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欣深居閣中,養成既單純又任性的性格,如今出來,自己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她暗下決心,一定要將對方打敗,贏得坐騎,好迅疾趕路。
張羅見她果然中計,要與自己打鬥,心中大喜,我這無敵霸王鞭已非成名一日,對一個女子豈能費吹灰之力?倘若我今天勝她,我們就能和她一起走,這樣,公子與她之事,就有眉目。
白愛睡見兩人真的要動手,知道再硬勸下去也是沒有用,心想:由她去吧,我不能強迫,以免被那奇花劍看出破綻,奇花劍這幾年功力已大長,在江湖上也有響噹噹的名氣,我儘量避免跟他動手,先找幾個漂亮的姑娘受用幾年再說。想到這裡,悄悄地躲在一邊,靜靜觀戰。
何流沙見兩人要打,正覺得心中無限煩悶,有人打鬥,也可消遣解悶,於是,便打馬走到一邊,給他倆讓出場子,觀戰不語。
張羅有心要震懾於欣,從馬上取下無敵霸王鞭,對於欣喊:“你動手吧!”於欣生來未受輕視,今見張羅以勢壓人,二話不說,“嗖”地舞起雙鉤,向張羅打去,雙鉤在日光照耀之下,閃成一片白光,頓將兩人圈在裡面,張羅見她雙鉤如電,疾至目前,忙將身子一閃,手中揮起無敵霸王鞭,“啪”地一聲,鞭子捲成一個鞭花,向於欣臂上“尺澤穴”打去,於欣見鞭頭打來,並不硬接,身子一歪,躲過鞭頭,一個“銀燕展翅”,“嗖嗖”之聲,不絕於耳,雙鉤直向張羅兩肋掃來。張羅見她出手迅疾,直奔要害,不敢怠慢,大喝一聲:“飛燕佈陣!”鞭子如同數百隻燕子轟地一下拔地而起,直衝於欣面門。於欣見他鞭勁帶風,出手迅速,心知眼前之人,並非鼠輩,不能小看,心念至此,雙鉤頓時增力,直向張羅打來。張羅見狀,又一招“靈驗春風”,整個鞭身,如細風垂柳,柳梢輕歪,在這一歪之中,鞭子已運足內力,向於欣攔腰奔來。於欣躲閃不及,只好用鉤去擋,但聽“唔”地一聲,鞭頭打在鉤上,於欣定睛看時,左鉤已被打出一個口子。
張羅大叫一聲,問道:“怎麼樣?”
於欣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心中生氣,又大叫一聲,揮動雙鉤,使足力氣,又向張羅擊去。張羅忙縱身躲閃,不意,這雙鉤盡力未老,於欣又迅疾變招,使張羅始未料到,他後背已被擊上一鉤。張羅一個踉蹌向前奔去,幾欲撲地,等他站穩雙腳,待回頭去看,只聽於欣道:“怎麼樣?”張羅頓時被羞得滿臉通紅,顧不得後背麻辣辣的疼痛,揮鞭一卷,又一招“祥雲忽定”,向於欣抽去。於欣身子一縱,並不退後,大步向前,直撲向張羅身邊,雙鉤一屈,“飛鳥入林”齊齊地刺向張羅懷中。張羅大驚,疾提步後退已晚矣,只聽“擦”地一下,張羅衣服被雙鉤挑開。於欣見狀,退後一步,張羅被她幾次三番進攻,打得火起,大吼一聲,連出三招“刀頭活鬼”、“袖藏短笛”、“沙地向圍”,一齊向於欣打來,立刻,鞭影如膠似漆,粘在於欣身上。於欣大驚,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步履踉蹌,卻險些跌倒,轉手舉鉤去接,可身後已無退路,卻是一棵大樹。於欣急中生智,縱身一躍,雙鉤交於一手,一隻手盤住一枝樹杈。不料,張羅長鞭又至,“咔嚓”一聲,將於欣手上樹枝切斷,於欣重重地落在地上。張羅又如影子一般追至面前,長鞭一揚,又一招“小步紅運”,向她打去。眼見鞭頭帶風,直衝於欣眼睛而去,正在這危急萬分之間,忽聽“嗖”地一聲,有一石塊飛至,打歪張羅鞭頭,張羅被這石塊一打,方纔清醒過來,後悔剛纔氣盛,險些毀了小姐的玉容,於欣見鞭頭一歪,藉機從地上一躍而起。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喊:“是誰在我地界打鬥,吵人不安?”
張羅和於欣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去看,原來,說話之人是個老頭兒,身子駝得極爲厲害,臉孔向地,乾瘦得風吹即歪,滿頭白髮,長鬚贏尺,後背揹着一隻長煙袋。
兩人再看時,白愛睡和何流沙已經不見,只有張羅的馬站在一邊,兩人一驚。
那老人雖然駝背,步子卻快,說話間已至兩人面前,那老頭擡起臉來,看着張羅和於欣問道:“你倆在這裡打鬧,顯然是閒來無事,我正缺家丁,走,跟我到山上去吧!”說着,那老人卻如見到他兒孫一般,伸出雙手,一手捏一個,將張羅、於欣兩人拉着就走,兩人同時被捏住穴道,任他們如何掙扎,也是無濟於事,只覺身子軟綿,毫無力量,又不能說話,兩人只好跟着駝背老人,向遠處的山谷走去。
很快,老人即來到一塊巨石前,老人對着巨石一踢,那巨石便裂開一道縫,僅容一人可進,老人鬆開張羅和於欣,點開兩人穴道,一一推入。老人也隨後進入,張羅和於欣
努力地睜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這裡的黑暗。原來這是一條地道,兩人慢慢地向前走,裡面隔五步點一盞燈,老人走在後面,催趕着他倆,大約走一個時辰,洞身漸漸變大,可以直起腰來行走。慢慢地,他們看見地上有零星屍骨,且已枯爛,看樣子年代已久,越往前走,屍骨越多。於欣跟在張羅身後,膽戰心驚,心口突突猛跳。她一直生活在閨中,雖然懂些武功,也是偷練,對如此屍骨遍地場面,嚇得她膽顫心寒,大氣也不敢出,更使她害怕的是,不知道這老人帶他們進來,要幹什麼,憑剛纔交手,她已得知老人功夫高深,張羅他倆遠非老人對手,看樣子進得洞來,只好聽其擺佈。又走大約一個時辰,聽老人在背後一個高聲咳嗽,隨着這一咳嗽,前面出現一個亮光,洞口被人打開。張羅與於欣鑽出洞來,老人也隨之魚貫而出,但見此地樹木茂密,已是一座大山之腰,老人正與洞口那人比劃,守在洞口的人是個男孩,看樣子是個啞巴。
啞巴又對老人比劃一陣,老人才向張羅他們走來,張羅見老人走來,憨聲憨氣地問:“你們把我們帶到這裡幹什麼?”
老人平平地說到:“我生來最恨男女在一起打架,今天你們既然被我碰上,那我決不輕饒!”
於欣也增長几分勇氣,辯解道:“我們打架與你何關?何況,我們也是有原因……”
老人面孔一板,怒道:“不需再說,我不管你們什麼原因,只要碰到我的手裡,我決不客氣,來人!”
隨着老人這麼一喊,卻跑來一條大狗。這狗身長五尺,搖頭晃尾,奔至老人面前,老人對着張羅一努嘴,那狗就衝上來要咬張羅。張羅見狀,機械地一閃身,躲過那大狗的大口,不料,那大狗又猛衝過來,張開血盆似的大口要咬張羅脖頸。張羅見狀,揮拳去打,又伸出另一隻手去拿鞭子,那狗縱身一閃,極爲敏捷地躲過張羅大拳。
這時,張羅已握鞭在手,見大狗又一聲狂吠,猛揮前爪,衝將過來,張羅忙揮手一鞭,一個“萌育連牀”,向大狗打去。那隻狗見飛鞭打來,如人一樣後足站立,前爪來抓鞭子頭,動作迅疾,極爲有素。張羅大爲吃驚,怕被大狗抓住,忙又抽招變式,換成“絲竹縱橫”向大狗後腿打去,那大狗又一聲狂吠,身子躍起,張口來咬鞭頭,張羅一驚,忙要改招,可惜那大狗已伸口把鞭頭金結咬住,大狗用力一拉,力大無窮,張羅一下子被拉倒在地。
大狗見狀,衝將過來,對着張羅大腿就咬,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於欣尖叫一聲,揮動雙鉤去刺大狗。大狗眼見到口之物有人來擋,又狂吠一聲,甩起尾巴,張開大嘴,向於欣咬來。於欣此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奮不顧身抖起雙鉤,與大狗打在一起。
這大狗似乎久經戰場,對突然變故,應對自如,一口直衝於欣左腿而來。於欣見狀,知他要咬那內腿,豈能經咬,忙揮鉤來打大狗牙齒。大狗尾巴一掃,身子急轉,只聽“啪”地一聲,大狗尾巴竟打在於欣腹上。於欣慘叫一聲,站立不穩,倒在地上,那一邊張羅已經站起,揚鞭向大狗迎面打來,這一招來勢快急,頓將大狗尾巴纏住,張羅使出全身力氣,用力一拉,將大狗拉後半步,給了於欣救生之機,於欣見狀,揮動雙鉤一躍上前,要與張羅合力擊殺大狗。那大狗尾巴被張羅拉住,狂吠着掙扎不止,眼見於欣又從正面衝來。腹背受敵,正在這無可奈何之間,大狗靈機一動,就地十八滾,躲開於欣雙鉤,也鬆開張羅纏在尾巴上的金結,又猛力向於欣衝來,於欣見這大狗有如此靈性,不覺心中大驚,大狗況且如此,何況人乎?
這時,張羅也一躍而起,對於欣道:“你從後面打它!”說着,張羅奔至大狗面前,兩人聯手,要將大狗置於死地。
那大狗見前後有人同時來攻,並不畏懼,尾巴一晃,又張開大嘴,露出利齒,向張羅手臂咬來,張羅霸王鞭打去,不意打空,他忙抽身後退,卻又絆在一塊石頭之上,身子失控,頓時倒在地上。大狗又乘勢撲來,張羅眼見犬牙交錯,已至臉前,忽地雙臂用力,抵住大狗上下額,不讓犬牙合上,大狗受此變故,用力咬牙,卻一時難以咬合。於欣見狀,揮鉤上前,對大狗臂部用力一擊。大狗疼痛,身子一縮,抽出前身,猛又向於欣衝來。於欣見它突然衝來,只好自防。那大狗此時雙眼發紅,已瘋狂起來,見於欣雙鉤擊過,張開大嘴咬住左鉤不放。於欣用力去拉,如何拉得動?於欣與它鬥力,雙方頓成平衡之勢。
張羅又見有機可乘,拿起手中鞭插在腰中,猛衝過來,騎在大狗身上。大狗突覺背上衝來一人,用力抖動,想把張羅拋下,張羅死死抓住狗毛,並不放手。大狗見狀,
鬆開口中銀鉤,轉頭來咬張羅,被張羅抓住雙耳,大狗無奈,又甩動尾巴來打,張羅背上被打得生疼,但他仍不鬆手。大狗見張羅如此頑強,又大叫一聲,發足亂奔。在地上轉起圈來,張羅如騎馬一般,夾住雙腿,身子一顛一顛地隨之轉悠,於欣見狀,挺鉤來刺。大狗揹負一人,又見有人來刺,一時勢急,慘叫一聲,發足向樹林內奔去。
很快,張羅就消失在樹林之中,於欣也提鉤欲追,卻被身邊老者喝住。
老者道:“不必追了,再走幾步,就是陷井,你就等着吃它們的肉吧!”
於欣一聽,頓時身上嚇出一層雞皮疙瘩,這老人竟然要吃人肉?可真是聞所未聞!
於欣見老者如牛一般地向自己慢慢走來,不知他要幹什麼勾當?她忙提鉤在胸,準備他的突然進攻。突然,猛聽老者一陣乾笑,笑聲尖厲入雲,驚動林中飛鳥,聲音極爲殘忍,似乎內含殺機。於欣身不由己地倒退一步,心中大驚。
張羅騎狗入林,那大狗如發狂般亂衝亂撞,林中樹木越來越密。張羅一手抓住狗耳,一手握成拳頭,用力猛砸狗腦,大狗負痛,又狂吠着向樹林中躍去。前面正好有一樹杈,高有三尺,如倒立形長刀,大狗一躍,四足騰空,倘在平時,它自能輕鬆躍過,可今日卻非同尋常,背上騎着一人,它一躍而擠在樹杈之上,正好擠住,前不朝天,後不着地,四足懸空。
張羅見狀,不失時機,順手抓住頭上樹杈,身子騰空,擡起雙足,用力下踩大狗後腰。這樣,大狗被樹杈緊緊擠住,越踩越緊,張羅聽大狗聲聲慘叫,不覺開懷,又傻呵呵地大笑起來。他心中極爲愜意,他又踩幾下,見大狗腹部已被樹皮擠出血來,才停住雙腳,跳了下去。只見狗夾在樹上,已停止呼吸,尾巴下垂,雙眼翻白,身如彎弓,看上去既滑稽,又殘酷。
張羅長鬆一口氣,轉身便走。忽然,他聽到一種清新悅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似乎有人彈琴。他心中好奇,順着聲音走去,繞過幾棵大樹,來到幾塊巨石前,認真看時,並無人影,只見一股清泉從石縫中淌下,泉水滴處,已分成六七個小坑,坑中積水,石上之水落在坑中,因坑大小不一樣,故此,才發出音樂般的聲音。各色鮮花,靜靜地站在一旁,水音清悅。張羅不禁想到:這地方美妙如此,幾如陷井一般,想到自己幾年前與何流沙相遇,因慕他功夫,不離他左右,何流沙四處流浪,尋覓心中偶像,吃盡苦頭,到今天仍然一無所有。人生世上,不過匆匆幾年,爲何追求不可得之物?見不可見之人?
更可笑有人終朝只恨積不多,他不知道積得再多,兩眼一合,也是赤條條一撮黃土歸西,不能帶去分毫。整日奔波,仔細想來又有何用?
張羅蹲在水邊,聽清脆水聲,猛然大徹大悟,頓覺得渾身輕鬆,再也無甚牽掛,他發誓不問人間是非,在此住將下來,以終天年。
張羅蹲在水邊癡想,不知那個駝背老人已奔過來,駝背老人見張羅蹲在地上,“嘎嘎”幾聲乾笑,上前按住張羅,將他按在一個水坑之內,高聲道:“你今天既來窺我秘密,我也讓你死個明白!”那老人話音剛落,身子一縱,早已將張羅如拎小雞一般提在手中,幾個兔起鶴落,已經來到另幾塊巨石面前。
張羅被駝背老人拎着,並不反抗,心想:人生不過如此,你打我來我打你,無休無止,等相互打過之後,又去尋人來打,直打得別人非死即傷,卻有何益?正這麼想時,老人已將張羅推入一石洞之中。駝背老人道:“看吧,這就是我的秘密,今天讓你當個飽死鬼,也免得你白來一趟!”
張羅擡眼去看,見石洞不大,只有一人高兩人深,洞中有一燭光,燭光之下,有一大箱子,箱子正方形,長寬各有三尺,箱蓋打開,裡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一堆金條,燈光之下,耀人眼目。
倘若在平時,張羅自然會大爲吃驚,如今他已超然物外,卻無動於衷,對眼前之物已毫不在意,因而,他冷冷地說道:“你讓我看這些東西,又有何用?”
駝背老人哈哈一笑,道:“告訴你,我駝背老人不殺無辜之人,我這金條如今已攢了整整三十年,前來偷金之人,已讓我殺死數百,帶你來的洞中屍骨,便是偷金人的屍體。今日我手下留情,讓你看個明白!”
張羅有些不解,問道:“前輩,金子如同錢物,誰有誰用,你爲何要大開殺戒呢?”
駝背老人聽他此言,覺得十分好笑,道:“聽你此言,難道傻嗎?”
張羅道:“前輩,你我同在世上,何以論其聰明與傻?豈不知道,說我傻時你已傻,自己說聰明時別人也是聰明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