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出乎意料的順利,完全沒有藍醉想象中的危機重重,這讓一行人又驚又喜,畢竟以當前隊伍裡衆人的情況,再也經受不住任何意外了。
實際上之前他們走過的墓道並不太長,如今走得平順,要不了多久就到了仲叔標註的祭祀墓室下方位置。傷殘人士幸福的找地方坐下休息,沒受傷的只能從包裡掏出工具開始探測頂上的土質準備開路。藍醉曾經想通過空腔裡的暗河出去,只是又怕橫生枝節在暗黑裡遇到什麼新奇古怪的東西,只得作罷,老老實實的抄起洛陽鏟和鋼杆,在周遭一圈敲敲打打起來。
這是一個技術活,連榆晨和豹子都沒這水平,只有藍醉和仲叔兩人上陣。藍醉連選了四五個點打杆,打進去沒多深就撤了出來,旁邊董仲的臉色也並不好看,和藍醉一樣,不斷的變換着下杆點,始終沒動鏟。
“出什麼問題了?”空腔並不是一個平整的平面,而是西低東高,王富貴測算過,祭祀墓室和空腔之間間隔的山層在三米至三米五之間,刨掉土層和墓室中平整填充的部分,岩石層大概有兩米至兩米五左右,只要炮眼選得適當,他們現有的火藥破開這個兩米來厚的岩石層沒什麼問題。但現在一看董仲和藍醉的臉色,王富貴就猜到肯定出了問題。
果不其然,董仲啐了口沫子,罵道:“他奶奶的,下上面好像是花崗岩或者玄武岩之類的,鋼杆根本打不進去。”
下地倒鬥用的鋼杆都是特製的,尤其是鋼杆底部的那個尖頭堅韌銳利,像石灰岩甚至能徒手施力打進去,專門用來探路和打炮眼炸盜洞中遇到的山岩。董仲藍醉兩個人剛加起來連探了十多個點都是打進去半尺左右就動不了了,說明這邊的岩石層不但厚還十分堅硬,是塊硬骨頭不好咬。
“豹子,你用鏟子隨便開個洞看看。”榆晨轉頭吩咐站旁邊的夥計道,
豹子應聲提起鏟子就呼呼的揮起來。長滿苔蘚的柔軟土層很好挖,兩下就開了一個半壁長的大洞,但到第三鏟卻是哧溜一聲,鏟子尖在黑暗裡剷出一溜火花,豹子握在兩掌裡的洛陽鏟更是震了一震,差點從豹子手裡飛出來。
“我操!”豹子一把丟開鏟子,等土層掉完擡頭一看,立馬開罵了:“榆哥,真是花崗岩,倒血黴了!”
“下地亂講什麼話!”王富貴瞪了豹子一眼,轉向藍醉和董仲道:“不行咱們試試其他地方?繞過這片花崗岩打曲線。”
八門墓室下方的岩石是砂岩,加上有出水口不需要另外打炮眼,所以才那麼容易炸開。花崗岩堅硬無匹,炮眼打不進去,拿他們現有的這點火藥去炸簡直就是硬碰硬找死!只能看看能不能繞過這一片花崗岩斜着把盜洞打上去,雖說是累了點總比耗完火藥乾瞪眼的好。
“行,試試。”董仲也知道這個理,乾脆的一點頭,拉上藍醉走遠了二十幾米,重新開始拿着剛杆探路。
幸好這一帶的岩石只是花崗岩化,僅僅呈帶狀分佈,帶狀的花崗岩間有狹窄的部分還夾雜着其他的巖體,雖說這些縫隙不大但穿過個把人是綽綽有餘了。鋼杆定好範圍後豹子就甩開兩條膀子開挖,藍醉和董仲在旁邊協助調整方向和避開花崗岩,這一來雖說距離遠了,但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比較鬆散的巖體,精鋼所制的洛陽鏟和炸藥無往不利,幾個小時就挖出了老長一段通道。
“老王,這條花崗岩帶剛剛好就在祭祀室的正下方,把那間墓室底裹得嚴嚴實實的,不好繞啊。”董仲爬出盜洞跟藍醉換了手,從貼身衣服口袋裡抽出根菸,美美吸了一大口眯纔在王富貴身邊坐下來。
王富貴從董仲手指頭裡抽出閃着紅星的菸頭,塞到嘴裡狠抽了兩口,沉默了半天才道:“現在盜洞打到哪了?”
“跟那間墓室的地方錯位了二十米。”
王富貴聽完又沉默了,只是一口接一口狠命的含着菸頭往裡吸。直到煙到燒到頭燙到手指頭了,王富貴才如夢初醒一哆嗦,把菸頭丟到地上:“按着咱們之前的計劃,洞打長點咱們繞過底下從牆壁上穿進去不成嗎?我們吃的和水都還夠。”
“不成,吃的是還夠,但是火藥不夠了。要再繼續加長道把炸藥耗光了,一旦遇到山石我們就連最後的路都斷了。而且之前在墓道里電筒掉了不少,後來又被水泡了一發,礦燈電筒再牢實防水那也是電器,我們現在就剩下一把手電六節電池,還有兩礦燈了。老王,你覺得怎麼樣?”
“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能搞哪樣。”王富貴習慣性的搓着手指頭,道:“這熱油都端上鍋了,還能不往裡跳?我一把老骨頭倒是無所謂,栽裡面就算了,我就希望這些年輕娃子能完完整整的出去,別再出什麼幺蛾子。老榆的那條命,怕也是撿不會來咯。”
王富貴擠起眼角上比實際年齡多得多的皺紋,定定的盯着站在正在打的盜洞下面的榆晨,說一句嘆聲氣。當初打開七星水晶墓室的機關的時候,水晶棺旁邊露出的是兩條道。一條是他們選錯了的泄洪道,剩下的另一條肯定就是通往墓主墓室的主墓道。如今打的盜洞跟泄洪道下方的祭祀墓室錯了位,按照距離剛好就在主墓道的下面。只是當初他們人強馬壯體力充沛,還被區區一條泄洪道搞得狼狽不堪人手摺損了一半,那條主墓道恐怕就更不是好相與的了。他們現在這一個個殘兵敗將傷的傷病的病,要從主墓道里鑽上去那不屎殼郎吃飯——自己找屎嗎?問題是不鑽還能怎麼樣?在這空腔子裡瞎轉悠等彈盡糧絕精神徹底崩潰?順着暗河另外找出路?鬼知道到底有路沒,那路上還會遇到什麼事!
相比之下,根據水晶墓室的位置來算,盜洞打上去應該就在主墓道入口附近,只希望那一邊的機關也和他們走過的墓道機關一樣要到了中段才觸發,讓他們平平安安的退出去。
“老王,咱們也是風裡來雨裡去生死邊上一起走了幾次了,你老實跟我說,這墓裡你知道多少,我好做個準備。你有你家的榆晨,我也有我家的小醉,都到了這份上該坦白的就坦白吧。”
“你怎麼就不信,我是真不知道!”王富貴一聽董仲這話眼睛激動的瞪老大,道:“是,當初老榆來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也幫着老榆蒐集了一些北燕祿山王那時候的信息。不知道爲什麼北燕的史料很多都沒留下來,我搜集到的都是一些零碎的野史傳聞。北燕全國信奉娑婆教,爲追求長生舉國上下狂熱至極,在祿山王之前的成淮王期間娑婆教的地位達到頂峰,其中懂得煉丹的術師地位堪比皇族。你也知道野史傳聞諸多誇大,對於煉丹修術中提到的一些東西簡直是虛無縹緲根本不可能存在,無非是藉着各種神明的名義光輝愚弄百姓,有用的信息並沒有多少。至於這個墓的信息,我只在一張殘缺的拓頁裡看到,說這個墓原本是成淮王母親,也就是當時皇太后的陵寢,後來入葬的卻是祿山王的妹妹。原因拓頁上並沒有說明,我猜無非是權力更替之類的。後來實在找不到有用的東西,老榆仗着一身技藝了得直接就闖了過來,我勸都勸不住,註定的劫難啊,唉!”
董仲沉默的聽着,最後聽到王富貴長長的一聲嘆息,董仲也跟着嘆了一聲,重重的拍了拍王富貴的肩:“我儘量把盜洞開到臨近門口的地方,一路上這麼多風浪都闖過來了,我們肯定沒事的!”
這話像是在安慰王富貴,但董仲卻知道,他更是在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