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斯花手指一鬆,一動不動,廚子自知鬥她不過,彎腰撿起炒勺,對珠斯花道:“我進去給你炒菜,不知你喜歡吃什麼?”
珠斯花順口道:“紅燒熊掌。”
廚子面露爲難之色;“這……恐怕一時難以弄到?”
珠斯花一怒,反問道:“那你問我做甚?”
廚子被珠斯花搶白一句,辯解道:“我本想討你喜歡,卻自討沒趣,我去給你做個小雞燉蘑菇如何?”
“不要羅嗦,快進去吧!”從廚子旁邊早擠出一人,手中拿着一雙筷子,來到珠斯花面前,珠斯花一看便知,此人善於點穴之道,不可不防。
何流沙見珠斯花與人打起來沒完沒了,心中不快,見又衝出一個矮人,轉身對珠斯花說:“我們走吧,何必在此浪費時間?”
珠斯花用求情的口氣說道:“何流沙,你耐心等我一下好嗎?我打完這個就不打了,今天算我請客!”
那矮子聽珠斯花口氣如此之大,亦高聲接話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未與我交手,如何知道能打敗我?我丁當可不是酒囊飯袋,這一雙筷子已伴我三十春秋,還未遇到過勁敵!”
珠斯花看着他手中那隻磨去棱角的普通竹筷,亦接話道:“你用一雙筷子生活,我珠斯花只用十個指頭,雖然你從未遇到勁敵,但今天也未必能遇到,我只須三招,便能你打敗,你信也不信?”
丁當不耐煩地說道:“閒話少說,是驢是馬溜一趟便知,你動手吧!”
珠斯花縱身躍起,伸開手指,直向丁當打來,丁當毫不怠慢,將手中一對竹筷提在空中,猛劃一個圓孤,直向珠斯花下盤點來,珠斯花見他此舉,粉面帶怒,雙指一抖,一招“碩鼠佔位”使出,直向丁當雙目戳來,丁當知其厲害,竹筷迅速一橫,來擋珠斯花雙指,珠斯花見竹筷衝來,伸手要捏,被丁當輕輕一抖,將珠斯花雙指撥開,珠斯花心中一驚,沒料到丁當貌不驚人,卻有如此功夫,就憑他剛纔一個動作,便可知他的點穴功夫至少在十年之上,珠斯花想到這裡,更是不敢大意,凝神觀戰,將平生所學,盡皆使出,頓將丁當逼退兩步,丁當亦大吃一驚,不想這年輕女子,卻有如此內力?真不可小看,當小心爲是。
何流沙站在一邊,見珠斯花越戰越勇,毫不把他放在眼裡,何流沙自覺無趣,對珠斯花大喊一聲:“我走了!”轉身便向門外走去。珠斯花見何流沙突然離她而去,忙向丁當虛晃一下,亦緊追何流沙而來,口中喊:“何流沙,等我一下,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說着,腳步已邁出門來。
這時,只聽珠斯花身後有人大喊:“等一下,吃完飯再走,菜已經端上來了!室藏美婦鄰奇豔,君有奇才我不貧,等一會兒還要向你請教功夫,怎麼走了?”珠斯花回頭一看,見剛纔被自已打敗的幾個人,各個人手中端着熱氣騰騰的菜盤,站在桌邊說話。
珠斯花面上一笑,對門裡的人喊:“你們留着送給別人吃吧!”說完,頭也不回,大步向何流沙追去。
珠斯花三步併成兩步,追趕上何流沙,親暱而又帶着幾分怨氣地問何流沙:“你爲何不辭而別,難道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何流沙邁着大步,一語不發,亦不低頭看珠斯花一眼,目視前方,面孔冷峻。
珠斯花見何流沙如此神態,忍不住又問道:“何流沙,難道我已成爲你的包袱,你和我在一起感到很累嗎?”
何流沙仍然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毫無表情。似乎剛纔珠斯花發自內心的真誠言語,他絲毫沒有聽見。
珠斯花見何流沙對她如此,心中一陣冰涼,不禁悽然想到:我對他一片真心,吃盡苦頭,亦毫無怨言,不料他卻對我如此冷漠,無動於衷,細細想來,我珠斯花亦非平庸女流之輩,倘若他與我在一起,不僅不是累贅,反而能使他有一番成就,但不知他此時是何用心?實在讓人難解。
實際上,何流沙對剛纔珠斯花所言,句句銘刻在心,可他亦有一番不能言表的苦衷,他自從青竹丟失,心中早已不復對其它女人有意,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卻也遇到各種風風雨雨,不想卻有珠斯花這種癡女,此時纏在身邊,真是無可奈何,聽珠斯花真誠言語,他又有何話可說?倘若直言搶白,又心中不忍。因而,只好保持沉默。
珠斯花見何流沙此景,眼中含淚,又欲說話,猛聽身邊有人喊:“珠斯花,珠斯花!”何流沙與珠斯花不約而同地轉頭去看,但見石字路坐在路旁一棵樹旁,一雙鞋子扔在一邊,面上流着口水,開襟敞懷,完全似一個叫花子模樣,與昔日大俠形象,判若兩人。
這時,正聽他身邊一個店小二大罵:“你這個潑皮,吃酒不掏錢,卻騙人說是什麼大俠,你真的付不起酒錢,就拿你的這把刀抵帳。”店小二說着,將手中刀對石字路晃了一晃,石字路雖然面露驚慌之色,卻又無力站起,只搖着一隻顫抖的手說:“別……別……”
店小二並不理會,轉身就要回店,何流沙見狀,奔上前去,驚問:“石字路,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步?”
石字路並不答話,只是盯着珠斯
花不動。
何流沙上前喝住店小二,對他道:“他欠多少錢?我來付上,這把刀你還要還他!”
店小二打量一下何流沙,沉思片刻,對何流沙道:“好吧,你進來吧!”說着,店小二將刀扔在石字路身邊。何流沙與店小二走進店中。
珠斯花站在石字路身邊,看着他的狼狽形象。心中一沉,忙蹲下身,對他道:“石字路,你爲何這樣酗酒?這樣不是作賤自己的身體嗎?”
石字路眼中出淚,對珠斯花說:“珠斯花,你好嗎?我快要死了,我是爲她死的,她又走了,我一個人活在世上,師仇難報,愛心已失,活在世上,不過是個遊動的驅殼而已!”
“字路,你不能這樣說話!”珠斯花極爲同情地蹲下身子,幫石字路將鞋穿上。
石字路用顫抖的聲音問道:“珠斯花,你這樣關心我,你不會再離我而去嗎?”
珠斯花看着他一對含淚的眼神,心中不忍,輕輕地對他點一下頭。
石字路立刻興奮得淚如斷珠般滾下,珠斯花從懷中掏出一粒“冬霜回血丸”放入石字路口中。片刻,石字路似乎精神迴轉,身體有了力量。比先前清醒了許多。石字路慢慢地扶牆站起,將胸前衣釦扣好,對珠斯花輕輕一笑,很歉意地說道:“對不起,真是對不起!”說着,又彎腰拿起地上的刀。這時,何流沙已從店中出來,見石字路已經清醒地與珠斯花說話,他站在一邊,並不插話。
石字路對珠斯花說:“珠斯花,你走了以後,我一直找你,不想在這裡碰見,真是幸會!”
珠斯花驚詫地問:“你找我有事嗎?”
石字路聽珠斯花話外無音,又低下頭,嘴中一時無話,心中卻痛苦不已。
何流沙見狀,忙走上前來,對石字路說道:“石大俠,泰山大會你是否知道?”石字路答:“有所耳聞!”
何流沙熱情地說:“倘若石大俠有雅興,我們可一同前往,不知大俠肯否同行?”
石字路立即慨然答道:“我正好閒來無事,也與你們一同去湊趣,真是再好不過!”說完,似乎徵求意見似的看了珠斯花一眼。
珠斯花從石字路眼神中讀到了另一層含意,但面對何流沙的感情,她又無話可說,只好低下頭去。
何流沙對石字路又道:“石大俠,對於你師父的死與秘籍被盜之事,我已有所聞,但近日我又聽人傳說,這事與不會笑白愛睡雖然有些關係,但真正的禍首並非是他,大概此事有從良和尚插手!”
“真有此事?”石字路面露驚異之色,想起昔日與白愛睡相遇時的種種情況,以及白愛睡的話語,似又有些可信,但憑何流沙在江湖上的威信,他必然言之有據,不會信口雌黃。石字路想到這裡,又問何流沙:“何大俠,倘若能幫助我澄清此事,也了卻我一樁心願!”
“石大俠不必客氣,我一定會認真去辦。”何流沙似乎胸有成竹地說道。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登程上路,珠斯花走在兩人中間,一時不知說什麼話好,但看何流沙的表情,全不把她看在眼裡,她走在他身邊,竟如無人一般,而石字路卻總有意與她靠近,有話沒話地說着,使珠斯花身處兩人之間,感到極爲不快。
三人這樣走了一段路程。來到一處荒山之中,這時,珠斯花猛聽一聲喊:“看你往哪裡跑?”尋聲望去,但見兩人從山上跑下,一大一小。大的是個大鬍子老人,小的是個小孩。定睛看時,小孩正是清子,老的卻是白音烏拉,白音烏拉在後面邊跑邊喊:“你給我站住,不管你跑到哪裡,我也要找你算賬!”
這時,清子猛然看見路上石字路和珠斯花、何流沙,急忙向他們這面跑來,何流沙眼尖,一眼認出是昔日見到的小孩,見白音烏拉在後面追得緊,大聲對清子喊:“往我這兒跑!”清子答應一聲,果然發足向這裡跑來。何流沙亦大步跨出,伸手將清子摟在懷裡,心中又生出一股柔情,心想:倘若青竹的孩子在世,也該這般大了,因而,保護他的意念更加堅定。
白音烏拉氣得呼呼直喘,站在何流沙面前,何流沙問:“何事如此發急?有話慢說!”
白音烏拉略微鎮靜一下,對何流沙道:“何大俠,你不要過問此事,快把這小傢伙交給我,由我處理!”
何流沙聽罷,一陣朗聲大笑,道:“白音烏拉,你是一位長者,何必爲一個孩子如此大動肝火?”
白音烏拉見何流沙不放人,帶氣大聲說道:“何大俠有所不知,這個野孩子算計老夫,使老夫中了他的圈套,今天,我一定要抓他不可!”
何流沙問:“白音烏拉,你因何發火?有話好說,倘若我覺得不可饒恕,我給你出氣!”
白音烏拉道:“何大俠,你看老夫這鬍子,已被他燒得沒剩幾根!”
衆人定眼看時,果見他下巴上已經沒剩幾根鬍子,白鬚被燒得翻卷,長短不等,下巴的肉上亦被燒出一個大疤,樣子極爲滑稽。
何流沙忍住笑問道:“但不知你這樣人物,卻如何讓一個孩子燒得鬍子不剩?”
白音烏拉氣得臉一紅,用
手指着何流沙懷中的清子道:“你問他?”
清子面孔嚴肅,儼然似大人的口氣,說道:“白音烏拉,虧你還是武林中人,卻言而無信,我燒你鬍子,是你與我打賭,怎麼輸了就翻臉不認帳?智者千慮,必有一夫,何況,你並非智者。”
白音烏拉被他搶白,心中不服,辯道:“小娃娃,休要胡說!我雖然與你打賭,但並沒有讓你燒我的肉,你爲何趁我打坐之時,悄悄地點燃我的鬍子?還燒我的肉呢?”
清子嘻嘻笑道:“你鬍子長在肉上,燒你的鬍子,自然要燒着你的肉,可在打賭前,你並未說禁止燒肉啊?”
珠斯花與石字路在一旁,似乎聽出其中含意,珠斯花上前插話道:“白音烏拉,事情已經過去,你又何必與一個小孩鬥氣?泰山大會已在眼前,你何不調整一下?準備參加泰山大會呢?”
白音烏拉打斷珠斯花的話頭,憤憤地說道:“你不要多管閒事,泰山大會我不但要參加,還要取勝,可我的鬍子卻再也長不出來,豈不有失我白音烏拉的風度?”
珠斯花聽他如此話語,禁不住哈哈大笑,嘲笑道:“白音烏拉,你已一大把年紀,卻還要何風度?”
石字路見珠斯花笑得如此開心,亦忍不住陪笑起來。
清子掙脫開何流沙的雙手,站到白音烏拉麪前,對他道:“白音烏拉,你的鬍子已被我燒掉,今天當着衆人之面,你要說清,下次我們見面,你休要糾纏。”
石字路打圓場道:“白音烏拉以大俠身份,又如何能與你一個孩子計較?我們還有事情,白音烏拉,我們就此別過,泰山上再會。”說完,對清子道:“我們一起走吧!”
何流沙用徵尋的眼神看着清子,清子環顧一下大家,說道:“我不願跟你們一起走,我一個人走起來隨便,多謝你們的幫助。我就此告辭!”說着,對衆人一一行禮後,轉身便走。何流沙見清子如大人一般,心中更是喜愛幾分,不忍讓他就此走掉,忙上前對他說:“清子,你去哪裡?我和你一起走好嗎?”
清子站住,看着何流沙,猶豫一下,才答應道:“好吧,你和我走,可不要鬧人!”何流沙一笑,很愉快地答應一聲:“我不鬧人。”便向清子身邊走來。
珠斯花愣愣地站在一邊,心知何流沙此舉是有意疏遠她,面對站在一邊看着她的石字路,她禁不住長嘆一聲,一時無話可說。
清子見何流沙走來,伸出一隻小手,去拉何流沙的手,對他道:“我們走吧,我要先去看一個朋友!”
何流沙答應一聲,便與清子離開白音烏拉等人,向山上的小路走去。
白音烏拉見清子與何流沙一起走去,自己亦轉身而走,只將石字路與珠斯花扔在一邊,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卻一時無話可說。
清子與何流沙一起翻過山樑,來到一片草地,但見此地草莖尺高,猶如一塊碩大無朋的地毯,向天邊鋪去,腳踩地上,土質如沙,極爲細軟,太陽正懸當空,暖洋洋地使人感到極爲快意,如此軟草平沙之地,使何流沙感到心中一鬆,對清子建議道:“清子,我們兩人休息一下如何?”清子道:“好吧!我看你心情很好,但腳步很沉,想是你已經累了!”說着,他就地一躺,身子平伸,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何流沙見清子如此可愛的瀟灑神態,心中極爲歡喜,也學着清子模樣,挨着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遊雲,不禁想到:倘若此時青竹能在身旁,在這軟草平沙之地,不問人間雜事,盡享天倫之樂,真是平生之幸,但不知青竹現在何方?她亦和我一種思想嗎?想到此處,心中悽然,轉頭去看清子,見他正側身望着自己,有神的眼睛眨個不停。樣子極爲可愛,使何流沙淒冷之心,又涌上一股暖意,心中似有一種平衡,使他久經創傷之心,有些填補,何流沙伸手將清子抱過來,對他問道;“清子,你想你母親嗎?”
清子道:“我想她,可她已經死了!”
何流沙用手扶摸着清子嬌小面容,以慈父般的眼睛看着清子,用極爲疼愛地口氣問道:“清子,倘若我讓你跟我一起生活,你願意嗎?”
清子忽閃着大眼睛,一時並不回答。
這時,遠聽有人大喊:“前面是誰?快來幫幫我!”
何流沙順聲望去,卻大吃一驚,見遠處走來一人,後背上還揹着一個,而向他走來的人,竟是多日不見的張羅,張羅累得滿頭大汗,正吃力地向這面走來。
何流沙忙奔上前去,迎住張羅,張羅見奔來之人是何流沙,亦大吃一驚,何流沙不解地看着張羅,見背上竟是一個女人,忙問:“張羅,你揹着的是何人?”
張羅放下背上之人,用手擦着額頭上的汗珠,喘着粗氣,對他道:“我正在路上走,便遇到這個女的,她見我之後,並未說話,便昏倒在地,因而,我只好揹着她走,不知她患了何病?”清子認出,這是他以前見過的小雁。
何流沙認真觀看着這女人面色,將她扶坐在地上,慢慢給她推宮拿穴,不久,那女子便慢慢清醒,從地上站起,只見她肚子微微凸起,似乎已有身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