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了雙眸,屍體堆積成了一片屍海,蘇瑾不知道這樣的血腥究竟是持續了多久,一直到,夜蒼邢揮舞着嗜血斬,劈開了荀柳的面具。
“既然你放走了南潘王,那麼便你替着他先行去鬼門關好了。”夜蒼邢舉起手中的嗜血斬,滿手的鮮血,已分不清楚究竟那血水裡,究竟有多少人的性命。
荀柳並不感覺到害怕或者是畏懼,他一張略顯疲憊的俊秀面頰,勾起了一絲解脫般的微笑。
就在剛剛,他趁機讓謎暗救走了南潘王,而他甘願留下來與夜蒼邢糾纏着,從他決定留下來得那一刻起,他便沒想過自己還能活着走出這個營帳。
慢慢的閉上眼睛,他幽幽一嘆,他對得起他的使命,但他卻可惜見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夜蒼邢勾起一抹冷笑,不再看荀柳,收回視線的同時,落下了手中的嗜血斬。
“等等……咳咳……”蘇瑾忽然扯着乾裂的嗓子喊了出來,“不要……”
猛然,落下去的嗜血斬,停在了下來,那低着鮮血的刀刃,指在荀柳的鼻尖上,發出陣陣森然的寒光。
“呼呼……呼呼……”體力的極限透支,讓蘇瑾說一句話都要喘上半天,對上荀柳那略帶詫異睜開的雙眸,她轉眼朝着夜蒼邢看了去,“留下他。”
夜蒼邢並沒有說話,筆直的身子猛然繃緊的了幾分,半晌過後,他將嗜血斬入鞘,轉身一步步的朝着蘇瑾走來。
在站定在她面前的時候,慢慢蹲下身子,伸手,用滿是鮮血的十指,輕輕揉了揉她凌亂的髮絲,看着她凝脂面頰上,那還沒有完全消去的血痕,輕輕的一笑,壓下鳳眸之中的萬千心疼,對着她溫柔耳語:“夫人,我來接你回家了。”
一聲的“夫人”讓蘇瑾鼻子酸楚的難受,她看着眼前的這個揹負着滿身殺戮,卻一心想要帶着她離開的男人,扯了扯脣角:“夜狐狸,你是故意這麼晚纔來的吧?故意看着我吃苦遭罪,你怎麼不等着我給南潘王生了孩子,做完月子,你再來?”
她不喜歡自己對於夜蒼邢這種莫名的辛酸,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了親孃,所以她寧願再讓自己多堅強一會,用一個無傷大雅的笑話,去撫平自己的心酸,也不要面對一個和自己掛名的男人,讓她看見她無力的一面。
夜蒼邢不做聲響,靜靜的看着她這張沾滿黃沙和鮮血的笑臉,強撐起無所謂的笑容,他特別想告訴她,其實她無需在自己的面前,也這般堅強着,但是看着她那閃躲着自己的目光,他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傾過自己的身子,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這個女人脾氣太倔了,扔在這裡吃吃苦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想,也許自己應該去尊重懷裡的這個女人,不是他想要忍讓,而是她有那個本事,值得讓他去尊重。
不過,就在他將蘇瑾抱起來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異常,擰眉朝着蘇瑾那聳搭着得雙腿看了去,一雙總是淡然而疏遠的眸子,再次燃起了滔天怒火。
“誰傷的?”就算沒有人說,他也能感覺出來,蘇瑾的雙腿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知覺,沒有人知道此刻他那燃着烈火雙眸的最深處,是無以言語的疼痛。
淡淡的江南香,撲進了鼻息,這一刻的蘇瑾終於卸下了自己的滿身防備,她擡眼想要對着
他道一聲沒關係,卻還沒等她開口,忽然看見一個影子,順着營帳外,朝着夜蒼邢衝了過來。
此時的夜蒼邢,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蘇瑾身上,根本沒有察覺到來自身後的殺意,他就是那樣深深凝視着滿是傷痕的她,一顆習慣了淡然與冷漠的心,猶如被什麼人千刀萬剮了一般的疼痛。
“小心……”蘇瑾根本來不及思考,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將自己的身子轉到了夜蒼邢的前面,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終於看清楚了那衝過來的究竟是何人。
“怎麼會是你……”蘇瑾只感覺自己的胸前一涼,幾寸長的匕首,全部沒入在了她的胸口,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因爲她早已被眼前的人所震驚。
因爲此刻站在她眼前,鬆開匕首,對着她滿眼報復快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口一口喚着她“王后”的紫衣。
猛地,夜蒼邢一把卡在了紫衣的脖頸上,渾身繃緊的看着那還在對着蘇瑾微笑的紫衣。
“很意外是麼?咳咳……”紫衣的面頰,逐漸因爲缺氧而漲紅了起來,她看着蘇瑾,得意的輕笑,“你很驚訝?可相對於我來說,我是傷心,如果要不是你,我的哥哥也不會死,都是因爲你,我眼睜睜的在牀底下,看着你將我哥哥的頭顱斬下來,卻沒有任何辦法,蘇瑾,我恨你,我恨你爲何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捂着自己開始呼吸困難的胸口,蘇瑾並不是那麼驚訝:“原來你竟然是他的妹妹。”
“是,我就是要你想不到!”紫衣沒有了平時的乖巧,只剩下了滿臉抹不掉的仇恨和扭曲,“蘇瑾,你別以爲就算我沒有傷到你的心臟,你就能撿回一條命,我告訴你,在你的湯藥裡,我早已下了金蠶蠱,不出三個月,你將會滿身都是蟲子,皮開肉綻,最終被蟲子吞噬而死……”
沒等她把話說完,夜蒼邢猛地收緊了自己的五指,面如寒霜:“解藥在哪?”
“解藥?呵呵……”紫衣笑的渾身抖了起來,“漂亮男人,我死都不會告訴你解藥在哪。”
“那就如你所願吧。”夜蒼邢說着,忽然手腕一動,前一刻還得意大笑的紫衣,甚至是連掙扎的功夫都沒有,便直接被夜蒼邢掐斷了脖子。
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冷,讓蘇瑾下意識的朝着夜蒼邢的懷裡靠了靠,眼前又開始一陣陣的發黑,是她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支撐着,不讓自己昏睡過去。
“蘇瑾,我總會找到救你的辦法。”夜蒼邢說着,慢慢垂低了幾分眸子,下巴輕輕刮蹭着她的發頂,“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不知道這是對自己的保證,還是對她的安慰。
蘇瑾輕輕的笑了笑,慢慢合上了雙眸:“夜狐狸,如果有那麼一天,別把我葬在蘇家的祖墳裡,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摸着她愈發冰涼的手心,他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疼痛的讓他幾欲窒息,額間青筋暴起,用極力剋制的話語,在她的耳邊,慢慢的道了一聲:“不會有那麼一日。”
他使勁的搓着她的手心,疼痛之中,是自己不敢,也不想去承認的即將失去……
“主子。”納格走了進來,輕輕掃了一眼滿營帳的橫屍遍野,度步走到了夜蒼邢的身前,“南潘士兵已經全被俘虜,逃出去的那些貴族也已經被抓。”
“可抓到南
潘王了?”夜蒼邢收緊自己的手臂,儘量讓蘇瑾沾染上自己的體溫。
“沒有。”納格頓了頓,“不過想來也不會逃的太遠,屬下已經派人沿路去追了。”
“主子……”
“主子!”
兩聲高低起伏的呼喚,響徹在了營帳之中,長孫不凡與成墨,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這是……”成墨看着在夜蒼邢懷裡,已經不省人事的蘇瑾,渾身一顫,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底直達心頭。
“主子……”長孫不凡伸出手臂,想要觸碰一下已經昏卻的蘇瑾,可就在他馬上就要碰到蘇瑾髮絲時候,卻猛地收回了手,“這是怎麼了?”他擡眼朝着夜蒼邢望了去。
夜蒼邢擰了擰眉:“蘇瑾被人下了金蠶蠱,要先回營地再另作打算了。”
“金蠶蠱?”
“金蠶蠱……”
成墨與長孫不凡雖然並沒有真正的見過金蠶蠱,但是他們卻都是聽說過,這種傳說在江湖上最毒的蠱毒。
要想煉製成金蠶蠱,必須事先找來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將這些劇毒之物一起放在一個甕中密封起來,不餵食,不開封,讓這些東西在甕裡面自相殘殺,互相吞噬。
差不多要等到一年之後,養殖的人才會將甕打開,而這個時候,甕中往往只會剩下一隻毒蟲,但是沒有人知道最後究竟是那種毒物留了下來,因爲當養殖人打開甕的時候,這個毒蟲已經變了,它形象似蠶,顏色金黃,以此被稱爲……金蠶。
“夜督主,每個人都知道,這種金蠶蠱除非是下蠱之人有辦法解除,不然,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可奈何。”成墨雖然不想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就算忍着萬千的疼痛,也要說出來,畢竟此事事關蘇瑾生死。
“這麼說,主子,主子她……”長孫不凡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任由身子撞在桌腳上,都不知疼痛。
“有一個人,比大羅神仙管用。”夜蒼邢說着,抱着蘇瑾就要往外走。
“誰?”成墨擰眉,跟在夜蒼邢的身後呢喃。
夜蒼邢看了看外面刺眼的陽光,輕動薄脣:“濮陽妲祖。”
“妲祖神醫?”成墨一驚,“可是,妲祖神醫是南潘人,況且……況且他從不輕易見客的……”
濮陽妲祖的名字,在整個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爲他精通一手好醫術,有妙手回春觀世音之稱,但因爲此人性格特意,又常年居住在南潘不見生人,所以能請到他,簡直比請一位神仙下凡還難。
但此人確實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要是經由他救治過的人,無論是服下了鶴頂紅,還是被人灌下了砒霜,他都有辦法救回一條命。
“不輕易見客?”夜蒼邢忽然幽幽一笑,“如果他還念及舊情,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煩,若是他當真那般的頑固不化,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說罷,再是不再停留,翻身上馬,抱着蘇瑾朝着雲國營地奔馳了去。
將她冰涼的身子,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前,夜蒼邢恐自己稍微一放鬆,便再是感覺不到了她的心跳。
微微垂眸,將自己的薄脣,輕輕貼在她滿是冷汗的額頭上,雙眸血紅,是他死不放手的決意。
蘇瑾,下黃泉上碧落,我一定要讓你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