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知忙道:“是!”便二話不說,乖乖地站立一邊,看着何流沙,似乎有狂犬被逐之意。
何流沙上前一步,對善覺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善覺大師,那年歸雲莊殺死鄒候門,卻有我一份力量,但對大師當時處境,在下確實不知,還望大師海涵則是。”
善覺面無表情地說道:“鄒候門之死,使大多英雄都以爲出自我善覺之手,但真相遲早會大白於天下。何流沙,今天你我既然相遇,我要問你一件事情,請你直言,切莫在老納面前賣弄!”
何流沙道:“大師請講,小可願洗耳恭聽!”
善覺道:“你是否與西夏國一品堂高手劉須貨關係至善?使他對中原內情了若知掌,至使有少林大劫之辱,使武林中人面臨奇恥,而又無可奈何!”
何流沙聽他此話,心中一驚,自己雖與劉須貨相識,但相交從未過密,更不知道少林大劫與西夏國一品堂的劉須貨有關,如此重大之事,善覺何對己言?其中必有來歷。想到這裡,何流沙知事關重大,忙辨解道:“大師是否記錯,少林大劫之時,我正在泰山養病,後來也只是耳聞,說是一品堂有人來,但並無劉須貨插手,大師對此事應當明驗!”
“何流沙,難道我善覺也是信口雌黃之人嗎?”
“大師誤會,小可並非此意!”
“大師,我何流沙爲人光明磊落,從不委屈求全,辱節貪生,但有此事,我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讓萬人唾罵?”
“何流沙,此時並非宣誓之時,你親手參與了少林大劫,並有幾個人同時目擊,今日你還想抵賴嗎?”
何流沙見善覺神色,知無戲言,頓時周身冷徹。心想:善覺這樣德高望重之人,對此事卻深信不疑。可知道餘人盡信,但不知道是誰人壞我何流沙英名?栽贓於我,倘若被我抓住,定讓他碎筋爛骨,定殺不饒!
善覺見何流沙一時沉默不語,又從目光中放出銳物,盯視着何流沙道:“何流沙,我身爲少林之僧,與寺有存亡之系,更與二十名冤魂息息相關。今日你我相遇,我決不放過你,現在,只讓你跟我去少林寺,以後再作別論!”
何流沙知推他不過,沉思片刻,朗聲道:“善覺大師,我尊你的英名,請您相信我何流沙。給我半個月期限,我要找到少林大劫之時,幾位在泰山的前輩給我作證,以示我的清白,倘若我半月內未曾找到他們,我何流沙自去少林寺與你們會面,決無逾期之事!”
善覺似乎覺得何流沙此言有理,少林大劫之時,自己在寺外雲遊,有人說見到何流沙蔘與此事,他心中未曾深信,無奈說得人衆,因而,自己也不得不疑他幾分,今聽何流沙所言,也似有理。想到這裡,剛欲開口應允,卻聽站在一旁的良知道:“師父,你如今還相信何流沙的話嗎?就連他妻子都離他而走,他已衆叛親離,師父今日倘若放他,豈不是放虎歸山嗎?”
蔫拉巴這時插話道:“善覺,關於少林大劫之事,本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有一隻盒子在手,不意被流秋搶走,他又被人殺死,盜走小盒,我那盒中自備一些人的證據,等找到那盒子,再與他理論不遲,這樣吧,你寬限他幾日,我們一起去老爺廟有些事要辦,等辦好此事,我再帶他去找證人,倘若證人不在,半月後,我們三人少林寺見面,你以爲如何?”
善覺剛欲回答,卻被良知搶話道:“師父,切莫聽他之言,倘若今天師父放過他,他們再勾結西夏人來犯少林,那時,我們不又如籠中鳥被人算計嗎?”
善覺聽了良知此語,沉吟片刻,似乎也覺得有理。
蔫拉巴訓斥道:“良知,休要目無尊長,我正與你師父說話。”言外之意,是告訴善覺,你這個師父在徒弟心中並無位置。
顯然善覺聽明白了蔫拉巴之言,開口道:“蔫拉巴,你所言我善覺聽從,我們半月後少林寺見面。良知,我們走吧!”
良知答應一聲,只好順從地跟在善覺身後,向遠處走去。
何流沙亦跟在蔫拉巴身後,轉身欲走,這時,猛聽有人高喊一聲:“善覺,你好糊塗,爲何要放走此人?”聲音極爲高亢震耳,使遠處的善覺和良知同時站住。
蔫拉巴和何流沙看見,樹後又走出一個和尚,似也近古稀之年,何流沙心中一愣,今天實在可疑,此地爲何有如此多的和尚?不知這第三個和尚,又有何話說?
那老僧站在何流沙面前,對何流沙道:“何流沙,你大劫之後,隱姓埋名,今天讓我無爲看見,難道還想走嗎?”
蔫拉巴上前道:“無爲,何流沙已與善覺有言在前,半月之後我們定去少林寺,你不必再次多問,我們還有要事去辦!”
不料,無爲翻臉罵道:“蔫拉巴,你不要多管閒事,難道我們少林寺二十多人,就白白地死去不成?”
“何流沙,看拳!”說着,無爲使開羅漢拳,“呼”地一下,向何流沙打來,何流沙忙撥劍相應。
站在遠處的善覺和良知見兩人打將起來,也走過來觀看。
無爲拳風剛勁,盯着何流沙要害不放。何流
沙使開奇花劍法,在空中抖出幾個劍花,向無爲一個“老鷹撲兔”擊將過來。
蔫拉巴見兩人打在一起,對走過來的善覺道:“善覺,你剛纔所言,難道作廢了不成?”
善覺看着兩人,一語不發,良知接言道:“何流沙其罪可誅,你不必多管閒事!”
蔫拉巴對良知所語不予理睬,又對善覺道:“佛家慈悲爲懷,何流沙對少林大劫尚未弄清,你們就大下殺手,善覺,你可知何流沙的狀況嗎?”善覺道:“他的狀況如何?”
“如今他已病入膏肓,大概也支撐不了多久,你們爲何要增加一個臨終人的苦痛呢!”
善覺聽完蔫拉巴之語,又見無爲與何流沙打鬥得緊,兩人互不相讓,似乎一時難分勝負,忙上前對無爲喊道:“無爲,你停下來,我有話說!”
無爲並不理睬,兀自與何流沙激戰,蔫拉巴見狀,也高聲道:“何流沙,你停下來,聽善覺有何話說?”
何流沙聽完此言,虛晃一劍,猛地退出圈外,握劍凝眸,看着善覺。
無爲無奈,也只好站在一邊不動。
善覺道:“無爲,我已與蔫拉巴有言在先,半月後由他送至少林寺,到那時我們再作理會,今日你就放過他吧!”
善覺說完,又拉着良知不辭而別。無爲自知何流沙有蔫拉巴相助,自己難是對手。鼻子哼了一下,亦拂袖而去。
何流沙與蔫拉巴一起向老爺廟而去。這一日,來到一座山旁,該山雖然不高,卻也十分險峻。蔫拉巴對何流沙到:“該山叫馬耳山,五年前武林中人曾在此爲爭雄之事有過一場激戰。可惜那一次激戰弄得人心慌慌,只將大魔頭黑如海殺死,餘人並未得利。那一場激戰,一直持續七天,殺的烏煙瘴氣。”何流沙放眼望去,但見深谷青草悠悠,綠水淙淙,一片寧靜氣氛。全不似有過一場激戰的情景。
何流沙兩人走下一個斜坡,迎面一棵松樹高大難以懷抱,直入青天,溝中一汪清泉,石旁大書兩個字“御泉”,谷底水草清幽,魚翔淺底,極爲肅穆清幽。擡頭望去,此處正是谷底,只有東側有一條小路,泉水從小路緩緩流出。陽光亦從那邊射來,如一瀑布一般,自高空而下,勢如破竹,似乎還有充足勁力。
這時,猛聽西面谷上有一聲高喊:“何流沙,我看你今日還向往哪裡走?”
何流沙擡頭看時,卻見良知與無爲兩個和尚,正虎視眈眈地站在上面。
蔫拉巴見狀,大聲喊道:“良知,你不與師父同行,又來此搗亂,倘若惹怒我蔫拉巴,可休怪我手下無情。”
良知哈哈一聲大笑,朗聲道:“蔫拉巴,你看誰來了?”語音剛落,早從谷上出現一個人影,何流沙與蔫拉巴定睛看視,卻是蔫拉巴的妻子。
這時,只聽那女子道:“蔫拉巴,快與我回家,我有重要事與你講!”
蔫拉巴問:“什麼事?你儘管直說!”
“不行,你快上來,休要羅嗦!”
蔫拉巴看一眼何流沙,答應一聲,便使開輕功,迅疾而上,很快,即爬上谷頂。那女人二話不說,拉着蔫拉巴便走。蔫拉巴還想說幾句言辭,可那女人已將蔫拉巴拉走很遠。他說的什麼,何流沙一句也沒聽清。
何流沙見蔫拉巴被他妻子拉走,自知要對付兩個惡僧,須費些力氣,但看如此情景,要想避免此戰鬥,恐怕難行。想到這裡,何流沙“刷”地一下撥出劍來,對良知與無爲道:“你們兩人,三番五次要與我爲難,今天既然如此,咱們就鬥個你死我活!”說着,縱身提起,躍到山谷之上,站在無爲與良知對面。
良知和無爲各操兵器。欲與何流沙展開決鬥。何流沙厲聲問道:“良知,無爲,你們要殺我何流沙,卻是爲何?在動手之前,請你們言明,以免我何流沙成爲冤鬼,我何流沙也從不殺無名之徒。”
良知看一眼何流沙,發話道:“何流沙,我良知挑明,今天要殺你,也絕非偶然,自是事出有因,我問你,上次你當衆侮辱我良知,使我良知的聲名狼藉,我今天就想要報那胯下之辱,你休要羅嗦,受我幾劍,何流沙,我今天也要體會一下你奇花劍的厲害!”無爲也搶話道:“何流沙,我們少林寺一世英名,卻如何能忍受你這一毛賊,勾結外鬼殺我寺僧,今日被我碰上,還要講何理由嗎?”無爲說着,“刷”的一個進招,已欺至何流沙面前。何流沙被逼無奈,也迅疾撥劍相應。
良知見狀,也“呼”地一劍,向何流沙身側急揮而下。頓時,良知與無爲成夾攻之勢,將何流沙圍在中間。
三人各懷心事,互不相讓,激烈地打鬥起來。聲音傳出山谷,鏗鏘有聲。
三人正打得不可開交,猛聽有人在一旁唱歌而來,這時,那唱歌之人已走到近前,大家同時轉頭去看,但見鑽天猴郎力光衣服破爛,滿臉滿身都是血跡。站在他們三人面前,目光呆滯,如同傻子一般。
三人同時住手。何流沙忙奔到鑽天猴面前,急忙問:“大俠,你這是怎麼了?”
郎力光仍目無表情,並不說話。這時,猛見老酒鬼錢總溜鑽出
草叢,口中道:“敗了,敗了?”
何流沙忙問:“什麼敗了?”
老酒鬼理也不理他們,口中仍道:“敗了,敗了。”手拿一個酒壺,徑直向遠處走去。
衆人望着老酒鬼遠去的背影,心中一愣,又均悵然不解。
猛然,聽無爲喊道:“大覺大師,你怎麼了?”大家看時,但見高僧大覺手柱柺杖,面色蒼白,氣喘吁吁地慢慢而來,他見到良知與無爲,驚奇地看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無爲上前扶住大覺,問道:“大師,老酒鬼口說敗了而去。但不知何事敗了?”
大覺喘了幾口粗氣,長嘆一聲,對無爲道:“我們與西夏國一品堂幾個高手打鬥,不意被他們打敗!”
“那秘籍也未追回嗎?”無爲問。
大覺輕輕地點點頭,坐在一塊石頭之上,並不說話。
鑽天猴也神色黯然,靠在一棵樹上,望着老酒鬼遠去的背影發呆。
大覺看着何流沙,見他遠遠地站在一邊,對他招手道:“你過來,何流沙!”
何流沙慢慢地走將過來,看着大覺,見他目光中雖然有幾分嚴厲,亦有幾分慈祥。
何流沙輕輕地叫了一聲:“大師。”便站在一旁。
大覺上下打量了一下何流沙,開口道:“何流沙,珠斯花已留言與我,她讓我轉告你,中秋節在華山腳下等你,有要事相托,現在算離中秋節只有十天了。你快快去吧!”
何流沙心中一愣,這珠斯花有何事相托,卻讓老和尚傳話?華山腳下的中秋之日,是往年的綠林大會,她一介女子,爲何要約我去華山腳下?真是奇怪!
良知聽了大覺之言,對他道:“大師,不能讓何流沙走,我們還要與他算賬,上次少林大劫有他插手!”大覺口吐一口長氣,對良知道:“這事你不必管,讓他去吧!是非自有論斷!”
良知聽大覺此說,不好強辯,只是瞪眼看何流沙,心中極爲不服。
何流沙聽大覺之言,似乎話中有語,自己與少林寺干係,大覺也認準無疑。想到這裡,心中一頓,我何流沙一世英名,竟毀在這件事中,自青竹失蹤,我出來苦苦尋找,在江湖上無意作了許多善惡之事,但捫心而問,多多卻是自己與人爲善,雖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事,也並非爲私情。少林大劫傳遍九州,卻如何將我牽扯進去?連大覺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也似無意爲己開脫,其中必有人作下手腳,誣陷我何流沙。但不知此人是誰?竟能騙過如此得道高僧?
何流沙想到這裡,忽然悲從心來,想對大覺說上幾句,卻一時語塞,猛覺天地一陣旋轉,眼前全是銀光亂閃,腦中“嗡”地一下,再也看不清周圍景物。何流沙支持不住,頓時想起蔫拉巴所語,心知自己陽壽已盡,快到黃泉之日了。頃刻,便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大覺見何流沙突然大叫一聲,倒在地上,忙起身過來觀看,見他氣息微弱,面色蠟黃,忙喚來無爲與良知,與他倆將何流沙平身擡起,放在平坦草地上。他伸手把脈,靜靜觀察好久,才長嘆一聲:“他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他病的如此,卻還在外奔波,也難得他的毅力和精神。”
無爲和良知站在一邊,相視無語。這時他們才相信,蔫拉巴的話所言非虛。
大覺把脈之後,對良知與無爲道:“你們扶他坐起,我要運功療救!”
大覺先用氣流封住何流沙關脈,再發功拂他周身。片刻,何流沙開始氣色好轉,呼吸也進出平和。
可是,大覺因耗力太大,卻變的呼吸急促,過了片刻,大覺頭上冒出騰騰熱氣,黃豆般的汗珠紛紛從他頭上滾落。
猛聽無爲一聲大喊,但見大覺渾身如罩在蒸汽中一般,倒在地上,而何流沙已睜開眼睛,握劍站在地上。無爲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默默地看着何流沙與大覺兩人,神色極爲狼狽。
鑽天猴忙跑過去,來到大覺身邊,見大覺已瞪眼看着他,鑽天猴蹲下身子,對大覺道:“大師,你又何苦如此?今日你已耗盡內力,要想恢復過來,恐怕有些時日,此事該我來承擔!”
大覺微微一笑,對鑽天猴道:“郎力光,何流沙已病入膏肓,即使我耗盡全部內力,也難治他此病。不過是延續幾日而已,你應快些帶他去唐雞山見蘇大風山主,他的七竅追魂丹或許對他有用!”
鑽天猴轉身喊何流沙:“剛纔大師所語,你是否聽清?”
何流沙杖劍過來,面上並無謝意,大覺對何流沙道“無論如何,我不會再入唐雞山一步,只是在我嚥氣之前,了我幾樁心願,死不足矣!”
大覺氣粗噓噓,對何流沙道:“何流沙,我今天捨命救你,只憐惜你是個人物,你年紀輕輕,將來武林之事,還要有你去辦,無論如何,你要聽老納之言,去唐雞山找蘇大風,他是不記以前誤會,鼎力相助的。此次由鑽天猴陪你同行,一路上不會有麻煩。”
何流沙仍然冷冷地說道:“蘇大風說一不二,我何流沙也不會折節而求,死生由命,富貴在天。大師就不必爲我費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