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太見半日功夫都是蘇絳脣在唱獨角戲,心裡頭不舒坦,咳了幾聲,就道:“女兒家家的,一旁看着就是了,插什麼嘴?”
“是!”蘇絳脣痛痛快快應了,雙腕一翻,規規矩矩坐到一邊。
可香嬤嬤的神色卻變了,當她看到蘇絳脣手腕上戴着的兩隻鐲子的時候,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這兩隻鐲子,是她買給女兒的,女兒曾經說過,死都不會脫下來了,怎麼會在小姐的手裡。對上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睛,香嬤嬤的心猶如打鼓一般通通作響。
常嬤嬤也被叫來了,當着宋氏的面,把宋氏毒殺老太太的事情又說了一遍,話末,常嬤嬤還對蘇銳道:“這些事情,香嬤嬤都可以做旁證。”
老太太聽了常嬤嬤的話,就從袖子裡掏出藥方子,道:“這些藥方子,你看看,全是補藥,哪是看病用的藥方子?”接着,她又假惺惺的用帕子抹了抹眼淚道:“我可憐的姐姐!”
蘇絳脣靈巧地揚了揚自己的手腕,然後對着老太太道:“這事情也常見,不是有些人病入膏肓,大夫知曉大限已至,又不好不開藥,通常都會開一些補藥。這原是做大夫都知曉的規矩,但凡是重病之人,都要開補藥,一來安撫病人,二來也讓其家人心裡好受。若是爹爹和老太太不信,儘管把平州城的大夫都找來,相信那些大夫都會給老太太和爹爹滿意的答覆。”
趙老太太聞言,氣結,自己辛苦一番,到了蘇絳脣的嘴巴,輕輕巧巧的就化解了。她正要反駁,蘇銳卻出言道:“此言有理,這事情,我也遇到過幾回。”
趙老太太聞言,就像霜打了茄子,再也直不起腰來。
常嬤嬤卻不甘心,指着宋氏的鼻尖道:“這個賤人,她害死老太太,天理不容,老爺,你得把這賤人掃地出門才行,不能讓這個賤人佔了蘇府的主母位置,玷污了老太太的一世英明啊!”
“放肆!”蘇銳怒道:“她是賤人,我算是什麼?”4633832
常嬤嬤知道自己的情緒失控了,不過,她還是憤憤不平,“老爺聽小姐說了幾句就心軟,難道就沒有想過老太太在九泉之下,有多心痛麼?我昨兒個夜裡,還夢到老太太說日子過得淒涼。”
這話,無異於是強而有力的一擊,宋氏聽了臉色蒼白,蘇銳聽了,神色卻是一片哀慟,蘇絳脣聽了,眼裡閃過一抹狠辣,真不該留着這個禍害,早該剷除了省事。
美眸一轉,蘇絳脣又掏出帕子一抹,那眼淚簌簌落下來,對蘇銳和宋氏道:“祖母在世的時候,最是痛惜我,可嬤嬤卻出此言,編排我的不是,難道我是那等不孝之人麼?爹,若是你真的覺得女兒如此不孝,不如打發女兒去家庵裡守着祖母的長生位算了。與其處處被人說不孝,女兒情願青燈古佛伴着祖母她老人家。興許她老人家知曉了,心裡頭也欣慰。”
“胡說!”蘇銳之前的那點心痛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了,滿肚子都是惱火。“好人家的女兒,怎麼會到家庵裡守着?這等胡話,你切莫再提!”
蘇絳脣站起身,低垂着頭道:“女兒是不想父親難做。嬤嬤這等忠心之人,如今卻說出這樣誅心的話,難道不是說女兒不孝麼?”蘇絳脣又一次把話題繞到自己身上來,讓常嬤嬤這一擊又落空了。
若是常嬤嬤是個聰明的,這個時候就該選擇沉默,偏偏她的心太急了,於是急急表態道:“奴婢何曾說過誅心的話?奴婢說的句句實話!”
言小純純網純的。“嬤嬤當然說的是句句實話,不止是句句實話,還句句心裡話!”蘇絳脣冷冷反駁道:“我母親宋氏是個賤人?那我這個主子是什麼人?蘇家的骨血都是什麼人?在你的眼裡,我們都是賤人,是與不是?”邊說,蘇絳脣邊緊緊逼問着常嬤嬤,“在你這個奴才的眼裡,你說的話是人話,我這個主子說的話,算得了什麼?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曾說過誅心的話,那麼,我倒是問你,你剛纔說了什麼?什麼老爺聽小姐說了幾句就心軟?難道在你眼裡,爹爹就是耳根子軟的人?還是說我這個小姐居心叵測?莫不是你連祖母的死,也怪到我頭上去了不成?”前面幾句話,蘇絳脣含恨帶怨說出來,後頭的一句話,則是帶着哭音。“當初,祖母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我說過,如今,你仗着伺候過祖母的身份,如此編排我,你眼裡若真有祖母半分,也不會做出如此行徑!”
一段話,徹底將常嬤嬤打沉了,話裡話外,無不是說着常嬤嬤藉着服侍老太太的那些情分,故意拿喬做大,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裡了,而且,常嬤嬤所謂的忠心,不過是私心而已。果然,蘇銳聽了蘇絳脣的話,臉色越發的陰霾,母親身邊伺候的人都是什麼人?不但有私心,就連主子也不看在眼裡。常嬤嬤的話,此刻在蘇銳的眼裡,已經是沒有多少可信度了。
蘇絳脣見蘇銳的臉色不好,就安靜退到一邊去,在經過香嬤嬤身邊的時候,蘇絳脣的袖子裡垂下了一塊絲帕,然後在香嬤嬤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的時候,那絲帕又收了回去。香嬤嬤擡眼看着蘇絳脣,蘇絳脣又拿出那塊絲帕抹了抹眼淚。這次,香嬤嬤看得清楚,不是之前抹眼淚的,是剛纔經過她身邊露出的絲帕,而那絲帕上繡的鴛鴦,分明是自己的外孫女所繡。香嬤嬤感覺自己掉進了冰窖裡,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香嬤嬤再愚蠢,也知曉了什麼意思!
她今日含血噴人咬了宋氏一口,宋氏或許會倒黴,可蘇絳脣還有宋氏生養的孩子,卻動不了根本。蘇銳再恨宋氏,斷斷不會拿自己的骨血來糟蹋,到那個時候,還未成人的主子不是威脅,可是眼前這個已經成人的主子,卻不是好相與的角色,聽人說,她都敢拿着劍逼退那些族人,何況是對付自己的女兒和兒子他們這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