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胸口霎時間像塞滿了似的,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這種感覺攫住了我的呼吸,太難受了,太陌生了,原來面對一個你曾經深愛,現在卻只想拿腳踹的人心情是那麼複雜。一時間,氣憤、難過、感慨什麼感覺都有,最多的是迷茫,是怎樣,走到這裡的?
盧文倩的嘴還在一張一合間吐露着她深埋心底,忍耐數天的怨氣,說着說着開始慌亂起來,指責的話滾滾而來:“你看我幹什麼?你爲什麼不說話啊?你到底怎麼想的?說話啊!”
她的淡然,她的端方,她的高高在上,一切的一切在我無止境的沉默之中一點一點的碎裂掉,直到一副我熟悉的面孔出現爲止。
她眼圈紅了,鼻翼微微翕動,下一秒似乎就要流淚了。
我非常鎮定的看着她,她即將掉眼淚的樣子讓我不忍,但再沒有了從前的心疼。
“你不要哭了,”我在兜裡摸了半天,掏出一張較爲乾淨的紙巾遞給她,“小溪當着那麼多人說這種話是不合適,但她也是爲了我,我替她向你道歉,你放心,何昊的事已經解決了,她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我嘆了口氣,“只覺得不合適,咱們之間還是公事公辦比較好一點。”
這些話從我嘴裡冒的自然而然,好像曾經說過千百遍一樣,我的腦子突然開竅了,以前不明白的東西一下子就明白了。
以前我只知道,我這麼說話她聽了會不爽,會生氣,會難過,現在我知道了,她爲什麼會不爽生氣難過。只可惜在乎的時候不明白,明白之後又不在乎了。
“是你說要和我公事公辦的,那請你不要用不入流的藉口再三敷衍我。”
聲音從頭頂上方飄下來,落入我的耳朵裡,我回過神,意識到我們還堵在樓梯口,隔着半截樓梯相望。再上層樓,還有個不明所以的葉章楚在默默看着。
“那行,那我不出去吃飯了,在屋裡等你。”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彆扭啊,我擰了眉頭,匆匆越過那半截樓梯,走到我的房間門口,開門進屋。
屋外的咯吱聲逐漸微弱,過了不到五分鐘又重新響起,看來葉章楚費了心思上了樓,也沒換到一杯咖啡的時間。
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門外傳來下樓的聲音,腳步聲在門口立定,敲門聲隨即響起,我放下手中的ipad,拖着腳步過去開門。
門外的盧文倩懷裡抱着筆記本電腦,帶着一抹清香走了進來。
“洗澡了?動作夠快的。”
襲來的香風讓我猝不及防,不自覺地愣了一下,爲了掩飾我的不自然,我說了句廢話。
特別廢的廢話,就看她身上的家居服,她腳上毛絨絨的棉拖鞋,她披散着的還有些溼意的長髮,和她乾淨的連妝都卸了的素顏,哪一個不是表明她洗漱完畢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盧文倩的電腦都開機完畢了,她攏着雙腿坐在沙發正中央的位置,擡眼對我說:“傻站在那幹什
麼?還不快過來?”
我斂了心神,目不斜視地在她身邊坐好,一股淡淡幽幽的女性特有的香味竄入我的鼻端,讓我有了點不由已的心猿意馬。
同樣的場景,引發了我的回憶,很多年前,我們兩個就在這樣的夜晚,肩並肩地坐在沙發上,她的頭倚着我的肩膀,手放在我的手裡。
我自己提醒着自己:李靖,你可別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啊,那可是玩火,再說了,人盧文倩不見得還對你……你可別自作多情,到時難看。
可想了一會,另一個念頭又冒出了頭:我自作多情,我看我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吧。她要是對我完全沒感覺了,會說那些話嗎,會大老遠的飛過來幫我分擔工作嗎,即便是公司派遣的,可她自己的態度也很積極啊。我……怎麼也得……有點表示吧……
“謝謝你這回趕過來。”
盧文倩看了我一眼:“不用客氣,我也只是公事公辦罷了。”
一句話擊碎了我心中的綺念,我有些無趣地摸了摸鼻子,開始專心致志地和她探討起工作來。真正認真地幹某件事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沒有心思胡思亂想了。
時間在我們的交談中過的飛快,在我們的討論被敲門聲打斷時,我驚訝地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這時候,門口敲門的聲音又響起了,伴隨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李靖,你開門。”
我一陣惡寒,心想總不會野貓又去了吧。
之所以說這聲音熟悉又陌生是因爲,聲音的主人是錢晶晶,這兩天我和她的接觸已經頻繁到了我覺得可以打住的地步了,所以對她的聲音很熟悉了,但不熟悉的是她此時此刻說話的語氣,正常禮貌,甚至還夾帶了幾絲溫柔。
我硬着頭皮去開門,把昨夜裡發的誓又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再管她的事我就是孫子。
“錢經理,有事嗎?”
錢晶晶還穿着她那件慘白慘白的睡衣,懷裡摟着她的寶寶。她綻開一抹笑意,問我說:“你吃飯了沒有?我正想出門去吃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就咱兩個人嗎?”我確實是餓了,但心裡的顧慮還是要提前說的,實在是不方便和她單獨相處,也沒這個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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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晶晶微垂眼皮,柔聲道:“嗯……叫上別人也可以,”她頓了頓,擠出絲笑容,“你到這邊以後還沒去過酒吧吧,這邊的酒吧挺有意思的,一起去吧。”
我擡腕看錶,晚上七點。
“這麼晚了,算了吧,下次……”
“今晚上有球,多特蒙德對勒沃庫森。”
錢晶晶看我遲遲不答應,放出大招。
這句話一出,我心裡一下子敞亮了,那得去,必須去,作爲多蒙的球迷,怎麼可能錯過這麼一個近距離欣賞足球文化的機會呢。我甚至開始盤算要不要穿上我掏來的那件球衣,表示我的多蒙立場。可惜啊,我們公司怎麼不把分公司建在多特蒙德呢……
就在我想着乾脆一咬牙一跺腳答應她
,反正一個姑娘家也不會把我怎麼樣時,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李靖,誰來了?”
錢晶晶像見鬼一樣,瞬間收起了臉上的柔色,視線越過我,上下打量一番來人後掂量着問:“你是盧經理吧?這麼晚了還在談工作啊?”又看向我,似笑非笑地說,“你也太勤快了,只顧着工作連吃飯都忘了,一點也不愛護自己的身體。”
呃,你能別用和你家娃娃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盧文倩緩步上前,與我並肩而立,她站的很近,我甚至不用錯眼珠,僅靠餘光就能看見她的鼻子,感覺她浮起了笑,和我說:“李靖,這位是?”
“我介紹一下啊,錢晶晶錢經理,這邊市場部的經理,這是盧文倩,總公司項目部經理,也是我的頂頭上司。過來接替我解決SQP複審問題的。”
兩個姑娘交換了意味不明的眼神,互相問了好後,場面一時僵持住了。
打破這個僵局的是一個小動作,本來站的離我夠近的盧文倩又向着我跨了一步,如果僅僅站過來也就罷了,偏偏她還擡起手,攬住了我的胳膊。
領地侵略,妥妥地領地侵略。
碰到她柔軟的身體時,我下意識就覺得是不是要掙脫,但要是離盧文倩遠一步,就要離錢晶晶近一步,她們兩個對比的話,我還是寧肯和盧文倩近一點。
只可惜,我最想在我身邊的那個人,還遠在萬里之外。
“你們,你們兩個!”錢晶晶盯着盧文倩挎在我臂彎的那隻手,聲調刷地上去了,像是被燙着了似的。
“我和李靖是老朋友了。”盧文倩曖昧不明地說了一句,剩下的盡在不言中了。
我有意無意地放縱了這個說法,並沒有直接否定。說實話,錢晶晶的靠近讓我有些不適的感覺,如果拉起盧文倩這面大旗,可以作一作虎皮的話,我樂見其成。
不怪我自我感覺良好,這種事我寧可自作多情一點,也不願意招惹了之後再假惺惺地說是對方誤會了。
那同理可證,我是不是也得弄清楚盧文倩是怎麼想的啊。
“聽你們剛纔說要去酒吧,我也想去,不如我和你們一起去啊?”盧文倩笑吟吟地說了句,帶有肯定意味的問話。
“好啊,咱再叫上魏錚吧,人多熱鬧。”我跟着推波助瀾。
錢晶晶靜了一會,轉身下樓:“我去換衣服。”
“呀,我也得去換衣服,一會兒樓下見。”盧文倩則是上樓。
一下上樓,一個下樓,留我一下站在那裡蒙圈。
半個小時後,我們幾人在樓下集合,最後一個姍姍來遲的是魏錚,他先是看了錢晶晶一眼,又看了還吊在我胳膊上的盧文倩一眼,最後看了我一眼後,臉上露出了生動的“我都懶得問”的表情,當先開路。
德國這地方一過下午六點就靜得和夜裡似的,我們四個無言地走在路上,幾番穿梭後,停在一個不大的門臉前。
這地兒是一酒吧?怎麼那麼安靜的,走小清新路線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