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用靈藥,李筠婷的容貌也不再如同初見時候的出挑,慢慢眼角有了細紋,不再擁有二八少女的肌膚,淡淡的蠟黃色如同老珠蒙塵,只有一雙眼睛清亮如舊,細細望入宛如波瀾不驚的古水,充滿亙古不變的神秘。
李筠婷的容貌已經跌下了雍親王府的後院第一人的寶座,一躍而上的並不是瓜爾佳氏,而是新近的年氏。腰身不盈一握,挺翹的胸脯,烏髮綰成如雲,偏愛漢人家的衣裳,齊腰襦裙手臂挽上披帛,如水的氣質讓人心動,一雙眼眸如同帶着繚繞的水汽,配着心形的小臉,惹人心憐。李筠婷第一眼見着年氏的時候,便發覺三年前的時候是見過她的,還記得那時候年氏同她的兄長說着女戒女則之類,也不知道三年之後性子如何。還記得她身邊挺拔如松柏的男子,是年氏的兄長。
烏拉那拉氏一見着年氏的時候,口中便發苦,讓年氏做側福晉,好讓胤禛同年羹堯更是站在一條小舟上,是她的主意,只是她從沒有想過年氏竟是如此出色的女子,水霧繚繞的雙眸勾得人心折,她見着的時候甚至心絃一顫,是不是眼前的女子更讓胤禛心動。三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纔讓胤禛淡忘了之前她做得那些蠢事,府中竟是又來了個美人兒。
“福晉。”年氏臉上帶着淺笑,因爲昨夜裡初次承恩,少女的羞澀和風情,竟是媚骨天成。
烏拉那拉氏還記得眼前的年氏是需要拉攏的,淺笑着抿了抿鬢髮,“好一個美人兒,把咱們都比下去了。”
年氏眼眸彎起,“妾如何同福晉比肩?”
烏拉那拉氏從托盤中抿了一口她倒的茶水,抿了一口,又用帕子擦擦嘴,把口中的茶水吐了出來,一番動作行雲流水,“這位是李氏,都是側福晉,你喚她姐姐便是。”
年氏點點頭,蓮步輕移到了李筠婷的面前,蹲着福利,口中道:“李姐姐請。”
李筠婷也是淺笑接下來了她的茶水,奉茶了之後,錢嬤嬤帶着虎頭虎腦的弘暉出現,“這是二阿哥。”福晉笑着對兒子招招手,看着弘暉的目光黏在李筠婷的身上,心中有些惱怒。弘暉十分願意親近李筠婷,無論是她還是錢嬤嬤左教右教,仍是如此,此時雖然抱着兒子在膝蓋,弘暉卻想讓李筠婷抱着!
李筠婷知道烏拉那拉氏定然是不願意弘暉接觸自己,再次呷了一口茶,面色恬淡。
“你也坐下罷,其他的格格還要向你拜叩呢。”烏拉那拉氏說道。
年氏依言坐下,等到所有人奉茶完畢,年氏對雍親王府的構架也有了瞭解,而後,烏拉那拉氏簡單說着府中的情況,年氏聽得認真,“府中的大阿哥在念書。”烏拉那拉氏笑着說道,“擅長騎射和西洋文,李側福晉教導得極好。”
“福晉謬讚了。”李筠婷聽到唸叨着弘盼,此時開口說道。李筠婷是知道弘盼的書念得好,除了一手好字,他的詩詞文章皆是不俗,只是不在人前表露。
“我記得你兄長在京中也有宅子。”烏拉那拉氏說道,“若是什麼時候想回去了,打發人同我說一聲,喚上車伕過去便是。李側福晉也是如此。”
年氏的眼睛一亮,揚起一抹笑容,“哥哥是待我極好,多謝福晉成全。”
烏拉那拉氏看着年氏的表情天真,想到了年家父母亡故之後,是年羹堯教導小妹,性子教導得天真,據說年羹堯每次回京的時候都會帶着小妹或者是去看戲文或者是外出陪着她逛一逛。烏拉那拉氏嘴脣勾起,“李側福晉偶爾也會回去小坐,到時候你們一塊兒便是。”
因着烏拉那拉氏的這番話,李筠婷回李府的次數一年的時間比她三年前還要多。
年氏的性情天真,胤禛對她也是不同於其他人的溫柔,年氏被滋潤過後,更是容光煥發,心也偏向了胤禛,她年紀小,後院衆人得了烏拉那拉氏的說辭,不得爲難年氏。首先胤禛的疼愛,再然後是後院中人的避讓,年氏的處事張揚,有時候說話就難免無遮攔了些。比方說現在同李筠婷坐在馬車之上,年氏說道:“李姐姐生得漂亮,只是膚色不好看,哎呀呀,我還瞧着你眼角的細紋了,聽說天香樓裡賣的脂粉,千金難得,我哥哥這次替我準備了,我可要好好用着。”
“這是自然。”李筠婷說道,“我畢竟年長你十來歲。”
年氏本性不壞,只是沒什麼心眼罷了,李筠婷也不同她置氣,倒是回去了之後年氏也在烏拉那拉氏面前說着類似的話,讓烏拉那拉氏強忍着自己纔沒有給年氏沒臉,等到年氏離開之後,錢嬤嬤少不得說些好話,更是拉着弘暉轉移烏拉那拉氏的注意力。
“額娘。”十歲的少年聲音帶着沙啞,弘盼因爲善於騎射,個子抽長了不少,原本玉雪一團現在也帶着古銅色,小時候肖像胤禛,現在張開了竟是開始偏向李筠婷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星眸劍目,頗惹人矚目。就連十分不喜歡他的烏拉那拉氏,也不得不讚嘆弘盼生得好。
弘盼身邊跟着的兩個丫鬟,其中一個就是柳兒,原本瘦小的柳兒,在養了這兩年之後,肌膚豐潤如玉,原本精緻的五官更爲出色。烏拉那拉氏巴不得柳兒漂亮,更可以勾住弘盼。到時候對柳兒調-教一番,勾得弘盼沉湎牀事。可惜烏拉那拉氏不曉得弘盼用柳兒就是因爲她的能耐,若不然定然早就打發走了柳兒。
弘盼因爲在宮中,聽說原本聖上對太子的眷顧,以及現在態度的略冷,胤礽做了太久的太子,連弘盼都看得出他的蠢蠢欲動,更何況是聖上。權利是否能讓人迷失,這是弘盼最近總是在考慮的。聖上養育了胤礽,胤礽所受的教育皆是爲君之道,現在聖上所作所爲更像是一點點折斷胤礽的翅膀。是因爲他自己還沒有做夠皇帝?所以不允許其他人覬覦?不光是大阿哥,其他幾個長成的阿哥也是醞釀自己的力量,現在的八阿哥芝蘭玉樹,頗得風頭。
“聖上做了太久的聖上。”弘盼說道,“他走得偏了。”
“這話也就你敢說出口。”李筠婷點了點弘盼的額頭。
“這都是額娘教我的。”弘盼笑容不減,仰着臉說道,“今年的圍獵,我想,會發生些什麼。”
不用弘盼說這個,李筠婷也是有所感應,理了理弘盼的衣領,“做好自個兒的事情就行,有些事情不妨學學你阿瑪,分明有野心,卻藏得隱晦。”
“單從年側福晉進來我便知曉。”弘盼漫不經心地說道,“蟄伏得深纔是好事,不會讓廢太子牽扯到咱們府上。年氏的兄長我同你說過是年羹堯,不顯山不露水,積而不發罷了。原本我覺得阿瑪的性子不討喜,看他籠絡的人,發現他其實是個有本事也用足了心思。我還有的學,額娘,兒子成長得已經很快了,如果要是廢了太子,我不相信阿瑪對那個高位不心動!我先前想着的是,弘暉那小子最後繼承了爵位,我想法子開府單過好了,嫡福晉那裡不是鐵板一塊兒,如果要廢太子,一切都不好說。”
“哦?”李筠婷笑意盎然,“你就知道會廢太子?”
弘盼嘆了一口氣,“我瞧着八成會,聖心眷顧的時候,太子便是衆人的香饃饃,歌功頌德,瞧瞧看現在呢,從宮裡頭能夠傳出來太子不賢的消息,太子太過於鋪張浪費。其實太子雖然不大謙謹,行事高調,也同他身在太子之位有關,聰慧好學,文武兼備,代爲祭祀、監國,頗具令名。假以時日,也是一代明君。現在叔叔和八叔可以說是威風凜凜,等到廢太子之後,兩人定有一個會先忍不住跳出來,到時候恐怕誰跳出來誰就死。”冷笑一聲,“皇親國戚家的父子之情,皇琺瑪不聲不吭,他們就把他當做了病獅不成?”語氣之中頗爲不屑。“幸好瑞哥兒還有額娘真心疼愛。”弘盼臉上帶着笑容,“若是今後爲人父,定然不會如此。”
話說得李筠婷莞爾一笑,“你纔多大,便想着成親了。”
弘盼臉色一紅,有些尷尬,說道:“只是說說。”
“今年若是你跟着圍獵,小心行事。”李筠婷說道。
“兒子省的。”此次,胤禛並沒有同往,草原上,少不了胤禵等人煽風點火,說了胤礽的多宗罪過。加上十八阿哥的一場急症,太子表現神情淡漠,更是讓弘盼垂首不語,還差一把火,便會燃到了太子身上。
胤祥笑容也帶了些陰霾,十八阿哥之死讓人的心中沉甸甸的,單憑胤礽的表現,衆皇子也是自危,若是沒有把皇太子拉下馬,今後等到皇太子登基,兄弟之情恐怕也是蕩然無幾,一一會被清算。
弘盼朗聲說道:“十三叔,既然來到這裡了,總是長吁短嘆作甚。”臉上帶着笑,和平時並無分別。
“你小子。”胤祥說道,“沒心沒肺。”他甚喜愛四哥的這個長子,有時候覺得他這般不諳世事,性子隨了李筠婷,恬淡安然是很好,有時候又擔心若是弘暉長成,烏拉那拉氏同着弘暉算計他。
“若是我阿瑪在,也不會願意讓我攪合進去。”弘盼面上的微笑不變,說到阿瑪的時候嘴脣微翹,眼神卻泠然無歡愉之色。
胤祥笑了笑,想到老四的性子,馬繮一抖,雙腿夾馬腹,騎馬在草原上奔跑。“來吧。”
“十三叔,這樣不公平。”
“上次皇阿瑪才說你的騎射極好,若是我輸給了你,豈不是面上無光?”
草原上,兩人笑聲爽朗,驅散了之前因爲十八阿哥之死帶來的陰霾。康熙聽到了兩人的笑聲,從帳篷中出來。
“皇上。”小太監的聲音惶恐,甚至帶着些許顫音。似乎生怕兩人的歡笑之聲觸怒了聖上,他還清楚記得上一次太子被聖上訓斥得跪在地上。
康熙看了小太監一眼,人死了,總是要向前看的,現在兩人的笑容也是難得,“去備馬,朕要騎馬!”
“是。”
康熙的馬匹是草原上最好的汗血寶馬,很快就趕上了兩人,胤祥同弘盼正欲下馬時候,康熙朗聲笑道:“不必,你們在賽馬?”
“是。”胤祥說道。
“朕同你一塊兒賽馬如何?”
胤祥還沒有開口,弘盼夾着馬肚,馬匹頓時邁開蹄子奔跑,康熙只聽得到風中弘盼的聲音,“既然是賽馬,弘盼年小人幼,便先行一步了。”
“這孩子。”康熙失笑道,“十三,你也先走一步。朕很快就會追上你們兩個。”
胤祥笑着對康熙拱手說道:“還請阿瑪手下留情。”說完拉着繮繩,馬匹飛快向前奔去。
康熙原本心中的那點憂傷,此時也拋開,除了十八阿哥,他還有其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