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大喊一聲:“我來了!”語隨聲至,身子已躍到陣中,雙掌一揮,就地旋轉起來,只聽“噗通”、“噗通”幾聲大叫,幾個孩子均倒在地上,有的齜牙咧嘴,疼得起不來,有兩個孩子從地上爬起來,就往村裡跑,嘴裡喊着:“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去睡覺!”
大二見他們跑走,大聲喊:“回來!回來!”可那兩個孩子理也不理,很快就跑入村中不見了。頓時,從村裡傳出幾聲狗叫。
鳴玉站在一邊,看見遠處的村落和幾個深夜玩耍的孩子,不覺一笑,這幾個孩子也真是有趣,實在難得。但轉念一想,清子剛纔並未碰到他們,他們爲何倒地呢?自己剛纔看得清楚,清子站在陣中一轉,卻能打倒一片,可見並非偶然,難道這個小孩會奇門武功蓮花手?或者落英掌不成?鳴玉不覺心中生疑,對清子也就警覺起來,心想:這孩子必有些來歷。
鳴玉當然不知,清子從小跟隨白愛睡學落英掌的基本功夫,雖然他未入幾層,但一般人已非他的對手,加上他天性聰明,不斷修煉,現今已入二、三層的境界。他自從大傻瓜與安得廣相鬥之隙跑出,自己信馬由繮,浪跡天涯,走到哪裡,就吃住在哪裡,餓了就偷,困了就睡,無人過問,自由自在,卻也過得很是快活。原來住在天柱山上,見白雲流水。鳥鳴獸走,十分孤獨。進入人世,眼界大開,又經磨難,心眼長了不少,變得十分精明伶俐,也非羣童可比。
羣童頃刻間一鬨而散,只留下清子與鳴玉兩人,看孩子們跑入村莊。
鳴玉與清子也手拉着手,向村裡走去。走入村中,前幾家已經關閉門戶,大概已經入睡,又走兩家,見村裡有些窗口亮着燈光。不遠處,有一人擔着水桶,迎面走來,那人見鳴玉抱着清子,並不認識,挑着水桶,迎頭向鳴玉走來。
鳴玉急忙閃身,那前面水桶擦身而過,險些碰到身上,水桶中濺出水來,那人見狀,將水桶放在地上,提高聲音問:“哎,你們弄灑我遠道挑來的水,快賠我水來!”鳴玉又問:“怎麼個賠法?”男的說着,伸手就抓鳴玉,鳴玉猛地閃開。男的道:“跟我走!”說着,又上前拉鳴玉,鳴玉心知遇到無賴,忍住怒氣,不想與他理會。
這時,跑來幾個小孩,大聲嚷着:“李四打人哩,快來看啊!”很快,就圍上幾個小孩,在一旁觀看。
李四見沒抓住鳴玉,站在一旁,厲聲說:“好啊!你既然不願賠水,我李四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有小孩子隨聲附和,大聲喊:“對,教訓她一頓!”
“李四,快使武功!”
李四看一眼周圍的孩子,又傲慢地盯着鳴玉,道:“既然如此,我可要動真格的了,我有心讓你,可我的掌心刀可不讓你!看招!”說着,李四開始運氣,滿臉肌肉繃緊,圍着鳴玉轉將起來,鳴玉見他轉了一圈虛張聲勢,並不動手,自知這李四是個半瓶醋,並無真才實學,不過是繡花枕頭罷了。
這時,有的孩子大叫:“李四,快打她。”
“李四,快使你的掌心刀!”
“她是個女的,難道你怕她嗎?”
李四又看一眼孩子們,滿臉傲氣,似乎充滿必勝信心,又向鳴玉靠近一步。
清子也站在一邊,看着李四,心中不解,他爲何這樣凝而不發,難道真的功夫很厲害不成?
鳴玉見他又要發招,抽出一對峨眉鴛鴦拐,握在手中,李四見鳴玉“嗖”的一下抽出一對棒槌似的東西,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又露出一絲微笑,對鳴玉道:“你拿出這對棒槌,難道我怕你不成?我這掌心刀可是遠近聞名的內家功夫,看好,我要進招!”李四又大叫一聲,猛地向鳴玉胸口攻來,鳴玉用左拐一點,一招“聖人佈道”向李四迎去,右拐打中李四右臂,李四怪叫一聲,退出兩步,鳴玉又自站立原地不動。
周圍孩子都是一愣,李四被一棒打中,心中不服,又向鳴玉衝來,鳴玉凝神運氣,等李四衝近,一招“牧童驅牛”打中李四前額,頓時,李四前額長出一個大包,李四退出兩步,用手一摸,已浸出血來,李四一愣,對鳴玉道:“好啊!你竟敢下手打我?我有心讓你,今天我可不客氣了!”
鳴玉剛纔只是輕輕一點,意欲把他鎮住,不再糾纏。不料李四不識好歹,又衝將上來,看樣子並不會什麼武功,不過是一股蠻力。鳴玉見狀,牙關一咬,又一招“風雷無性”向李四擊去。李四“哎呀”一聲怪叫,又被打中腦頂,腳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用手摸着腦袋。
周圍看熱鬧的孩子大叫起來:“李四,你怎麼不用掌心刀?”
“這女的厲害,你打不過她?”
“李四,你以前盡是吹牛,連個女的都打不過,虧你還是男的!”
李四聽這幫孩子七嘴八舌地說,又忍氣不住,從地上站起,拿起路邊的扁擔,對鳴玉道:“小娘們,看我李四今天怎麼打你!”呼地一下將扁擔掄起來,直擊鳴玉腰部,鳴玉揮出峨眉鴛鴦拐,運足內力,將扁擔中部夾住,扁擔“咔嚓”一聲,攔腰折斷。
李四一愣,見手中只握半截扁擔,另一半還沒打到對方,已經掉在地上,他十分好奇。
“李四,你的掌心刀怎麼樣?你不是說所向無敵嗎?”
“李四,你怎麼跑了,你打不過她,對嗎?”
“李四,你能打敗她
!”
李四被一羣孩子圍着,走不出來,而且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多都嘲笑李四無能。
李四見狀,又轉身對鳴玉道:“來,來,我們再過幾招,讓你也知道我的厲害,你休要猖狂,這天下自有高人,來來!”說着,又擼胳膊挽袖,向鳴玉衝來。
鳴玉嘿嘿一聲冷笑,道:“李四,你不必客氣,使出全身本事,我好領略一下你掌心刀的厲害!”
李四哇哇大叫着,又猛向鳴玉奔去,鳴玉見他奮不顧身的樣子,待他跑近,身子一閃,腳下一鉤,李四又“撲哧”一下摔在地上,弄得滿臉是土。
周圍孩子大笑起來,李四從地上爬起,對鳴玉高聲道:“好男不和女鬥,我走!”說着,拎起兩隻水桶,向人羣衝去,孩子們怕水濺溼衣服,紛紛讓開,李四藉機走出人羣。
猛然,有人大喊一聲:“哪來的刁婦?竟敢在村中撒野!”語隨聲至,一個黑臉大漢分開人羣,走到鳴玉面前。
鳴玉和衆人均是一愣神,但見來人一身黑衣,高頭大臉,虎背熊腰,十分英武,鳴玉正想答話,忽見李四又鑽入人羣,走到黑大漢面前,對大漢道:“大哥,這……這個女的太厲……厲害!”
那大漢對李四道:“你給我走開,你還有臉嗎?”李四頭一低,立即又鑽出人羣,爬到一堵牆上觀看。
大漢見鳴玉亭亭玉立,一對星目極爲有神,並不答話,又追問道:“來者何人?竟敢打人取樂!”口氣頓時軟了許多,也不似剛纔兇狠粗暴。
這時,清子從人羣中鑽出,站在鳴玉身邊,高聲道:“我們是過客,剛纔是李四無理取鬧,要與人比武,不信你問他們!”
大漢見人羣中鑽出一個小孩,長得眉清目秀口齒伶俐,上前幫那女子說話,知他們必是母子,但心中不解,這女子如此年輕,孩子卻如何這般大?清子見大漢一時無語,以爲他無話可說,拉着鳴玉一隻手道:“我們走吧!”
鳴玉也覺有理,在此地糾纏下去,必無盡頭,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又何必與這羣鄉民理會?
這時,猛聽牆上李四喊:“大……大哥,別……別讓她走了,你爲我報……報仇!”因爲着急,再加上剛纔驚嚇,李四已經語不成章,說起話來吞吞吐吐。
那大漢似有所悟,雙手攔着鳴玉與清子去路,對他們道:“走也可以,但得把話留下,向我弟弟道歉!”接着,那人又喊:“李四,你過來!”
李四答應一聲,從牆上跳下,來到大漢面前,用一對膽怯的眼睛看着鳴玉。
“豈有此理?明明是李四打人,卻如何讓我們賠禮!”清子頓時火氣,首先對大漢道。
“小傢伙,你既然不服,那我可不客氣了!”
說着,大漢一個虎躍,奔到清子面前,一把去抓清子肩頭,被清子閃身躲過,大漢見一手撲空,轉身又來抓他,猛聽清子一聲高叫,奔來一隻猴子,那猴子一躍奔到大漢頭頂,用爪亂抓大漢耳朵和脖頸,大漢刺癢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去打猴子,不料那猴子極爲伶俐。見大漢揮手來抓,躍到背後,抓住他衣襟不放。緊接着,又嗤溜一下,躥到大漢襠部,又亂抓亂掏起來,大漢狂笑不止,不停地揮拳去打,而一拳也未打中猴子,卻拳拳打中自己。
周圍人笑得前仰後合,如此兄弟,從未看過,比耍猴的還要精采百倍,真是別開生面,興趣非凡。大漢被猴子抓的忍受不住,忽然急中生智,猛地倒在地上,來個就地十八滾,將猴子滾開,猴子衝開人羣,向遠處跑去,大漢站起身,尋找剛纔兩人,卻不見了兩人的蹤影。
鳴玉和清子趁衆人視線轉移,藉機躍出人羣,向村外奔去,兩人腳下用力,很快既跑到一條小河邊,近前一看,有隻小船,船上空無一人,船槳放在一邊。
鳴玉問清子道:“你會划船嗎?”
清子爽快地答道:“會!”一縱身躍到船上,解開繩索,雙手拿起雙槳,對鳴玉道:“快上船,我們好離開這裡!”
鳴玉也覺清子言之有理,回頭望去,村莊已遠,那隻猴子如一隻野貓般跑來,也躍到船上。清子雙手用力滑動,船向湖中劃去,可是沒行多遠,船便在湖中打轉,再也不能直行,清子累得滿頭大汗,卻無論如何,也再不能划走。
鳴玉接過船槳,也自覺生疏吃力,小船又行幾步,就在湖中打轉,兩人正無可奈何之時,猛聽有人喊:“是誰偷劃我的船?真是大膽!”兩人尋聲找去,並不見人影,不覺心中生疑。這平平水面,卻如何有他人之聲?聽聲音又極爲耳熟,鳴玉又一時想不起來。
船又在水中旋轉,那聲音又大聲傳來:“是誰划船?快快給我停下!”
鳴玉心中大驚,這聲音如此耳熟,難道是父親嗎?鳴玉再尋找一遍,仍不見父親的身影。
這時,船尾門打開,從船底下鑽出一個人頭,鳴玉一看,不是父親,又是何人?此時,朱爾古已鑽出船艙,驚奇地叫道:“鳴玉?”
鳴玉也大叫一聲,向父親奔去,不覺熱淚盈眶,再也不能說話。
朱爾古摟着鳴玉,輕輕說道:“孩子,我已出來找你很久,不意在此相逢,你一人出來卻是爲何?快跟我回家去吧!”
鳴玉慢慢地鬆開雙手,退後一步,看看父親慈祥的面容,想起近日風露雨雪,吃盡了苦頭,而苦苦追尋的心
上人,石字路如今又不知去處,萬般情緒,千種哀愁,一併涌來,頓時淚如泉涌,哽咽出聲。
清子在一旁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呆看,雙手搬動船槳,船兀自在水中旋轉。
朱爾古見清子坐在一邊,問道:“這位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又如何和鳴玉在一起?”
清子爽快地回答他的問話,又將剛纔經歷,簡要講出,並不懼怕眼前這個白鬚老人。
鳴玉也很快恢復平靜,她開始與爹爹講些別後情景,只是隱去石字路不談,但老人早從丫鬟口中已得知一二,見鳴玉一人,想是鳴玉並未尋見那個石字路。
朱爾古要過清子手中船槳,調轉船頭,開始向家鄉方向劃去。
鳴玉與清子坐在一旁,看船輕輕滑水,向天地相接的遠方劃去,偶爾有幾棵水草擦身而過,兩人並不躲閃,三人同坐船中,一時沉默不語。
這時,清子聽到艙中似乎有動靜,他悄悄地拉一下鳴玉,對她道:“裡面有聲,你聽!”
鳴玉側耳傾聽,果然裡面有聲音傳來,再細辨聽,似乎是一個人的急促呼吸。
鳴玉見朱爾古神態自若,看着湖面,低聲問:“爸爸,船艙裡有聲音,好像有人!”
朱爾古一笑,對鳴玉道:“傻丫頭,船上只有我們三人,外加一隻猴子,卻怎麼還有人?”
鳴玉細聽,明知父親此言有假,又問道:“不對,我已聽出,船中確實有人在,好像是個男人!”
朱爾古一笑,對鳴玉輕聲說:“孩子,不要多問,到時候自然分曉,我們趕路要緊!”可鳴玉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父親平時有話必說,光明磊落,從不對人隱瞞,今日不知爲何,如此曖昧?讓人費解,女兒在父親面前,自然有些嬌氣,鳴玉又道:“爸爸,我一定要看看艙裡何人?否則,我就不與你回家!”朱爾古嚴肅地說道:“鳴玉,不要耍脾氣,讓清子笑話!”
鳴玉轉頭看清子一眼,見他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坐在一邊,正聽他們父女對話,覺得他十分孤單,上前將清子抱在懷裡,問清子:“冷嗎?”
清子低低地說道:“冷!”
船又行一程,鳴玉聽艙里人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心中更生疑惑,不知父親將何人扣在裡面不讓出來?她又追問父親:“裡面何人?你爲何不讓他出來?我去看看!”說着,鳴玉將清子放在一邊,要去船中察看。
“孩子,別不聽話!倉中並無外人,等一會到家裡,你自然知道,那人極爲厲害,倘若你將他放出,在船中鬧將起來,我們就要掉進湖裡餵魚了!”
鳴玉聽父言之有理,又復坐下,問道:“怎麼?倉中之人還會武功?”
朱爾古一臉神秘的樣子,道:“當然,武功他是會的!”
清子聽倉中人會武功,好奇心頓起,他暗示猴子,去偷掀艙板,而他與鳴玉,並排而坐,正好擋住朱爾古視線。
鳴玉心領神會,開始與朱爾古沒話找話地閒扯起來,那猴子極爲伶俐,偷掀船板,並無大聲,只聽見船槳擊水,並無異音。
小船如一隻甲蟲,在偌大的湖面上慢行。此時,月牙斜掛,如一隻搖搖欲墜的玉梭。湖廣星稀,顯得極爲冷清。
此時,猴子已掀開倉板,又悄悄地跑到清子身邊報信,清子回頭去看,果見倉口一個黑窟窿,裡面粗重的喘息聲越來越大,並不見人露出,見無人爬出,推想裡面之人一定被綁住手腳堵住嘴,否則,那人豈能俯首待斃,不做困獸之鬥?
鳴玉心中好奇,突然縱身而立,直奔船艙跑去,朱爾古見狀,大喝一聲:“你給我坐下!”身子直奔過來,擋住鳴玉去路,鳴玉見父親平時吟詩作畫,溫文爾雅,今天卻如此動氣,心中更疑,雖知自己功夫遠遠不及父親,也“呼”地一下,向父親打去,朱爾古見狀,不覺大怒,口中道:“鳴玉,爲父養你這麼大,你如今卻會打人?真不愧是我朱爾古的女兒!”語音中自有淒涼之色,極爲悲怨。
鳴玉聽父此言,心中一驚,忙將雙手放下,長嘆一聲,又復坐在船裡,再也不動,朱爾古見狀,也慢慢坐在鳴玉身邊,任小船飄蕩,不去管它。
朱爾古道:“鳴玉,爸爸已經老不中用,有時辦事魯莽,你不要生氣,爲父雖然年齡大,但在世之日,必不讓你吃苦,也不忍心讓你鬱鬱寡歡,船上之人,你不必追問,等我們到岸,你自然明白。”
鳴玉心中大疑,聽父親此言,倉中之人似乎與自己有關,但見父親拳拳之情,又不肯傷他老臉。於是,坐在船上一語不發,看着遠處湖水輕波,面容凝固。
清子聽父女兩人閒談,自覺多餘,悄悄地走到艙口,果見裡面綁着一人,捆成一堆,嘴裡堵住一塊布,他見那人白眼一翻,望着自己。他探身下去,將那人口中物用力拉出。那人長出一口氣,又拭目清子,讓他下來,清子縱身躍下,動手給那人鬆綁。
朱爾古見女兒不語,不去理她,又去划船。這時,猛然見船上不見了清子,他正要問,卻見艙口躍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那個小孩,朱爾古剛想發問,見倉中又有一人躍起,那人站在倉中,很快,伸出半截身來。
鳴玉聽到身後有聲,又見父親面露驚異之色,忙回頭去看,見倉裡鑽出一人,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她思念多日,而又難以相見的石字路,兩人對視,鳴玉大爲吃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