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直不開口的夜蒼邢,蘇瑾自然也是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夜蒼邢一向是朝中的佼佼者,就連明面上嚴管他的老皇帝都要對他客氣個一二分,更何況是朝中其他的重臣了?
這種男人雖然表面上儒雅的像是個白面書生,但心裡卻驕傲的對於誰都是居高臨下,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身份和地位,現在又怎麼會給一個大戶人家的老婦人彎腰?
況且蘇瑾不說話,也有着她心裡的衡量,蘇家的老夫人本不是蘇冉國的親生母親,她姓於名清芝,是蘇冉國父親的二房,不過礙於蘇冉國的父親就蘇冉國這麼一個兒子,所以於清芝便爲了自己在蘇家的地位,親手將蘇冉國撫養長大。
後來蘇冉國的父親戰死沙場,蘇冉國理所應當的成了蘇家的當家,而於清芝也順理成章的成了蘇家的老夫人。
別看表面上於清芝是個威嚴的人,其實蘇瑾清楚於清芝不但勢利眼的嚴重,更是從小對她便不聞不問。
曾經在她還是孩子的時候,於清芝便總是對她苛刻相加,無論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在第一時間給蘇蓮,等到了她這裡連個渣都沒有。
當時的她只以爲於清芝是喜歡蘇蓮那樣的大家閨秀,所以從來不爭不搶,不鬧不哭,一是因爲她將於清芝當做一個敬重的長輩,二是因爲她很清楚就算她哭了也是沒有用。
那一年她十歲,冒着風雪趕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從軍營回到了蘇府,爲的不過就是想與家人團聚,想給一向看不上她的於清芝拜個年而已。
然等她來到前廳的時候,所有人已經圍在了圓桌上吃起了團圓飯,她的到來不但沒有讓於清芝感動,於清芝更是在看了她兩眼之後不耐煩的擰眉:“趕緊回你自己的院子裡去,一會支系的親戚們還要過來拜年,你這副模樣怎能見人?自己不顧顏面也就罷了,若是將蘇家的臉面也給丟了你要如何擔待?”
蘇瑾當時凍得小臉青紫,但一顆心卻是熱的,可在聽了於清芝的這一席話之後,她那顆火熱的心瞬間涼卻了下去。
在前廳所有人的目光中,蘇瑾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因爲她長時間的不在府裡,所以她的院子裡連屋子裡燃燒用的銀碳也是少得可憐。
站在院子裡的她看着青城和成墨幾個人凍得在屋子裡直跳腳,並沒有馬上走進屋子,而是頂着大雪就那麼無聲的站在原地,轉頭看着熱鬧依舊的前廳黯淡了眼神。
她永遠都忘不掉當年的大雪,就好像她永遠都抹不掉那堆積在心中的寒冷。
當時的她想不明白爲何於清芝如此的看不上自己,但是現在她卻心如明鏡,因爲她根本就不是蘇家的子嗣。
慢慢的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抽身回來,蘇瑾看着於清芝那一張黑沉的臉心裡發冷,就算她不是蘇家的子嗣又如何?她蘇瑾敢捫心自問自己從來沒有做過一丁點對不起蘇家的事情,但是蘇家又有誰敢站出來說沒有對不起她?
呵呵……
於清芝,既然你那麼喜歡高高在上,那就不要怕摔下來時自己是要有多麼的心肺俱疼,真不好意思,這一次你的算盤打錯了人,因爲不但夜蒼邢不買你的賬,我蘇瑾也會袖手旁觀。
此時蘇家前廳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夜蒼邢,蘇瑾和於清芝的身上,大家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都是愈發的跟着好奇,滿眼等着看好戲,畢竟在於清芝接管蘇家以來,還沒有人敢這般正面無視過於清芝。
就在這片寂靜到讓人感覺到壓抑的氣氛之中,夜蒼邢卻是雲淡風輕的開了口:“難道蘇家都是這般待客的麼?不但不以茶相待更是連個讓座的都沒有,如此的一翻看下來,大門大戶的蘇家也不過如此麼。”
什麼!在夜蒼邢的話語落下,不但是於清芝擰起了眉頭,蘇家的衆位支系親戚也是對夜蒼邢豎起了眼睛。
有沒有搞錯,一不是黃芩貴族,二不是位高權重,憑什麼在第一次陪着蘇瑾回門的時候便如此的耀武揚威?
“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朝中身兼什麼職務,但蘇家好歹是爲雲國開國立過戰馬功勞的名門望族,如今你這般的不予老夫人問安,豈不是在藐視蘇家?”隨着這道聲音從衆人之中傳出,一位年方二十出頭,穿戴講究的男子走人羣,站在了夜蒼邢的面前。
夜蒼邢揚眉看着這個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男子,沒有半分得動怒,而是勾脣笑了:“這位仁兄還真是相當面生。”
男子見夜蒼邢竟然不知道自己,不禁更加的輕蔑,上下打量了夜蒼邢一番,撇了撇嘴一臉的耀武揚威:“連我你都沒見過,還談什麼立足朝堂?我可是位居四品的朝議大臣,我爹是三品提相,若是你連我和我爹都沒聽說過,我看你也不過是朝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芝麻小官吧?”
於清芝如此一聽,更是怒氣掛上了雙眼,帶着狠厲的目光直直朝着夜蒼邢看了去,雙手握緊了身邊椅子的扶手,礙於此刻蘇家的衆多支系都在場,她必須要顧及着自己的威嚴不能輕易開口,不然她早就喊人過來將這個無理之徒掃出蘇府了!
站在夜蒼邢身邊的蘇瑾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名說話的男人名勇之,是蘇冉國姐姐家的大公子,他不過是靠着那個在朝中當差爹爹的照顧買了個四品官員的帽子而已,連早朝的門檻都沒有資格邁進去,又哪裡會知道有夜蒼邢這號的人物?
夜蒼邢溫潤而笑,薄薄的脣角上挑起了一個適當的弧度,一雙透着紫色瑩潤的眸子在睫毛的遮掩下少了三分的威懾,多了七分的慵懶:“如果要是按照這位兄臺所說,那夜某還真是見識短了,因爲夜某身邊認識的沒有位居四品的人。”
段勇之如此一聽,更是從心裡發笑,一張臉因爲興奮而扭曲得紅光滿面:“連四品的官員都不認識,看來你還真是一個朝堂上的螞蟻,不過很快我就要升爲三品了,只要我爹能與那位在朝中鼎鼎有名的要臣結盟,你便連給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呵……”夜蒼邢竟然是笑了,難得好脾氣的點了點頭:“難道你爹是段寧遠?”
段勇之一怔,瞪大了眼睛:“沒錯!看來你也不算是見識短,還認識我爹!”
蘇瑾聽聞,真想擡手撫額,她一直都知道這個段勇之不太聰明,但還從來不知道這個男人不但缺心眼,還外帶缺腦少肺。
正當前廳內的衆人看得起興,蘇冉國終於在小廝的擡託下進入了前廳。
在外面就聽聞到段勇之狂言的蘇冉國,二話不說直接伸手一巴掌打在了段勇之的面頰上,只聽“啪!”的一聲,讓剛剛緩遲下來些許的前廳,再次變得鴉雀無聲了起來。
段勇之驚訝的捂着自己的面頰,不敢置信的朝着蘇冉國看了去:“蘇老這是什麼意思?”
“混賬!還不跪下?”蘇冉國怒瞪着一頭霧水的段勇之,說話的功夫,已經吩咐身邊的小廝將段勇之壓在了地面上。
蘇冉國的這一舉動不但是讓前廳的衆人傻了眼,就連正座上的於清芝也是狐疑的擰起了雙眉:“冉國這是何意?”
到了這個時候,蘇冉國哪裡還有功夫和於清芝解釋?趕緊轉頭在藤椅上對着夜蒼邢彎下了腰身,滿口的誠懇歉意:“給夜督主帶來困擾了,是老夫調教無方。”
衆人在蘇冉國的話音落下之後,更是如遭雷擊,再次朝着夜蒼邢看了去,眼中更多的驚訝和猜測,因爲他們實在是很好奇,究竟這個娶了蘇瑾的男人究竟是個什麼人物,竟然能讓蘇冉國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面對所有人的驚訝,夜蒼邢還是那般的淡若,輕輕的擺了下手,微微一笑:“蘇老客氣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說着,再次對着被小廝按在地上不服不憤的段勇之看了去:“知道夜某爲何認識你爹卻不認識你麼?”
“……”段勇之搖了搖頭,說實話事情鬧到了現在,他也是搞不清楚狀況了。
“呵呵……”夜蒼邢一邊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邊漫不經心的又道:“因爲夜某認識的人都是一品的大臣,至於你爹是個例外,因爲你爹想要討好的那位朝廷重臣……不好意思,就是夜某。”
什麼!這下段勇之是徹底的石化了,長大了嘴巴呆楞了半晌,才戰戰兢兢的道:“難道你,你是……”
夜蒼邢頷首,笑容不變:“沒錯,夜某不才,正是西宮督主。”
這下不但是衆人倒抽了一口的冷氣,更是連正座上的於清芝也是起身走到了夜蒼邢的身邊,一改剛剛的威嚴和不屑,長滿皺紋的面頰掛上了難得的笑容。
“難怪剛剛我這個老太太怎麼看孫婿都是一表人才,不想孫婿竟然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夜督主,真是久仰久仰了!”現在的於清芝哪裡還有了剛剛作爲家主的架子?一張老臉笑得討好,剛說完話就趕緊招呼夜蒼邢上座。
蘇瑾見着於清芝就差搖尾巴的樣子,心裡冷下了幾分,於清芝到底是於清芝,勢利眼的簡直是讓她噁心到髮指。
夜蒼邢再次察覺到了蘇瑾身上散着的寒氣,垂眸暗自想了半晌,待再次擡起雙眸時,意外的攬住了蘇瑾的雙肩:“蘇家老夫人客氣了,蘇瑾是雲國唯一的女將軍,如果本督不是雲國一品,又怎能配得上蘇將軍的天下無雙?”
感受着他結實臂膀帶來的溫暖,蘇瑾詫異的朝着她仰去了目光,這個男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保護她不成?
於清芝如此一聽,終於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到了蘇瑾的身上,不同於剛剛的敷衍了事,直接很是親熱的拉住了蘇瑾的手腕:“我的這個小孫女還真是好眼光,好福氣,蘇家有了你纔是更加的蓬蓽生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