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也是聰慧之人,將小舟一把抱起就開始大聲嚷嚷起來,她嗓門本來就大,現在又跟罵街一樣扯着嗓子喊,不一會就把臨近的幾戶人家嚷了出來。
那兩個男人相互看了眼,覺不妥,便轉身打算離開,那女人還不依不饒的罵了幾句,其中一個男人氣的轉頭,又被另一個男人勸住了。
等那兩個男人走後,那女人打發了看熱鬧的人,然後把小舟帶了進去。
一進門,那女人便開口問道:“你可還認得我?”
小舟搖搖頭。
“俺是許寡婦,你得叫俺嬸。”
聽她這麼一說,小舟眼亮了,難怪她怎麼覺得有些眼熟,原來是在趙夫子家見過的那個女人。
“來給嬸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那些個男人是誰啊?”
小舟有些猶豫,或者說有些防備,但是還是開口告訴了許寡婦事情的經過,那許寡婦聽了後直咋舌。
“俺就說呢,看着不像那些個沒見識的小丫頭,原來是李員外的外孫。”許寡婦想起來,剛纔她就想呢,好好的李員外家怎麼就失火了,現在想想,那根本就是有人惡意縱火。
橫豎琢磨了一下,那些人既然要害小舟,定然不會這麼善罷甘休,於是許寡婦便連忙收拾起了包袱,把火炕下的石頭也抽了,把藏在裡面的私房錢也給掏了出來,心想先帶這孩子回孃家躲一陣子再說。
“嬸,阿婆還在裡面。”小舟不肯走,她還想趁着夜裡給阿婆收拾骨灰。
“你這孩子。”
“阿婆很疼我,我不能讓阿婆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連個墳頭都沒有。”小舟說到這,眼淚又滾出了眼眶,古人很重視這些,何況這阿婆是真的對自己好,如果就這樣丟下阿婆的骨頭逃走的話,她一輩子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的。
不行,她一定要回去。
小舟想着就往外跑,立刻被許寡婦給拽住。“你這孩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不要就不要了,死一塊兒,阿婆也不孤零零的了。”
小舟哭喊着,但許寡婦怎麼肯鬆手,小舟急了,小小手小腳的捶打着,許寡婦也急了,拿了掛在牆上的粗麻繩給小舟捆上,拿了帕子給她把嘴堵上,小舟氣的直哭,但奈何人小,那許寡婦又較旁人家的女人力大,三兩下就給她丟在了拉磨的毛驢背上。
“你說不要命了就不要命了,李員外家可就你這一縷香火了,可由不得你說要不要。”那許寡婦性格潑辣慣了,對着小舟的屁股蛋子就是兩巴掌,把小舟那個羞的。
把包袱掛好,許寡婦帶着小舟從後門出去,一路跑去了趙夫子家,趙夫子得知此事後大吃一驚,連忙將小舟給抱了進去。
“你看好這孩子,俺去趟李家,看能不能把骨頭拾到拾到,帶回來。”說着就把行李卸了,丟在地上,自己又上了驢背。
“慈娘,這種時候,太危險了。”趙夫子擔心的拉着她的手。
那許慈娘眼兒一瞪,潑辣的開口道:“趙其,咱不懂那些個虛的,就知道李員外是好人,咱不能讓他的夫人連個墳頭都沒有。”
趙夫子知道勸不住她,便讓她小心些。
“怕什麼,看到俺這痣了沒,這叫福氣痣,俺剋夫克子,自個可有福氣了。”
等許慈娘走了盞茶的功夫,趙夫子這才解開了小舟的繩子。
“你就是李員外家的小舟吧?”趙夫子嘆氣,只聽人家說李員外的女兒生了個傻子,所以被夫家人嫌棄了,沒想到這孩子就是那個傻子。
“你若想回史家,趕明個我便送你回去”
小舟攥緊拳頭,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願回史家。
“既然你不願,那等慈娘回來,你就跟她去孃家躲躲,等過了這陣子再回來,隱姓埋名也好。”
小舟不說話,趙夫子也不再說話,兩人就坐在桌邊,悶作一團。
一直等到了丑時,兩人有些坐不住了,這兩個鎮子離的不遠,來回根本用不了半個時辰,這許慈娘怎麼還不回來。
“要不,再等盞茶的工夫。”那趙夫子撥了撥油燈,想讓火苗亮一些,但是手上一抖,竟然將那一豆燭火撥熄,一縷青煙升起。
小舟卻等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跑,趙夫子喚了一聲沒喚住,便追了出去。
生事愛敬,死事哀慼,生民之本盡矣!死生之義備矣!孝子之事親終矣。
等兩人到了李家宅子,沒見着半點燈火,四周漆黑寂靜。兩人又不敢點燈,只能憑藉着月光一路小心翼翼的摸索過去。走着的同時,還一邊刻意壓低嗓子喚着許慈孃的名字。
喚了很久,也沒個迴音。小舟又急着往本來竈房的方向走去,卻不想被什麼給絆了一下,踉蹌的倒地,手掌一陣陣**辣的刺痛,忍不住吃痛的“嘖”了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趙夫子趕忙拿出袖子中的火摺子,點上。在微弱的火光下,小舟看了下,只是擦破了塊皮。
“慈娘?”趙夫子卻忽然不敢置信的向後退了一步。小舟疑惑的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一時間也怔住了。此時,許慈娘正躺在被火燒過的殘垣上。眼睛睜着,胸口流出的血跡已經半凝固。
“嬸——”小舟撲通的跪到了地上……都怪自己,如果自己不那麼任性的要來,許慈娘也不會來,那樣她也就不會死了。
“不會的,慈娘是有福之人。”趙夫子抱着許慈孃的屍體,痛哭流涕,爲什麼,爲什麼只是分別了這麼一會,就成了陰陽兩隔。
看着趙夫子抱着許慈娘哀嚎痛哭,小舟擡手就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然後又是一耳光……
“你這是在做什麼啊。”趙夫子伸出一個手臂抓住了小舟的手。
“如果不是我任性,嬸就不會死了。”小舟想要掙脫趙夫子的鉗制繼續打自己耳光,卻怎麼掙不開,只能任他抓住,痛哭了起來。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都是她的的錯,固執的以爲回來找阿婆是對的,結果卻害死了另一個人,她真是傻的可以。二世爲人也不過是蠢貨一個。
如果說她原先還有些因爲二世爲人的優越感,現在也都全部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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