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避暑嶺
百草枯折,灌木叢已經倍受摧殘。雷雲過後,所有的一切,都回復了往日的傲然,顯然,大自然是頑強的。無論怎樣的破環,最後他都會重新呈現勃勃生機。
雨辰躺在地上,一雙眼睛無神的掃視着藍天。他受了傷,可沒死,因爲在十柄利刃徹底劃破他的肌肉切向內臟之時,他的劍氣已經穿入了十位忍者的體內,將他們的體內臟器全部化爲碎片。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受了傷。十道傷口,每一道都流血不止,伊賀十人衆乃是伊賀上忍的精兵,饒是雨辰,在他們抱着必死之心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無力,虛弱,冰冷。雨辰此刻便是一隻垂死的猛獸,殺死了每一個對手,可自己也有性命之虞。
然而他終究還是扶自己站了起來,檢視衣服的裂口。那本書卷,半片琉璃瓦,二十六把飛刀,這些都是先輩留給他的,現在他決心,將這一切都藏起來。
雨辰始終有預感,他這次復仇,有去無回。雖然這可能是身體虛弱的錯覺,可雨辰卻越發強烈的感覺到,這將是他最後的征程。於是乎,他也不再猶豫,尋了一處石壁,將書卷,璃璃瓦,九刀全部放入石壁的洞中,拔出玄鏨長劍,猛刺入其中,作爲票記,留待後人發覺。
“避暑嶺……”雨辰低低自言自語,頭也不回,飛檐走壁向外遊移而去。
避暑嶺,曾經發生過無數驚世之戰。一塊巨巖遮天蔽日,將下方的山路和山間平地完全擋住,蒼松翠拍,懸巖絕壁,仿似虯龍靜臥,遠觀則似山水墨畫,近看則人未顏盡改。
可偏偏在這樣的地方,就在那難以攀爬的巨巖之上,佇立着一坐木製的閣樓,雖然只有一層,在這光禿禿的岩石上便顯得突兀。
“咻!”人影閃現,靜立在木閣樓門的不遠處,男子修長的身形,在避暑嶺這奇異的岩石之上,映出一條長影。
他不動,任由太陽的光芒()在他的身上。難道他猶豫了!並不是,他那一身伊賀忍者的裝束,表明了他是這裡的人,之所以不動,也因爲他是這裡的人。
只要是半藏的人都知道,他的住所,是不可以隨便靠近的。因爲那裡,無數的陷阱等待着你,且即使你突破了這些陷阱,衝入了住所,還有一道千斤閘阻擋在外,只有擡起了閘門,才能進入裡面。
所以,除了歷代的“半藏”知道,這種建築裡面是什麼樣子,這建築本身,也由半藏親自制靠,藉此得到一次鍛鍊。
因此,十郎沒有貿然進入,進不去顧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半藏”所以,他沒有資格進去,自然,就果在了外面。
“十郎,怎樣了!”屋內的半藏幽幽地道。“宗主,九郎他們都沒回來,我恐怕,他們已經……殉於忍道了。”十郎話語中雖然沒有什麼感情,可言辭之間更有一種別的東西,他好像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殉於道,儘管他連自己的道是什麼都不明白。
輕輕的嘆息,半郎覺得自己聽錯了,半藏在伊賀忍衆的眼中就是神,神是不可能有感情的。
“十郎,今日起,伊賀忍宗,便交由你掌管。我交給你最後一個任務。”半藏道。
十郎明顯一驚,這件事過於突然,他想問,可半藏沒有給他機會,緊接着道:“你現在肯定有很多問題。不過,還不是你知道的時候,這些任務,事關伊賀的生存。”
“也許,大人,我完不成任務,不過,我會盡力。”十郎不知該如何拒絕。而半藏則是剎那的沉默,冷然道:“這不是忍者該說的,十郎。我問你,伊賀忍者該作什麼。“
“完成任務,大人。對不起。“十郎一凜,他覺得自己剛纔的逃避是可恥的。”很好,現在,你有兩個任務。第一個,取回伊賀派的血書,那是本宗信物,如若落入奸徒手中,後果不堪沒想。“半藏道。”
“血書”在何人手中?十郎疑惑,至少,他要有一個索取的目標,否則天下之大,他如何尋找?
“這個,要依靠你自己尋找,也算是對你的考驗。”半藏道。“半藏道。”第二點,不要爲我報仇。“
“報仇?報什麼仇?“十郎問道。”你有什麼仇人嗎“
“以後你會明白,現在,你就去吧!“半藏不願多說話,十郎也不敢多問,現在的他,已經在想任務的事情,所以他忽略了,風才半藏告訴他,要接掌伊賀。
忍者的身法都很快,十郎也是,眨眼間便離開了避暑嶺。巨大的岩石之上,只留下這個小木屋。
日至午間,紅日當頭,強烈的熾光,毫無保留的傾泄在巨磚巖之上。灰暗的石面,這麼多年的風吹日曬,已經極其光滑,然而,當日光灑
下,竟有斑駁的刻痕,交叉錯折,血色一樣濃稠的陰影,緩緩流動。
“哧!“細如髮絲的強線陡然崩斷,憑空中無數鋼片圍攏而出,白影忽現,破空之音夾雜來人的聲暴喝,連環兩記濱力揮出,鋼片經這勁風攪動,忽忽悠悠的落下,連來人的一個衣角都未沾上。
白色的衣衫,染血的裂口,顯然有幾分要惻。那陶製的面具,表情永遠不變,但那掩蓋下的神情,卻是那樣的神秘而不爲人知。
雨辰輕輕的一笑,明顯帶有幾分不屑,如果所有的陷阱都只是這種程度,對於他來講,便是虛沒。加快了腳步,他提防着所有可能發發生的變故。失血引起的寒冷在熾光之下顯得微不足道,虛弱也爲復仇的心取代。心跳有些快,不是因爲緊張,而是對即將面對“服部半藏的興奮。”
“咻!”又是了陣破空之音,雨辰的手臂有明顯的觸感。黑色的手裡劍與尖銳的苦無白天而降,朝着雨辰的顱頂,雙肩激射。
“雕蟲……嗯?”雨辰正自發笑,腳下忽然一晃,還未及他反應,泥士陡然升起,將他的身體擡高,正迎上那射下的暗這樣的變化,的確是雨辰始料未及的,卻在千鈞一髮的剎那,紫氣的背後涌動翻飛,雙掌勁氣飛場揚,向上反手一抖一劈叮叮擋擋的亂響,身體貼地的同時一個“巧燕翻”,從半空中直飛向那小木樓。
雨辰身似浮萍,白衣飄動,鼓出陣陣悶響,腳尖甫地着地,霎時,衣袖扯動,心頭一熱,原本應該落在升起的幹方之上的無數暗器驟然彎轉,在空中如流星破空,急速向雨辰胸口射去。
“哼!”雨辰不屑地冷笑,雖然未帶兵器,可他依舊並指如戟,“破甲劍氣”蘊於其上手臂微振,手指在無數的暗器周圍圈了兩週,便聽繩線那微不可聞的崩斷之音連響,失去了過後引的暗器在勁風攪動下也自行潰散了。
“小花招!”雨辰雖然嘴上這麼說,可還是心有餘悸,緩緩的轉過身,木樓已近在咫尺。然而,越是接近,他就越有一種危險感,前心後心冷熱交替,額頭的汗水也可以清晰的感覺。
每一步,都彷彿靠近那死亡的邊緣,雨辰握緊雙手,盯着那道閘門。五步,僅僅五步,就可以至達的地方,他已耗費了巨量的時間,而這一切,全是爲了裡面的那個人,服部半報仇!這麼多年的苦難,父親的死,幾位師叔的死,天下武林混亂的今天,都由他挑起。雨辰的心中,有一把火。這把火,忽然將他的一切理智,思想,恐懼,猶豫都燃盡,他至了這閘門之前,運勁沉氣,雙掌向閘門猛抓而去。
卡塔!機括的呼動,驚起雨辰內心的戒備,許久,他沒有動。當然,也沒有什麼陷阱
閘門緩緩擡起,鏈條與齒輪摩探着,發出尖銳的響起,可雨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辯門內,他終於要看到半藏的真面目了!
驀地,雨辰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他看到的,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半藏行列整齊的靜立,好像,在等待着他。沒有退縮,到了這裡,他便沒有退路,雨辰身形輕起,正落在那羣草人之前。
“呯!閘門頓合,引得雨辰回頭,可隨即他便意識到了不對,大敵當前,他又怎能分神他想?
可是,無數個半藏都沒有動。
雨辰驚覺,驟然一掌猛拍面前一個半藏頓時草屑飛濺,竟是個假人!
“看來,半藏就隱身在這無數假人中間,我不如……”雨辰擡掌,心中暗忖,卻是要將每一個替身都擊倒。可是,他很快放棄了這個辦法,因爲這裡是半藏的地盤,自己毀去替身,一個不防,也許就有機關觸發,亦或是半藏猝然出手,自己定然抵擋不住。
前行,雨辰處於這無數草人的中間時才明白,無論是視線還是身法,都受了很大限制而且,任意一個“假人”都可能是“真人”,這便成了一場明暗難辨的遊戲。
他就像平時一樣,在“人羣”之中游走,雖然失血引起的精力分散時不時的困擾着他,但幾乎是剎那,雨辰就可以擺脫困擾,轉爲尋找半藏的真身的集中狀態。
時間在流逝,雨辰卻像着了魔一般,不停地在草人君中度步,尋找。他性格之中那種傲氣,給他帶來了焦燥和急促。汗水順面頰而下,呼吸也變得粗重,雨辰睜大了眼睛,理不出一點頭緒,漸漸地,他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
刷地一聲,雨辰身後閃過一道黑影。毫不猶豫的回手一掌,這一掌之中,卻是蓄勢待發的無究勁力,既快且準,清晰的反震之力傳來,那樣的微弱,以至於雨辰都在不在意。
“半藏!”雨辰回頭一喝,雙目與身後之人的眼神對視,不過他失望了,那還是一個草人,只不過這個草人的手臂上,纏上了一條索鏈,剛纔之所以有黑影閃動,自然
是索鏈拉動草人的緣故。雨辰驚怒,恨自己一時不察而上當,他想退,涼意卻悄然繞上的他的頸部。
“果然是心浮氣燥,七絕的後人也不過如此。”這是雨辰第一次聽見半藏的聲音,接近的同時,理所當然的多出幾分真實,無情的批評,落入耳畔,雨辰那顆燃火的心,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了一下。
鐮刀,是黑色的鐮刀,鋒刃閃耀的光芒,不知強過金黃多少寶刃,半藏的無數對手,也飲恨於鐮刀之下。雨辰知道,包括他的父親,玄天一刀海蛟魔君,還有張應天。
“半藏在傳聞中武功蓋世,卻在避暑嶺佈置機關陷阱,你是想什麼什麼呢?這很令人懷疑。”
古辰微微一笑,看着流光反射的鋒刃,內心一沉,他現在要做的,是問出真相。
半藏片刻的沉默,好像未預料雨辰會問出如此一句,毫無感情的冷冷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會幹什麼,不妨說說。”
“老狐狸!”雨辰暗罵,表面上卻維持笑容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閣下的那手“天魔覆滅”,現在已經人盡皆知了。還用我再說下去嗎?
服部半藏的眼神明顯掠過一道神光,嘴角微微一瞥,這些一閃即逝的表情自然是雨辰捕不到的,他等待的是半藏接下來的行動,那也是他自己反抗的機會。
“不愧是七絕的後人,單是這一份智慧,我也不得不欽佩。你是爲此而來?”半藏釋然的一笑,像是口中的事只是一件小事,不足爲道,他手中的鐮刀,也稍稍遠離了些雨辰頸部,口中道:“那你……”
“你”字甫一出口,雨辰已經動了,他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回手一式“殘雲斷雨”……
“……現在打算怎麼辦?”半藏的聲音自雨辰的身後傳出。雨辰一驚,戲曲部的鐮刀讓他清醒,電光火石間的一切,好像都是幻影,他想閃,可卻出不了聲音,冰冷蔓延至全身,鋒刃抹過他的勁部,血管噴了血液的聲音可以清楚的聽見。
流出的血,漸漸匯成了撲面而來的洪流。雨辰沒有覺得疼痛,然而那血腥味涌入他的鼻孔、口舌、雙耳,甚至從手孔滲入四肢百骸,半藏和無數的草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可雨辰已顧不得這些,他掙扎,只因心中的那份仇恨和不甘。
訂木而無力,雨辰終於不動了,他的咽喉已被扼住,任他如何掙扎,帶來的都是絕望。
“這就是死亡的滋味,現在你嚐到了?”血海,草人,身後的半藏又一次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和剛纔一瞬間那種“時間倒流式”的感受完全相同。大夢初醒,雨辰下意識的撫了一下自己的頸部,皮膚和肌肉變如往昔,並沒有被切開,真的只是南柯一夢。
視線由模糊多爲清晰,汗水浸透雨辰白色的衣衫,他從未這樣狼狽過,在沒動手之前。千斤閘在身後落下,沒有草人,沒有鮮血和死亡,雨辰的眼前幾乎什麼也沒有……
除了一個男人,在這個不友不小的木屋中,安坐於地,不動如山。男子的全身着裝,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黑色的貼身勁裝,灰色的頭罩,與其它忍者無異。
然而,那柄鐮刀,毫無疑問的昭示了他的身份。只有半藏對敢背對着敵人,哪此鎮定的等待。
“受死!”雨辰彷彿暴怒的雄獅,羞辱和憤怒無異於給他的復仇之增加了燃料。八相信移的身法盡展,出手便是“乾坤逆折”的高明掌法,雨辰雙掌勁力飛瀉,這一掌竟震得木屋晃了三晃,在這片小天地中真有使乾坤失色之威。
霎時,一聲輕笑自武藏的口中發出,就在雨辰的掌力從四面八方裹夾而至時,那將觸未觸的殺那,半藏下方的木板翻過,身形一沉,人已落下木屋的地板之下。
雨辰驚疑沒有想到木屋中還有這樣的“遁術”機關。拾起飛地藏遺落地在面的鐮刀,他相信失了鐮刀,可以扳回不少劣勢。
衣袂舞動之音,這是雨辰衣衫自行飄動的聲音,然而雨辰還是心內一驚,怪嘯一聲身體回身橫騰起,連環七腿狂掃而出。
“呯……“七腿毫無保留的踢中,半藏悶哼一怕,噔噔落地大退兩步,雙掌一抖,綿綿勁力似是長江洪流,衝擊着雨辰的身體,撕扯着他身上的氣罡。
可雨辰終究不可能敗在這一掌之下,藉着掌風的正反相旋之力,反身一掙,倒飛而出,手中的索鏈脫出,“天魔覆滅”隨手抖出,雨辰在倉促之間,只憑以往的記憶發出一招,也是像模像樣,橫切半藏的胸口。
金鐵交擊的的脆響,半藏看也不看便用短刀格開了鐮刃,眉頭緊皺變魔術似的從身後的牆壁中拿一根鐵管。
“嘶啦!”火光閃動,濃重的硝煙瀰漫,鑽心的熾痛穿過了雨圾的肩部,雙目之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