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正是煙雨朦朧季,藍醉窩在軟綿綿的榻榻米上,眼睛半睜半閉的盯着窗外的小雨發呆。
丟在電腦桌上的手機‘叮咚\響了一下,藍醉也懶得理。昨夜做了一晚的夢,比通宵不睡更累,正在藍醉迷迷糊糊就要入眠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一聲,這一驚頓時把藍醉的瞌睡蟲驚到了十萬裡之外。
“誰啊,這麼煩人!”嘟嘟囔囔的爬起來,藍醉不耐的解開屏幕鎖。
發信人:容五。
藍醉的神色立刻正經起來,點開短信內容,只有寥寥數字:十三有事,望援手,我在外不便,謝。
落款,容五。
第二條是一模一樣的內容。
藍醉果斷按下了撥號鍵。
那頭響了好一會纔有人接聽,傳來有些淡漠的聲音:”小……醉。”
“五哥,十三哥怎麼了?”電話裡傳來刺刺拉拉的電流聲,難受得藍醉把手機拿得老遠。
“我……信號……不好,你打電話……給……十三。”
容五不知道是在哪兒,信號差得一逼,說話斷斷續續,藍醉問了好幾遍才聽明白。
“算了,我打電話給十三哥,就這樣,掛了。”藍醉終於受不了,利索的掛了電話。
不過一想到要和容十三那個神經病打交道,藍醉就頭疼。
要論關係,容五和容十三都算是她表親,三人一塊玩到大,後來各自獨立後聯繫雖然少了,但不管有好事壞事,自己搞不定的都會拖另外兩個下水。
藍醉現在已經是藍家的當家。說是當家,也不過是掌管了家裡下面的鋪子。現在上頭查的嚴,大件的東西都不敢在明面上走動,再加上該光顧的大墓都被各方光顧過百八十遭了,就只留下一些土渣子和殘破沒人要的玩意兒,真沒下地的價值。堅持着所謂的盜墓世家那也只是家族中的老人不願放棄祖宗留下的技藝,死命的逼迫下一輩學習罷了。藍醉自己都不知道打小學的那些到底有個什麼意義,十五歲那次下地是她第一次,也是迄今最後一次。
拖了好半天,藍醉還是撥了容十三的電話。
“丫頭,想哥了沒!”
電話一接通,就是歡快的叫聲。
“……”藍醉只要一聽這笑聲,就有掛電話的衝動。忍耐三秒,輕聲回道:”五哥說你有事,什麼事?”
能讓容五出面來說的不該是小事,容五也知道老十三支使不動她。
“丫頭,別這麼冷淡嘛,十三哥會傷心的。”
“……十三哥,你忙,我先掛了。”
“別別。”嬉皮笑臉的容十三聽到威脅,終於斂了笑:”我找到個點兒,好點兒,有興趣沒?”
點兒是他們的行內話,點兒就是古墓。能稱得上好的就是有點規模和年頭的古墓。
“在哪?”
“有興趣就過來玩一趟,白雲市,明天,機票我負責。”
藍醉沒搭話。
說實話,她並不喜歡下地。打小去學也是因爲家裡長輩期望加強迫,那種黑漆漆陰森森的氛圍,任何一個正常的二十二歲姑娘都不會喜歡。
“藍丫頭,聽說藍家鋪子在你接手後沒上多少新貨,每況愈下。你不想去撈一筆充實充實門面?要藍家鋪子栽你手上,看你家不抽死你。”
話筒那頭容十三的語氣吊兒郎當,藍醉越發有抽打他一頓的衝動。
但是容十三說的是實話,藍醉正爲了這事犯愁。
藍家鋪子原來南北共有十二家,近年來上頭查得嚴出貨少,盛世玩古玩的又蹭蹭往上飆,那點貨剛出地輪不到藍家出價就有人接手了。藍家鋪子近幾年沒幾件能上檔次的貨色交出來,聲譽是直線一樣往下掉,藍醉今年年初才收了兩家鋪子,再這樣下去她媽真得劈了她。
“要準備什麼?”
“什麼都不用備,我這有,你人來就行。”
“……好,明天見。”藍醉掛了電話,望着窗外屋檐下成串的水珠,胸中忽覺無比空虛。
嘆了口氣,藍醉打開了地下室的防盜門。
她現在住的房子是一棟獨棟別墅,自從十五歲接管藍家的生意後,藍醉她媽帶了她兩年就放手回了老家,留下藍醉自己打理,這棟別墅也就只有藍醉一個人住。
地下室裡溫暖如春,空間不大隻有二十平,是藍醉接下別墅後自己改的。二十平的房間空空蕩蕩,只在中間隔了道玻璃,又把地下室隔成兩半,這頭放置空調和除溼機,玻璃裡頭更空曠,僅在牆壁上懸了幅畫。
那幅她十五歲從勤公夫人墓裡帶出來的那幅絹畫。
絹畫被裱過靜靜掛在牆上,藍醉隔着空氣伸出手指描摹着畫中人的輪廓。每個人、每個姿勢、每個細節她閉上雙眼都能歷歷在目,尤其是她。
“你究竟是誰呢?”藍醉輕聲問道,望着畫中主座後的女子。
女子仍是一貫盈盈的笑,嫵媚妖嬈。
第二天不到十一點,藍醉就下了飛機。
站在機場大廳左顧右盼好半天,終於看到接她的人靠在牆上玩手機,藍醉沒帶行李,挎着包嫋嫋娜娜的邁過去,喊了聲:”十三哥。”
被稱爲十三哥的男人個頭挺拔,容貌俊逸,頗奪人注目。聽到藍醉的喊聲,本來漫不經心的神情演戲般一轉,瞬間一臉欣喜兩眼放光,對着藍醉直接就撲了上去。
“丫頭,十三哥這幾年可想你了!”
藍醉滿頭黑線挪步閃開,站在邊上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嫌棄。
“別把你對付外人那套朝我身上罩,越熱情坑人越厲害。”
一大盆冷水朝容十三兜頭澆下去,容十三摸摸鼻子,懶洋洋道:”牙尖嘴利的臭丫頭,對着外人溫柔軟語,我怎麼着也是你哥。車在外頭,先帶你去吃飯。具體事路上說。”
隨便在機場旁邊解決了午餐,藍醉纔跟着容十三來到車邊。剛上車她就眉頭微皺,整個車體縈繞了一層極淡極淡的寒意,令她不適的緊了緊外套。
“這車打哪過來的?”這是輛越野,容十三一個人來接她沒帶司機。等容十三坐上駕駛位,藍醉就盤問開了。
“怎麼了?”
“愛說不說,不說拉倒。”藍醉雙手抱胸,把視線轉到窗外的街景。
藍醉的八字弱,常常能察覺到一些普通人察覺不了的東西,比如說--厲鬼。
實際上藍醉的狀況並不適合學家傳的那一套,墓室建造再精緻,那也是給死人住的,加之古代墓葬習俗特異,自然不會很乾淨。只是藍家子孫日漸凋零,藍家又是傳女不傳男,到了藍醉這一輩就出了兩女孩。她是長女,她表妹對先輩的這些東西又嗤之以鼻一心向學,只得由她這個長女擔了下來藍家的重擔。
縈繞在這輛車外圍的寒意太淡,不會是車上直接出的事,那只有車停留的地方出了問題。
“你察覺到什麼?”
容十三直接發動車,景物迅速從窗外往後飄。
藍醉揚起一抹溫溫柔柔的笑:”十三哥,要不我直接上樓定回程票?”
“得得,藍大小姐,我怕你成了吧!我猜我找到個好點兒,不過感覺不乾淨,這車在那地方停了幾個小時。
猜?
藍醉瞪了眼容十三,容家尋龍點穴家傳百代,容家排第二,就沒人敢當第一。有沒有居然都定不下來,這容十三是越混越倒轉了。
容十三顧着開車沒注意到藍醉的鄙視眼神,繼續說道:”這一時半會的也說不清,過去還有挺長一段路,你先睡會。到了地我叫你。”
“什麼都不準備?直接上?”藍醉一聽直奔現場,嚇了一跳。一般來說下地之前需要做很多準備,她以爲先過來只是探路加問問情況,畢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在電話裡談。沒想到容十三竟然是拖着她直奔目標。
“時間緊,沒辦法。其實這次下地不只是爲了東西,主要是去找個……大概是人吧。”
古墓裡……找個……大概是人……
藍醉越聽越糊塗,開始有點後悔上這趟賊船了。早知道她電話裡問清楚找個藉口推了就是,現在過來了,想跑都沒得跑。
“反正你先睡,到地方你就明白了。”容十三開着車沒興趣講故事,乾脆把燙手山芋往外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