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訕訕一笑,從他的懷裡鑽了出來。
燕雨辰淡淡的道:“只是摘花朵罷了,不用如此折騰。”當下也不知他得手怎麼一揮,便已將一朵睡蓮採下,伸手遞給了她。
她訕訕的看了他一眼,欲伸手將花接過來,又覺得有些不妥,當下眼珠子到處亂轉,正在爲難之際,卻見燕雪辰一出現在轉角處,她當即大聲喚道:“相公!”
這一幕剛好被從甘露殿裡走出來的燕雪辰看個正着,他聽到夜之初喚他,不禁在心裡道:“算你還有幾分良心!”面上卻嘻嘻一笑道:“娘子,五哥,你們怎麼在一起呢?”
夜之初見他走近後道:“你和父皇下棋把我給轟了出來,我剛好在門口遇到了五哥,實在是無聊,就和五哥一起出來逛逛,沒料到剛好遇到這裡睡蓮剎那間全開,相公,你是沒有看到幾百朵睡蓮同時盛開的情景,當真是美得緊啊!”
燕雪辰聽到她的話心裡不禁一緊,想起了那個很久之前的傳聞,面上卻不露聲色,見她的鞋襪全脫了,便責備道:“怎麼把鞋襪全脫了?”
夜之初伸了伸舌頭道:“我看那些花兒那麼漂亮,就想去摘一朵,就把鞋襪全脫了,只是那些花太沒義氣了,居然長得離岸邊那麼遠,我夠不着還險些摔了一跤,然後五哥看不眼了,就替我摘了一朵。”
燕雪辰的眸光微微閃了閃,見了燕雨辰的手裡還拿着花,當下一把拿過來道:“笨死了,好在五哥今日在這裡,否則你只怕早就是淹死了!”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將燕雨辰採下的睡蓮塞在她的手裡道:“還不快謝謝五哥!”
夜之初揚了揚眉毛,乖巧的道:“多謝五哥。”
燕雨辰依舊如往日一般清冷,他淡淡的道:“舉手之勞罷了,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你們了。”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
夜之初見他的背影滿是孤寂,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燕雪辰將她擁在懷裡低低的道:“上次生辰宴的事情已讓很多皇子起了疑心,你和五哥的謠言已經滿天飛了,日後和他保持距離吧,最好不要和他再單獨在一起了。”
“你生氣呢?”夜之初眨了眨眼道。
燕雪辰伸手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是啊,我生氣了!我不喜歡看到你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五哥!”
夜之初的眼裡滿是笑容,伸手勾着他得手道:“好,你若是不喜歡,我日後便不再和五哥單獨在一起,不過你日後可要多陪陪我,不許一句話不說就扔下我不管去處理公務!”
“依你!”燕雪辰咧嘴一笑,眸子裡滿是寵溺,只是他眼眸深處的沉重卻也逃不過夜之初的眼睛。
她低低的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呢?”
燕雪辰淡淡的道:“沒事,就是有些想你了,想和你日日夜夜都守在一起。”
若不是在皇宮,夜之初只怕早就跳起來將他一把撲倒在地了,她笑咪咪的道:“好啊,我也想和你日日夜夜相守在一起!”
燕雪辰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再將她的頭上的金鳳簪扶正了道:“一言爲定!”說罷,又輕輕的將她擁進了懷裡,用力的抱了她一下,才輕輕鬆了開來。
夜之初淺淺一笑,似感受到了他對她的依戀,她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只是眼裡卻又一抹淡淡無奈。
自從燕雪辰和皇帝在甘露殿裡單獨說過話之後,回到仁五府之後,他的性子便變得比以往沉默了不少,時常會坐在那裡發呆,夜之初知道鐵定皇帝和他說了一些他想要卻不能拒絕的事情,而那件事情她只要稍微猜一下也能知道是什麼。
只是他不願意說出口,她也不能去問,若是問了,他不能騙她又不能說,反倒讓他爲難。
她雖然性子張揚,脾氣也不算好,卻不是傻子,她也明白在皇室裡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說的,因爲一旦說出來只會徒增兩人的麻煩。而在皇宮裡,很多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傻子比聰明人更加安全。
可是她的心裡卻依舊堵得慌,她可以不去問他,卻管不住自己在心裡胡思亂想,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似感覺她和燕雪辰都被命運狠狠地擺了一道。
從不想嫁於皇室的她嫁入了皇室,從沒想過要等上極位的他極有可能被委以重任,看着他有些憂鬱的眼睛,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夜之初很清楚的知道,她偶爾胡鬧一下保住自己的性命是沒有問題,偶爾將一個人整的哭爹叫娘也是她的強項,她不算很強,卻也不弱。可是在皇權之下,很多時候就算是她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能自保,更別提幫燕雪辰了。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楊易之將朝中所有官員分個派系,並將他們各自的笑咪咪全部蒐羅一通,這些東西,楊易之那裡早有準備,她上午才通知了他,下午他便親自送了過來。
夜之初打開那些資料後掃了一眼後道:“狗孃養的,這些個破官還真是每個人都有一段極精彩的醜事!”
楊易之淡淡的道:“能爬上極位的多數都有一些不光彩的過去,若是以前不用些手段,又哪裡能爬上那個位置?再說了,我朝的腐敗又不是一日兩日的。”
夜之初嘆了口氣道:“他們做下了這等醜事,苦的卻是老百姓了。”
楊易之有些怪異的看着夜之初,夜之初莫名其妙的道:“幹嘛這樣看着老子?”
楊易之雙手抱在胸前道:“幫主大人,我記得你以前並沒有這般心繫萬民啊!你這副樣子,倒還真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氣勢,那雙眼睛裡露出來的慈祥的光華,嘿嘿,若是嘴裡不帶髒字,倒還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味道。”
夜之初聽到他的話嚇了一大跳,拿起那個卷宗就往他的頭上招呼過去,一邊打一邊怒罵道:“我去孃的母儀天下,老子寧願當土匪,也不要做那個他孃的母儀天下!”
楊易之被打的莫明其妙,完全不知道她怒從何來,當下一邊躲一邊辨解道:你若不是存了那樣的心思,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夜之初再次愣了一下,然後手停了下來,看着楊易之道:“混球,老子理這些東西不過是爲了自保罷了!”
“在你的心裡想着是自保,誰知道你的男人會怎麼想?”楊易之不屑的撇了撇嘴道:“皇帝已經有五天沒有上朝了,現在整個京城裡都在傳,皇帝病重,而皇帝病重的這幾日,衆皇子中他只召見了你男人,朝臣只見了左相。你說這一切都將是意味着什麼?”
“放你孃的狗屁,我家男人對那個位置從來都沒有任何興趣!”夜之初咬着牙道。
楊易之的眼睛眨了眨道:“他以前若是沒有興趣,我信!可是現在皇帝若是欲將皇位傳給他,他還沒有興趣我就不信了。!”他微微頓了頓後又道:“依我對男人的瞭解,所有的男人對權利的追求都是沒有上限的,放在面前的權利又豈會不要?更何況那是可以主宰所有人命運的皇權!”
夜之初聽到他的話頓時呆在了那裡,一時間腦袋裡轉過千萬個念頭,楊易之還說了什麼,她也全然沒有聽進去。
她緩緩的走進院子裡,坐在那個燕雪辰親手爲她做鞦韆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這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只是心裡還有許多事情沒有想通。
燕雪辰回來的時候,看到她一個人安靜的坐那裡,心裡有些好奇,她那樣的熱鬧的一個人,這般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他緩緩的坐在她的身邊道:“怎麼呢?誰惹你生氣呢?”
夜之初一見是他,嘻嘻一笑道:“切,這世上還有誰能惹我生氣啊!再說了,你可見過我被人惹惱了會安靜的坐在這裡?”
“的確不會!”燕雪辰淺笑道:“整個京城的人現在都知道若是把仁王妃惹惱了,那就會倒十八輩子的大黴!而且會永遠家無寧日!”
夜之初輕哼了一聲,扭過頭看着他,卻見他的臉上滿是淡淡的笑意,那雙眼睛雙笑的彎如月芽,好看的緊。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道:“你今天出門的時候又忘了跟我道別!”自從兩人圓房之後,她就向他訂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他每日起牀的時候都要輕輕吻她一下,然後才能離開。
燕雪辰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了一圈,見四周沒有丫環和小廝,忙極快的在她的辰齒上印上一吻道:“早上有些事情,走的太匆忙,現在補上!”
夜之初吃吃一笑道:“這還能補嗎?”
“有什麼不能補的!”燕雪辰伸手摟着她的腰道:“我其實一直都不太明白你爲何讓我出門前吻你,你可知道我每次都想讓你多睡一會,所以都不忍心吵到醒你!”
夜之初看着他道:“笨死了!”你不會換個思路想一想?”
燕雪辰毫無形象的撓了撓腦袋,夜之初失笑,卻又很快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道:“那是因爲我極爲珍惜和你相處的每一天。人生雖然有幾十的光陰,可是日子卻是數得着的,就算能長命百歲也不過三萬六千五百天罷了,而尋常人又哪裡能活一百年。我們以前已經錯過了很多日子了,所以更加要珍惜相處的每一天,把每一天都當作人生的最後一天來過!”
燕雪辰愣了一下,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向大而化之、天不怕地不怕的夜之初能說出如此感性的話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點點溫暖,在這一刻已將他的心烤的一片溫暖。
他淺淺的道:“初初”
夜之初微微一笑,將頭微微低下,看着他道:“而且親吻這件事情雖然日日都可以做,卻也是吻一次少一次,這般相擁在一起的日子若是不好好珍惜,難道你想等到兩鬢斑白了再來做不成?”
燕雪辰的眸子頓時又亮了起來,此時的光華比之往常不知道又濃了多少,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再不去看王府的裡是否有人看到他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在這一刻,他只想好好抱抱她,好好親親她。
夜之初淺淺一笑,也不阻攔,由得他去抱她,也由得他去吻她,她只覺得這樣被他抱着實在是再幸福不過的一個事情。
兩人擁在一起良久遠,身後傳了一聲淡淡的輕笑,燕雪辰扭頭一看,卻見綠影和冬雪兩人看着兩人在掩嘴輕笑,兩個小丫頭的臉上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綠影見兩人看了過來,吃吃笑道:“王爺,小姐,晚膳已準備好了,現在要用膳嗎?”
夜之初被綠影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卻把臉一板道:“當然要用,有什麼好笑的,再笑,老子就把你的頭髮剔了,把你送到庵堂裡去當尼姑,讓你一輩子都嫁不了人!”
綠影伸了伸了舌頭道:“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冬雪也忙將臉上的笑意收起來道:“是啊,王妃今日真美,和王爺站在一起就像是天下的仙女誤墜凡塵!啊,我們現在去準備一應用具,王爺和王妃慢慢聊天,我們就不打擾了。”說罷,她拉起還站在那裡發呆的綠影逃也似的跑了。
燕雪辰和夜之初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燕雪辰搖了搖頭道:“你身邊的這兩個丫環是越來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笑話主子,哪天打她們板子!”
夜之初卻將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道:“墨塵,有些事情我不想問你,卻想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你都支持你。”
燕雪辰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她在說什麼,他淺淺一笑道:“傻丫頭,你想太多了,父皇那天的確是有那個意思,可是我卻拒絕了他,這幾日裡一直在忙不是因爲我答應了他的那個要求,而他讓我去替他做一件事情,若是那件事情做妥了,他也能安心了。若是不妥的話”
“若是不妥的話又如何?”夜之初低聲問道。
燕雪辰緩緩的道:“若是不妥的話,我就得答應他那件事情。”
夜之初愣了一下,燕雪辰的嘴角微微上揚道:“別擔心,依我的能力是能將那件事情辦妥的,只是不知道五哥會怎麼做,只是我相信五哥,他斷斷不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情來。”
夜之初已隱隱猜到皇帝讓他做什麼事情了,當下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我不許你那樣做,這件事情太過危險,五哥本已對你起了猜疑,稍有一慎,你便會危險無比,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他一念之間,不行,你決不能去做!”
燕雪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笨丫頭,皇家裡雖然親情淡薄,卻還是有親情的,我與五哥這麼多年來一直相依爲命,我信得過他的人品,他也信得我的。所以你就放心好了,這一次只是一件小事罷了!”
夜之初急了,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方纔爲什麼會發呆嗎?”
燕雪辰含着笑看着她,她一字一句的道:“午時過後,楊易之來找過我,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渾球,平日裡說的話也沒有一句有個正形,可是我卻覺得他今日裡有一句話說的很對,縱然你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位置,可是在外人的眼裡看來,當再淡漠的一個人有機會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龍椅,是沒有人會放棄的!”
燕雪辰的眸子轉深,夜之初咬着牙又道:“若是這件事情讓我來選的話,我也一樣會這麼認爲!”
燕雪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夜之初又道:“所以與其讓人這般去猜忌,我們倒不如把它給坐實了!省得日後無窮無盡的煩惱!”
燕雪辰愣了一下,將夜之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她的臉上再也沒有往日裡那些嘻嘻哈哈的樣子,面上疑重無比,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道:“小傻瓜,你想的固然是好,可是太不現實,那條路太過艱辛,我不會去選,再說了,若是選了那條路的話,我們日後只怕都會有無窮無盡的苦難,我不要!”
夜之初輕哼道:“燕雪辰,你就是個白癡加傻瓜!”
燕雪辰揚了揚眉毛道:“對啊,我就是個白癡加傻瓜,所以在某些事情上我如何也得賭一把,若是五哥真的連我也動了殺機的話,那麼我也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你也放心好了,這麼多年的風浪我也度過了,又豈會怕這個小浪?”
夜之初撫額道:“燕雪辰,很多時候我真不知你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你對你父皇百般提防,可是對五哥卻是那般信任!”
“我只是相信這世上還有親情。”燕雪辰淡淡的道:“五哥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再說了,我也已經答應了父皇,這個事情已經不能不做了。只是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這麼多年我能活下來,又豈會沒有一些自己的手段?”
夜之初見他態度極爲堅決,知道他平日裡看起來似乎極好說話,其實卻是一頭倔驢,一旦下定決心去做什麼事情,根本就無法改變。她只得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那我就依你吧,只是你不管怎麼樣,都要保護好自己。
燕雪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的,你就不用擔心了,走,我們用晚膳去!”說罷,拉起她手手緩緩朝房裡走去。
接下來的幾日,京城裡的局勢更加緊張了,就連夜之初在仁王府裡都能感覺到空氣中異於尋常的詭異的味道,而她更生氣的發現,燕雪辰那渾球居然連藥浴都不泡了,常在春來仁王府等了兩次,見等不到燕雪辰,便將藥方全部給夜之初,讓她等燕雪辰來了再給他泡上。
可是夜之初連着等了三日,每夜等到子時都不見燕雪辰回來,她的心裡頓時冒出了濃重的火氣,燕雪辰這王八蛋真是太過分了,明着答應她要好好照顧自己,現在可好,居然連藥都不泡了,這不是存心想死嗎?丫的,不將他拎回仁王府來她就不是夜之初!
夜之初當即將綠影和冬雪帶上,氣勢洶洶的就朝皇宮走去,誰知道剛到皇宮的門口,卻見到宮門口增添了很多的兵馬,守衛比往常嚴了數倍,她的眸子微微一轉,擡腳就欲往裡走去,不料守門的士兵卻將她攔住道:“請出示令牌!”
“什麼令牌?我是仁王妃,平日裡進宮根本就不需要令牌的!”夜之初有些莫明其妙的道。
士兵看了她一眼,先是行了一個禮,然後才道:“仁王妃請絮罪,皇上病重,左相下了命令,若是沒他的令牌,一律人等不能進宮!”
“皇上病重?做爲兒媳,我更應該進宮探望父皇了!”夜之初說罷擡腳欲往裡走去。她的心裡卻在思索,皇帝其實早已病的極爲嚴重,算了算時間已有大半月沒有上朝了,這麼久沒有上朝,肯定是瞞不住朝中大臣和各位王爺,所以他纔會將他病重的消息散播出去,而依着皇帝往日裡極爲謹慎的性子,他應該已將一切都佈置好了。
一把劍擋在夜之初的面前道:“仁王妃請留步,沒有左相大人的手令牌,我們實在不敢將王妃放進去。”
“放肆!”夜之初怒喝道:“你們是什麼東西,居然連我都敢攔,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士兵的態度卻極爲堅決的道:“仁王妃要我的性命,我自不敢說什麼,可是軍令如山,還請仁王妃體諒則個,不要讓我們這些下人難做!”
夜之初見他的態度如此堅定,心裡倒有了三分好奇,她冷笑道:“告訴你們這些不長眼的,老子今日還真的就要硬闖了,來人啊,把這些討厭的傢伙全給我趕走!”那些士兵還未見過如此橫的皇子妃,想起這段時間的坊間傳聞,心裡不禁又信了幾分,守衛的頭領將已衝上去的綠影幾招就打倒在地道:“仁王妃,還請你不要讓我們這些當下人的難做,到時候上面怪罪下來,我們實在是擔不起啊!”夜之初見綠影被打倒在地,心裡不由得微驚,綠影的武功如何,她自然是極爲清楚的,尋常的侍衛就算是四五個人都不是綠影的對手,可是眼前這人卻幾招就能將綠影打倒在地,只怕是個人人極厲害的高手。他們這麼一個厲害的高手放在這裡守門,意思再明白不過,只是她的人又豈能白打?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後道:“你們的單子也真夠大的,居然連我的人都敢打!”“啪”的一聲,夜之初給了那個守衛的首領一記耳光,剎那間,門口的那些守衛全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一個個驚得下巴都險些掉了下來。那首領並非尋常的首領,而是在戰場上能殺敵萬千的將軍,他平日裡有勇有謀,深得皇帝喜愛,這一次之所以派他來守宮門,就是因爲他出事慎重而又有分寸,平日裡極爲講原則。只是這樣一個講原則的人遇到夜之初這種從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註定是要吃一點虧的。
他知道她身份尊貴,未出嫁前就已將醜名和悍名傳遍了京城,出家之後又一直極的皇帝的喜愛,也做下了幾件連尋常男子都難以做好的事情,卻沒有料到這尊大佛的脾氣竟是如此之大,他平日裡在戰場上也很少能遇到敵手,平日裡就連皇帝召見他也得禮遇三分,又何曾吃過這樣的虧!偏偏她是女人,他從來都不打女人!當下直憋得臉通紅,寒着聲道:“王妃請回,請拿了令牌再進宮。”
夜之初輕哼一聲道:“仁王身子不適,我是來給仁王送藥的,他若是有個什麼差池,你有幾個腦袋夠砍?”“末將只有一個腦袋!”那將軍道:“可是現在在執勤,若是放王妃進去只怕腦袋也得被砍,而仁王妃若是真的想砍末將的腦袋,還請稟過皇上,皇上若是同意了,末將自當將腦袋奉上!”
他這麼一說,夜之初倒覺得有些好玩了,這宮裡的人她也算是見識過不少了,像他這樣有原則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尋常在宮裡,只要她一發起狠來,再將威逼利誘的話說上幾句,基本上都沒有人再敢攔他。她當下將手環在胸前道:“我若是執意要闖又如何?”“那麼末將就只有得罪了!”那將軍冷冷一哼聲,那副樣子雖然沒有燕雨辰的冰冷,可是卻也有幾分寒氣。
夜之初笑道:“好啊,那我就來看看你要如何得罪我!”說罷,她挺身朝前走去,那將軍伸手便欲擒她,她極爲機敏的一躲,反而將胸膛高高挺了起來,那將軍的手便再也沒有辦法抓下去了,臉紅到了耳根,是在是不知道拿這個油鹽不進的王妃怎麼辦。正在此時,一個公公走過來道:“田將軍,皇上有口諭,要見仁王妃,令咱家給仁王妃送去,沒料到卻在這裡遇到仁王妃,當真是再好不過!”說罷,那公公遞上了令牌。田將軍暗暗鬆了口氣,將路讓開,朗聲道:“仁王妃請!”
夜之初覺得他越發有趣了,走了三步又停下來看了一眼田將軍,卻見他雖然長得有些粗獷,品性卻極爲不錯,當下笑眯眯的問道:“田將軍可曾婚娶?”“軍中男兒,尚未娶妻。”田將軍一時間不知道夜之初何來此問,便如實回答。夜之初淺淺一笑道:“田將軍既然還未娶親,日後若有機會我替你保一個大媒如何?”田將軍方纔已見識過她的潑辣,只恨不得日後再不要見到這個可怕至極的母老虎,她保的媒八成那女子也是又兇又悍根本就嫁不出去的主,又哪敢讓她爲他做媒,當即朗聲道:“多謝王妃好意,只是末將雖未娶妻,卻已經有了心上人,實在是不敢讓王妃勞心!”
夜之初的眼裡微微有些失望,卻依舊淡然道:“如此便有些可惜了!”當下帶着綠影和冬雪緩緩朝宮裡走去。田將軍看着她的背影緩緩的搖了搖頭,心裡開始替仁王默哀起來,誰娶這樣一個媳婦只怕會倒十八輩子的大黴!他猜不會覺得可惜了!夜之初進到皇宮之後,只覺得四處的兵馬已經多了不少,比之往日,似乎顯得極爲沉重,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眼,那一絲絲緊張的氣氛在空氣中流蕩。冬雪還好,如此緊張的氣氛她以前也曾見過,綠影卻已經覺得似乎有些走不太穩了,額前的汗珠已緩緩的滲了出來。
夜之初問道:“敢問公公,仁王可再皇宮裡?”
“不在,奴才好幾日沒有見到仁王爺。”公公恭敬的道。
夜之初咬了咬脣,心裡不禁升起了幾分擔心,這該死的皇宮,這該死的皇權,只希望燕雪辰能平安無事!那一日裡雖然燕雪辰已向她透露了些許消息,她大致猜到皇帝應該已經佈下了什麼局去試探燕雨辰,燕雨辰若是通過,那麼皇帝就會把皇位傳給燕雨辰。其實事到如今,她還是沒有弄明白皇帝爲何要將皇位傳給燕雪辰,她雖然知道燕雨辰的好,也知道燕雪辰是有治國之才,可是在其他人的眼裡,燕雪辰是及不上燕雨辰的十分之一的。皇帝就算得再厲害,也斷斷不會知道燕雪辰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這樣就想將皇位傳給他,不是在拿蒼生百姓的性都開玩笑麼?
夜之初狠狠的咬了咬牙,她若不是以爲燕雪辰進了皇宮,她是斷斷不會進宮的,可是皇帝召她進宮又是所爲何事?她的心裡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卻走到甘露殿前終是將心定了下來,不管皇帝設下了什麼機關去試探燕雨辰,她今日裡都得問過明白。於是他大步走了進去,綠影和冬雪要跟進去,守在門口的太監將兩人攔了下來道:“皇上只召見仁王妃,你們兩位就侯在這裡吧!”
綠影心裡有些犯怵,忍不住低聲喚道:“小姐……”
夜之初淡淡一笑道:“父皇召見人閒雜人等是不能進去的,你們就在外面等我好了。”綠影聽她這麼一說只得點頭答應,只是皇宮裡如此凝重的氣氛,她實在是不太喜歡,當下拉了拉冬雪的手,冬雪輕輕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無須太過緊張。夜之初緩緩的走進了大殿,卻發現皇帝依舊如那一日一般躺在牀上,整個人看起來又瘦了好幾分,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忙起身行禮。皇帝淡淡的道:“起來吧!”夜之初一眼站起身來,皇帝又低低的道:“這幾日裡讓你擔心了吧!”
夜之初知道皇帝說的是燕雪辰的事情,皇帝又淡笑道:“你這丫頭平日裡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可是卻對墨辰上了心的,朕甚是喜歡你這一點,好在今日裡左相提醒朕,否則你今日裡只怕還真會鬧出些事情來。丫頭,你也太囂張了些,居然連守門的將門也敢打!”夢影的聲音傳來:“老夫早前就說過了,要說到膽色的話,仁王妃倒不輸於任何一個男子。”
夜之初這才發現夢影也在這裡,只是他一身黑色的衣裳站在角落裡,她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看到他。她微微低了低頭道:“誰讓那個將軍無禮了?再說了,他可沒有五哥那般嚇人。”她心裡暗暗一驚,她打守將的事情這麼快就傳進了皇帝的耳朵裡,只怕仁王府裡也有皇帝的親信,否則又怎麼會知道她今日裡會進宮?她心裡不禁又幾分挫敗,上一次她使性子將仁王府的丫鬟和小廝全部都賣了,原本就是想斷了衆人安插在仁王府裡的耳目,後來再買小廝和婢女的時候,她恨不得將那些人的祖宗八代全部查一遍,沒料到府裡還有皇帝的人。只是她很快就弄明白爲什麼了,皇帝若是要改變一個人的身世原本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她就算把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查清了,也指不過是假的。
皇帝的眸光微微轉深,低低的道:“是啊!若是要論英雄的話,在這個世上的確沒有一個人能超過南王!只是卻不知道那樣的一個英雄心裡,到底藏了多少的事情才能那麼冷厲呢?”夜之初聽出皇帝話裡有話,他的頭微微低下,不敢接話。皇帝輕輕咳了一聲又道:“當年只是因爲一個誤會,他居然敢拿劍指着朕,朕又如何能信他?”
夜之初聽到皇帝的話嚇了一大跳,頓時明白爲何燕雨辰那麼優秀,皇帝卻一直不將皇位傳給他的真正原因居然是這個!只是她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居然敢拿劍指着皇帝,這份膽量是不是可以算是衝關一怒爲紅顏?她也真沒有料到,平日裡冷情冷性的燕雨辰真正愛起人來的時候居然會如此張狂,倒真有些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低低的道:“五哥當年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臣媳自是不敢替他說話。可是誰沒有年輕過?誰有沒有犯過錯?臣媳倒覺得五哥是個至情至性的人,若是一個男人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搶走了而沒有一點表示,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後道:“只是五哥也太沖動了些,還沒有查清真相,就對父皇無禮,也活該他那麼多年來一直孤苦,得不到父皇的信任。”
皇帝輕哼一聲:“夢影,你聽聽,這丫頭聽起來好像是爲朕打抱不平,卻字字都在爲南王開脫。若不是知道你和仁王感情甚好,只怕連朕都會生出些誤會來。”
夢影笑道:“都是許多年前的往事了,皇上也該放下了。”皇帝有些嗔怪的看了夢影一眼道:“師兄啊,有些事情又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只是這一次南王若是能通過考驗,朕也便將這樁往事放下,一切只當是他年少輕狂吧!”
夜之初早知道夢影和皇帝是同門師兄弟,可是此時聽他這麼稱呼夢影,她的心裡還是升起了一抹異樣的感覺,她頓時知道,皇帝對夢影是絕對信任的。而夢影卻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這個人是極爲不好對付的。而她能明白皇帝爲何當年對燕雨辰拿劍刺向他的事情耿耿於懷了,他原本是皇帝,心中最爲滿意的皇子,心裡本對他抱極大的希望,他一旦做下事情,皇帝便會記得更加清楚。再加上風迎國素來是以仁孝知治理天下的,一個皇子拿着劍指着自己的父親,還不但有違孝道也有違仁道,這樣的人通常會被判定爲無德之人,無德的人是沒有資格治理天下的。
他想通了這一層,頓時也便能想通皇帝爲何欲將皇位傳給燕雪辰了,雖然燕雪辰看起來似乎趕不上燕雨辰,可是他先是佔了皇帝對他心懷愧疚的光,這些年來並沒有做下任何出格的事情。而且上次賑災的時候他的表現極好,宮變時又立下大功,還和皇帝一起面對了那一場空前絕後的災難,擔任步兵統領之後又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對人也甚是和氣,人極爲聰明,又懂得隱忍,實在是做皇帝的不二人選。也難怪皇帝會動了那樣的心思,可是他卻偏偏又不願做皇帝,這一切只怕也讓皇帝極爲懊惱。
將這一切想透之後,她的心裡開始發毛了,直覺這兩隻狐狸此時召見她八成沒有什麼好事。她嘻嘻一笑岔開話題道:“父皇這幾日怎樣呢?氣色似乎好些了!”皇帝的眸光裡有一絲淡淡的暖意,他淺淺的道:“這麼多的皇子和皇妃來看朕,或許也只有你這句話問得是有幾分誠意的,所以朕明知道朕的氣色其實已比你上次見到時要差很多,心裡卻還是開心的。”
皇帝的這句話讓夜之初有些無語,當下微微一笑道:“其實衆位皇子們都是發自內心關心父皇的,只是墨塵性子淡然了些,所以父皇就會這麼覺得。”皇帝淡淡一笑道:“你這張嘴巴就是會哄朕開心,每日裡見到你,朕的心情都會好上幾分。”夢影看了一眼夜之初又看了看皇帝道:“仁王妃平日裡雖然假花連篇,卻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也難怪黃上會喜歡了,這些年來,皇上聽到的話,只怕已是真話越來越少,假花越來越多,更多的時候都是半真半假的話,所以就連皇上明察秋毫也難以分得清楚真假。”
夜之初只覺得有些無可奈何,似乎無論她說什麼這兩人都能拉到政事上去,所以她乾脆不說話,皇帝已經將她找來,就一定會將他的意圖說出來,她現在要做的,也唯有等而已。只是縱然她已抱了這個打算,卻還是忍不住看了夢影一眼,今日的他縱然身着一身黑衣,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依舊是淡然出塵的,跟那張清雋的臉上滿是仙風道骨,光看他的樣子,她是在是很難將他老狐狸的形象聯繫在一起,可是他卻絕對是一隻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一記淡然的目光朝她掃來,她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然後再緩緩將目光收回,縱然如此,她依舊覺得這隻老狐狸早已將她看穿,這種感覺非常不好。皇帝躺在病牀上看到夢影和夜之初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一揚,緩緩的道:“之初,來,站到朕的身邊來!”夜之初低着頭緩緩的再走近了幾步,只覺得微微有些灼熱的目光朝她掃了過來,她乾脆大大方方看向皇帝,然後淺淺一笑,這一笑不弱她平日裡張狂的笑,道還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皇帝的眸光裡滿是滿意,他讚道:“果真是國色天香,端莊秀麗,難怪墨塵爲了你,連皇位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