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眯起眼兒,什麼叫做史家外戚來府上,園子不夠住,這纔將入宮的小姐的園子騰出來,給外戚家的夫人小姐暫住,這謝玉娘作史家是窮鄉僻壤的小門小戶不成,既然這連九進九出的園子都不夠住了,何不搬到莊子上去住,支系又有幾個是住在府上的,讓嫡女小姐爲外戚騰地方出來,這謝玉孃的心思,還當真是毫不掩飾。
便是這般想着,面上卻依然不漏聲色,其實她的心中是不知道是該惱怒,還是該歡喜,最後嘴角兒一揚,問道:“嘖,說起來,那桑嬤嬤是不是已經不在史家做活了?”
玉滿玉盈二人聞言,紛紛驚訝的擡起頭看向小舟,心說小姐是怎麼知道桑嬤嬤不在府上了?
但細細一想,小姐從前便是如此,說的話兒就跟那橋上的擺攤算卦的半仙一般,多半是靈驗的,她們二人入宮前的那晚,嬤嬤便與她們說過,說小姐不是一般人,讓她們二人踏踏實實地跟着小姐,小姐所言所行,毋庸置疑,只管按吩咐去做便是,小姐自然也不會虧待與她們。
“瞧你們的反應,想來我是猜中了。”小舟勾勒起嘴角,又低頭繼續習字。
玉滿玉盈又相互瞧了對方一眼,這二人中,向來都是玉滿來開口,這次也不例外,她便上前半步,道:“如小姐所料,那桑嬤嬤的確已經不在府上了。”
隨後玉滿便開始講述小舟入宮後,史家所發生的事兒,中間玉盈也會插上幾句,二人便你一句,我一句,便將事兒說給了小舟聽。小舟聽了許久,纔將她們二人的話兒給捋順了。
原來這桑嬤嬤被以偷盜太師府寶物色滿園的名義抓了起來,那東西便是她當時給小舟送麻布衣裳時,小舟讓桂嬤嬤拿出去打賞給她的那顆龍眼大小的玉珠子。
桑嬤嬤被抓的時候,說色滿園是桂嬤嬤給她的。還說是小舟給的打賞。可桂嬤嬤卻一口咬定當時只給了銀兩,那桑嬤嬤後跟着的丫鬟也是瞧見了的。她這般說,便是吃準了那桑嬤嬤絕不可能將那色滿園給那後面的丫鬟瞧見,後來那些丫鬟的證詞也確實證明了她的猜測。可以說這桑嬤嬤的貪婪。當真是將自己拖下了萬劫不復。
桂嬤嬤又言,說那東西既然是姬侍郎給的,那麼小的一塊地上,還能刻出那麼些花樣在上面。便是不識貨的也知道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這般的好東西。怎麼可能打賞給個下人。
小主子又不傻,便是當真是孩子氣不懂這色滿園的價值,自己也不會不攔着,哪有好東西往外流的道理。
那桑嬤嬤是百口莫辯,被關了些子後,大牢冷,舊疾復發的她便死在了大牢裡。
曾經在史家那般囂張過的人,卻因爲手腳不乾淨,落個這般下場,實在是有些令人唏噓不已。
小舟聽完後,便笑了,眼底卻不見歡愉,最俗的手段,便是被用爛了,卻依然很有用。她當初特別找出個可以讓人一眼瞧出的,就是爲了讓那桑嬤嬤百口莫辯,打上次那綁架的事兒一出,她便瞧出這謝玉娘邊的桑嬤嬤纔是真的麻煩。
也虧得桂嬤嬤機靈,沒讓自己失望,除掉了這桑嬤嬤,那謝玉娘被推下來,也是早晚的事兒。
一招暗棋出,下面的暗招也會接踵前來,辛苦的佈局,開始奏效,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她本該欣喜若狂纔是,只是爲什麼,她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看着手中錯綜複雜的掌紋,她開始迷茫,只是這麼簡單嗎?就像是一拳打在雲上,伴隨的是濃濃的空。
這樣的自己,連她自己都不懂了。
“對了,以後你們不可以再喚我小姐,要同德林芸娘二人一般,喚我作姑兒,明白了嗎。”
“嗯。”兩姐妹都乖巧的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們二人先出去,讓方纔帶你們來的那人帶你們去熟悉一下這景言宮,然後便竈房找芸娘,芸娘自然會帶你們。”小舟說着,又想起什麼,便又開口說道:“對了,桂嬤嬤可曾讓你們帶什麼東西給我?”比如書信什麼的。
小舟也是這樣一問,畢竟宮奴入宮時,是什麼也帶不進來的。
聽小舟這樣問,玉滿玉盈二人都搖了搖頭。
“什麼也沒有?連句話兒也沒有嗎?”小舟蹙眉,不可能的,難道桂嬤嬤只是爲了給這兩姐妹討口飯吃,才送入宮裡。
“回小姐話,好像有一句。”玉滿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嬤嬤說四姑娘去上香時,又被乞丐驚着了,爲此還大病一場,咱們垂花閣也已經送了補品去,讓小姐莫要擔心。”
“哦?”這是什麼意思?她要好好想一想。“你們先出去吧,以後注意,不要叫我小姐。”
“然。”二人福施禮,雖然仍有偏差,卻也有個七八分的模樣,看來明應卯是教給了二人禮數,纔將二人打發來的。
待二人告退,小舟手中的動作也隨之停頓了下來,墨滴觸,留下明顯的污點。
她沉默着看着那墨黑迅速渲染紙張,許久纔將手中的紅木狼毫放置在筆案上,然後將那污掉的紙張捲起,放在了一旁,又重新鋪展上了新的。
拂袖抖前塵,
去者去,留者留,
腳下苔深深。
勿動搖,勿偏移,
動則乾坤搖。
小舟收回自己放在窗外的視線,攥緊拳頭,沒錯,她不知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但她知道,落子便要終其一生,也絕不言悔。
翌,膳房做了金絲酥與糕點,每個宮都送了些,這景言宮,自然也不會例外。
元晦得了糕點後,便一股腦地全塞給了小舟,小舟便將金絲酥分給了衆人,最後將自己的那份,讓芸娘配上寫其他的上好糕點去了宮奴,將糕點送給明應卯。
出了宮奴,她便不好再回去,後來那些事兒更是搞的她狼狽不堪,此時這金絲糕點也算是給明應卯報個平安,告訴她,自己現在過的還不錯,讓她莫要掛心。
芸娘回來的時候,帶了一盒荷花糕點回來,小舟捻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讓她眼睛有些溼潤。
明應卯收下了自己的糕點,便是受了她的孝心,而讓芸娘帶回了自己在宮奴吃的點心,便是在告訴她,無論她史小舟處何等,在明應卯看來,依然是那個在宮奴的小丫頭,不會改變。
那一盒糕點,小舟僅僅嚐了一塊,便讓那兩個眼巴巴的小丫頭拿去吃了。
“拿回去再動,莫要在小主子面前失了禮數。”小舟見玉盈已經伸手去捏那糕點,便笑着說道。
玉滿立刻拍落了玉盈的手,玉盈還有些委屈。
小舟瞧着,直笑着搖頭,這些規矩,還是得讓芸娘與德林二人好好的教一教,在舊人宮……不,應該是在景言宮中倒還無妨,若是在外面這般,怕就不妥了。
“她們是叫玉滿和玉盈嗎?”上座的元晦仔細打量了一下二人,“她們長得可真是像,就好像是一個人劈開來的一般。”
小舟聞言,笑道:“她們二人是雙生子,故而比一般的姐妹要相似許多,至於名兒也是爲圖個吉利,寓意有玉滿堂,滿而盈,享之不盡。”
“有玉滿堂,可不是富貴滿堂,享之不盡嘛。”元晦將茶盞在手中轉了轉,“本聽德林說,她們二人本是跟着你的丫鬟?可是當真?”
“回主子話,此事確是真的。”小舟想着,又添上一句:“這兩個孩子雖然年幼,卻也稱得上伶俐,家中也無牽掛……”
小舟話未說完,便聽到“撲哧——”一聲笑,擡頭看,正是元晦。
“可是小舟說錯了什麼?”
“不,你沒錯,本就是方纔忽然憶起,你口中的這兩姐妹其實比你還要長上幾歲,你卻在一口一個孩子,這才讓我不笑出聲來。”元晦瞧着小舟還一付呆滯樣,又忍不住翹起了嘴角,這小女官雖然聰明的緊,卻在某些事上很是遲鈍。
小舟楞了楞,這纔想起自己現在才六歲,的確不該用“孩子”來稱呼玉滿玉盈兩姐妹。“這事兒,確是小舟的疏忽,與二人熟識,便將府上的話給帶到了宮裡來,還請小主子莫要見怪。”
元晦聞言“嘖”了一聲,不搭腔。
一旁的德林一瞧,心說這姑兒也是,小主子是有意在與她玩笑,怎麼還認起錯兒了,可不是讓小主子一下子接不下去了。
小舟瞧着元晦的臉色,便明白自己方纔說那話兒,是會錯了意,她只以爲元晦瞧出了什麼,便連忙以自己是將在府上的說話習慣帶到了宮裡的理由遮掩,卻忘記這只是個孩子,那話兒許只是一種與她玩鬧的調侃。
只是此時便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再說什麼來挽回,否則只會越描越黑,倒不如裝傻充愣到底。
玉滿玉盈這對小姐妹一直跟着芸娘做事,姐姐玉滿自然不用多說,小小年紀便格沉穩,而妹妹玉盈,雖然活脫,邊有姐姐玉滿提點,倒也不至於莽撞。(。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