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三)
劉芝蘭看到李筠婷時候,她正彎着腰,用鐮刀摟草,同以往一樣的衣衫,只是深深劉芝蘭覺得李筠婷身上多了些光華。
李筠婷擡頭,對着劉芝蘭說道:“還不趕緊的。”
劉芝蘭也連忙跑到李筠婷身邊,把背上的簍子放到一邊,拿出裡面的鐮刀,一邊彎腰割草,動作倒是比李筠婷快上幾分,“總覺得你今日同往常不同。”
李筠婷手上的動作一頓,“身子不爽快。”
“病還沒有好嗎?”劉芝蘭連忙問,然後說道:“我是覺得你的臉色比往常蒼白些。”心中全然是對好友的擔心。
“你仔細?!”李筠婷眼尖看到劉芝蘭就要割到手了,奪了她手上的鐮刀,“你也不仔細些,險些劃了手。”
劉芝蘭勉強一笑,因爲李筠婷前段時間的發燒,她心中也是擔心,甚至萌生了想法,如果李筠婷燒糊塗去了,她也不要活了,本就是這個世道上苟延殘喘。若是連最後一點念想也沒了,倒不如去了好。
李筠婷現在的修爲喪失,雖然看不出劉芝蘭的想法,只是看她的表情,也能猜測一二,便說道:“不管怎麼艱難,總還有我。”
“你要好好活着。”劉芝蘭說道。
“好好做活吧。”李筠婷把手中的鐮刀遞給劉芝蘭,然後弓着身子繼續摟草,“這般的日子,總是有結束的一天。”
“真的會有嗎?”劉芝蘭帶着些惶恐,帶着些急切說道。
李筠婷看着劉芝蘭急於得到肯定的表情,點頭道:“會的。”就看到劉芝蘭眼眸一瞬間亮了起來,不復剛剛的低沉,微微一笑,嘴脣兩點梨渦,頗有些姿色,“嗯。”
兩人做活,對於李筠婷倒還好說,一開始動作慢些,只是體內靈氣生生不息運轉,加上吸收日之精華,割草的動作倒是頗有節律,臉頰雖然滑落了些汗水,只是倒還好受,對於劉芝蘭而言,先開始的動作還算是利落比李筠婷快,等到後來竟是累得雙臂擡不起來,面如金紙,臉頰上的汗水被山風吹成細小的鹽粒又被新的汗水融入,周而復始,臉上帶着些黏膩的□□,頭也有些暈暈沉沉。
李筠婷看到劉芝蘭這般,心知她已經承受不住,便說道:“我們回去吧。”
劉芝蘭也不勉強,下午時候,騎馬打仗她也是要參與的,若是等會早早倒了下去,回去少不得被自家的小丈夫拳打腳踢,只是看到李筠婷明顯還有餘力,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耽誤了對方。
李筠婷搖搖頭,看了劉芝蘭一眼,直接輕身說道:“我們兩個誰跟誰。”
劉芝蘭一愣,咬着下脣,也是淺笑:“原本以爲你會撐不住,沒有想到,竟然是我先比你累。我原本想着做完自己的活計,可以幫你摟草的。”
李筠婷知道劉芝蘭心神過耗,加上日頭一天比一天毒辣,撐不住是很正常的事情,便說道:“之前你常常幫我,之後我也會常常幫你的。”這具身子得了劉芝蘭的善緣,少不得要換回去。
劉芝蘭一愣,然後輕笑着抿脣說道:“哪裡就至於了呢?”因爲帶着幾分虛弱,倒是有些弱柳扶風之資。劉芝蘭感激李筠婷的好意,只不過她知道李筠婷的身體是比不上自己的。只是劉芝蘭沒有想到接下來幾年的日子,果真受了李筠婷的拂照。
不過工作了半個時辰,躡手躡腳回到了柴房裡,這個時辰,都在午睡,偶爾聽到遠處的雞子怏怏打着咯,似乎也覺得這日頭過於毒辣了,院子裡落了一棵幼兒懷抱粗的榆樹,等到春日裡的時候,會掐了嫩葉做榆錢飯,也是清香爽口的。樹上的蟬鳴叫個不聽,燥熱的人覺得聽着這聲越發煩悶,心靜的人反倒覺得一陣舒爽,是各人的滋味了。
李筠婷是不懼在陽光下行走的,反而這樣的烈日於她修行有益,便索性收拾了豬籠草,餵了哼哼唧唧的大肥豬,再給牆角里圍起來的雞崽子丟了幾片爛葉子,讓雞扇着翅膀從遮陰的窩裡飛出搶着吃食,倒是顯得活力十足。
院子雖小,確實五臟俱全,甚至挑了一會手,不似上午時候的難過,日頭下奔走,反而覺得身子舒爽了不少,偶爾遇上村中還在奔走做活的婦人姑娘看到李筠婷這樣的天氣還挑着水,不免又是詫異,只不過別人家的事情,又何必多過於操心?雖覺得這樣的天氣還在挑水,李四丫也過於可憐,只是轉頭想想自己,都是一般的命運,誰又有資格同情別個,嗤之以鼻剛剛心中升騰起來的弱小的同情,幹着手中的活計。
夏日裡用水本就比以往要多些,李筠婷就在日頭最毒辣的時候挑了兩三會水,心中不免想到雖然能吸取這日之精華是不錯,若是能用上仙術把時間省下能在芥子空間裡修煉豈不是更有益處?縱然李筠婷是淡然之人,想到能在益處頗多的芥子空間裡修煉,也難免有些意動,也心生若是時間過得快些,能早早修煉就好。
王氏打着哈欠看到李筠婷挑着水回到院子的時候挑挑眉,再看到水缸裡的水原本已經用了大半,現在又多了起來,心中也覺得鬆快不少,便難得沒有陰陽怪氣說話,“以後也要多打些水。”只不過,一句話,就把李筠婷原本就排得滿滿當當的任務多了一分。
李筠婷低着頭把水倒入水缸裡,輕輕應了一聲。
王氏是最見不得這般李筠婷的姿態,面容姣好,低頭微露出粉嫩的脖頸,雖然身在泥濘,卻彷彿如同還活在雲端一般。高雅如同白天鵝。前世的李雅茜也是破被王氏折磨,等到上次落水發燒,前塵忘卻了大半,舉止也同村裡的姑娘沒什麼分別,只是王氏卻已經記掛住了李雅茜的最開始的摸樣,並沒有對她好上幾分,等到李雅茜回到李府時候,又因爲在村裡舉止粗俗不通文墨(落水之後,原本習過得字也忘得七零八落更別說沒什麼機會能握上筆桿子。)在李府也是頗爲掙扎。而現在李筠婷的動作同以往的李雅茜的姿態其實並不大一樣,更帶了些不似人間的韻味,只是王氏品味不出,只覺得李筠婷又犯了毛病,只是看到她打得水,只是白了她一眼,並沒有多做糾纏。
等到遊戲時候,又是一番折磨,原本覺得已經好了大半的撕裂的疼痛在撞擊下,又開始從骨子裡發疼,便假意同劉芝蘭相撞不敵,要倒在地上,只不過還是小心護着背後的張瑾,若是這位小祖宗磕着碰着,又有她好看。而且下午時候劉芝蘭的虛弱是看在眼中的,她畢竟前段時間生病,遊戲中不敵也是常有的事情。李筠婷看的很開。
李筠婷看得開不代表張瑾也看得開,早早就落下了馬,只能悶悶不樂站在一邊,看着場內激烈的遊戲,李筠婷也就順勢盤坐在地上,左手如蘭,捏了一個法決。
指尖輕舞,這倒讓一邊巴巴看着的張瑾落在眼中,只覺得舞得漂亮,便也學着李筠婷的動作,李筠婷看了張瑾一眼,並不說話,只是盤坐着運行體內的靈氣,雖然無論是站着或者是做活時候,都可以運行靈氣生生不息,只是靜心盤坐悟道纔是道之根本。雖然這樣的環境中靜心難以做到,只是盤坐着也聊勝於無了。
練了一會兒,劉芝蘭同他的小丈夫秦武也落了馬。
“臭德行。”秦武拉長了臉,劉芝蘭和李筠婷都身上帶了些不甘於現狀不甘於人下的味兒,家中還有一個哥哥,同他差不了幾歲的嫂子就是低眉順目,所以總是看劉芝蘭不慣,也總是像張瑾灌輸對於李筠婷同劉芝蘭這樣的,要多折磨一番。
張瑾瞅了一眼李筠婷說道:“她前段時間剛生了病。”
教唆張瑾讓他媳婦下河去撈小小的葫蘆,本就是他出的主意,這個村子裡女孩是最不值錢的,既然看不順眼,平日裡總想着多折磨一番,本來秦武想要多說幾句,只是看到李筠婷在夕陽下被柔光打亮的臉頰,忽的不作聲,細碎的金色陽光渡染了額前的碎髮和如同顫抖着翅膀飛起蝶的睫羽,秦武說不出所以然,只是覺得這樣的李筠婷美極了,讓他心裡似乎被小貓的爪子撓了一下。
“怎麼了?”張瑾看到秦武愣怔,便問道。
清了清嗓子,秦武臉一紅說道:“覺得你媳婦今天格外漂亮。”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媳婦。”張瑾原本因爲李筠婷的落敗悶悶不樂,聽到秦武的誇獎,立即就得意起來。
秦武和張瑾本就是半大的孩子,李筠婷同劉芝蘭也沒有張開,沒生出什麼綺麗的心思,從誰家的媳婦好看,爭論到誰尿尿能尿得最遠這個話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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