車,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從房車上跳了下來,最後出來的人,正是靳雲渚本人。
他在幾名保鏢和醫生的簇擁之下走進門,不知道爲什麼,在見到他平安無事的那一刻,她心裡的第一感覺竟然是欣慰,哪怕她曾經動過害死這個人的念頭。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官佩瑜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最後索性逃到了畫室裡,盤腿坐下假裝作畫。
靳雲渚進門的時候,官佩瑜手一抖,點錯了一個顏色。
“在畫什麼?”靳雲渚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地問了一句。
“我宿舍窗臺上的仙人球。”官佩瑜看着那一排五顏六色的仙人球,忽然有些想念在異國他鄉的日子。
“你喜歡這個?”靳雲渚的詢問中帶了一絲意外。
“不,我喜歡花,可是我試了幾次都養不活,所以我一個朋友就送了我這些彩色的仙人球。”官佩瑜一邊回話一邊暗暗鬆了口氣,看樣子靳雲渚今天並沒有要爲難她的意思。
靳雲渚靜靜地站在官佩瑜的身後,若有所思地看着未完的畫,一直到每個仙人球都被上好鮮豔的顏色,方纔轉身離開了畫室。
靳雲渚傷得不輕,這一點官佩瑜看得出來,但他似乎把所有的工作都轉移到了家裡,除了吃飯時間一直都在書房中,官佩瑜不禁揣測,靳雲渚手邊的工作必定跟海安藥業脫不了關係,如果自己潛入書房,說不定能得到什麼信息。
但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一來是她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二來是靳雲渚的書房根本不讓外人進,那個叫容烈的男人卻是例外,她晚餐前經過書房,還沒來得及聽他們的對話,便正好撞上了從裡頭出來的容烈。
官佩瑜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他說要給她打針時的冰冷眼神。如果說靳雲渚是個皮笑肉不笑的奸商,那這個容烈根本就是個冷麪撒旦。
官佩瑜擡腿就走,容烈不緊不慢地跟上前,隨後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了句——“不要以爲我那天沒有看見,你在醫院裡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