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色星期天

十幾米高的大煙囪裡冒出的滾滾黑煙瀰漫在空氣中,遮住了整個天空。在昏暗的天空中,一羣老鷹在空中盤旋着,每隻鷹的爪子上抓着一顆碩大的、上面刻着“卐”字的**。

空場上聚集着上千名猶太囚犯,他們一個個神情沮喪,目光呆滯。

一排排荷槍實彈、牽着狼狗的德國士兵整齊地站在兩旁。從高音喇叭裡傳來了刺耳的《霍斯特•威塞爾之歌》,士兵們隨着音樂,扯着喉嚨齊聲高唱。一條條狼狗張着大嘴“汪汪”地狂叫着。

大煙囪上吊着一個黑色的十字架,海倫娜被一條巨大的鎖鏈牢牢地綁在黑色十字架上,她拼命地掙扎着,可是那條大鎖鏈卻越勒越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時,幾列囚犯像一棵棵被伐倒的大樹一樣倒在地上。一輛虎式坦克拖着一口直徑足有十米多長、三米多深的大油鍋開了過來。油鍋裡盛滿了滾燙的油,冒着熱氣。坦克的履帶上沾滿了斑斑血跡,履帶碾壓過的地面被染成了紅色,地上佈滿了一堆堆白色的骨頭。

坦克停了下來,蓋子打開了,從炮塔裡鑽出來一個人,身穿國防軍少校的制服,胸前佩戴着一枚鐵十字勳章。

當這個人擡起頭來的時候,海倫娜不禁大吃一驚:“怎麼?這不是那個騙子嗎?怎麼回事?他怎麼搖身一變當上軍官了?他來這兒幹嗎?”

海因策正了正帽子,整了整制服,從坦克上跳下來。

坦克的蓋子再次打開,一個身穿婚紗的貴夫人從炮塔裡鑽出來。沒錯,正是呂迪婭。

海因策轉過身,抱起呂迪婭,把她放在地上。夫婦二人向德國士兵們行了個納粹軍禮。

這時,高亢激昂的音樂聲和歌聲停止了,從坦克裡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厄瑪抱着一個用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紅色的小被子裹着的嬰兒,從炮塔裡鑽了出來。

海倫娜大吼一聲:“把孩子還我,德國**!”

厄瑪冷笑了一聲,轉過身,把孩子扔進大油鍋裡。

“啊!”海倫娜一下子驚醒了,喘了幾口粗氣,等到呼吸均勻下來之後,她發現自己後背下面都溼透了,天還沒亮,營房裡仍然一片漆黑,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一場噩夢。

“太可怕了!德國**,在夢裡還要折磨我和我的孩子!爲什麼,爲什麼那個僞君子又闖進我的夢裡?仁慈的上帝啊,我懇求您,把眼睛睜開,救救我的孩子吧!”

這時,那該死的起牀號響了起來。

清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籠罩着大地,十幾米以外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一列火車停靠在多特蒙德中央火車站的月臺上,呂迪婭挽着身穿國防軍上校制服的海因策的胳膊上了火車。十幾名憲兵跟在他們身後進了車廂。

火車的車身上掛着牌子,上面寫着:“多特蒙德至克拉科夫”。車身上,有人用粉筆寫着:我們要到波蘭去痛打猶太人,旁邊還畫着一個骷髏頭。

隨着一聲長鳴,火車啓動了。

海因策望着窗外蒼茫的霧氣,那雙美麗、憂鬱的藍眼睛彷彿浮現在潮溼的車窗上。

“我看,這次波蘭之行就像這天氣一樣迷霧重重。說不定此行有好處,沒準兒能打聽到她的下落。哼!誰知道?”

“你在想什麼呢,親愛的?”坐在旁邊的呂迪婭問海因策,海因策仍然沉浸在沉思當中。

“你在想什麼呢?”她伸手碰了一下海因策的胳膊,又問了他一聲。

海因策這纔回過神了,回答:“嗯?我在想我即將面對的對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外高人,竟然把我們的棋後挑落馬下,這件事還驚動了希姆萊先生?”

“那個老傢伙肯定受過專業訓練,下棋有板有眼。不過,給我留下印象更深的,不是他的棋藝,而是他那令人討厭的舉止,他時不時地還看別人的棋,態度是那麼漫不經心。我們單挑的時候,他佔了優勢,就坐在那裡,身子前後左右亂晃,活像個不倒翁,還用破鑼嗓子哼着《波蘭沒有滅亡》,這簡直是沒把我這個世界棋後放在眼裡。”

“是前任棋後。”

火車在迷霧中向遠方駛去。

成千上萬名囚犯聚集在空場上。前面並排放着六個絞刑架,二十二名囚犯站在六條長凳子上,其中還有風燭殘年的老人、稚氣未脫的孩子、大腹便便的孕婦和兩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男青年,繩子套住了他們的脖子。他們有的渾身顫慄,有的垂頭喪氣,有的目光呆滯,有的挺胸擡頭。

他們身後站着一排德國士兵。

厄瑪揹着拿鞭子的手,慢慢地踱着步走到絞刑架前,對受刑的囚犯們說:“我早就有言在先,一個人企圖逃跑,就會有十個人跟着倒黴,可是很遺憾,有人認爲我是在開玩笑。昨天夜裡,這兩個膽大妄爲的傢伙想不辭而別,離開這座勞動營,好啊,既然這樣,我就送你們一程,還讓二十個人陪你們一塊兒上路。正好二十二個人,這樣你們在那邊兒,沒事的時候可以踢踢足球,耶和華與你們同在,阿們!”說完,她向一名中士晃了一下腦袋。

中士下令:“執行!”

站在絞刑架後面德國士兵一齊把凳子踹倒,頓時,二十二雙腳亂蹬了幾下之後,不動了,他們一個個面目猙獰,吊在空中搖擺着。

有的女囚犯嚇得不敢再看這慘不忍睹的場面,偷偷地把頭低下。

厄瑪轉過身,揹着手慢慢地踱着步。忽然又停下腳步,對被迫觀看這血腥的場面的囚犯們說:“我早說過,在奧斯維辛,就算插上翅膀也別想活着飛出去,你們想逃出去,唯一的方式是在夢裡,可是有人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建議你們趁早兒還是打消這個愚蠢透頂的念頭吧,當然了,如果還有人不想活了,我也不阻攔他們。”說完,她轉過臉,向中士揮了一下手。

中士下令:“把屍體擡走!”

士兵們開始收屍。

被勒令站在前排的觀看這種場面的海倫娜看見二十二具正在被擡走的屍體當中有一名孕婦,看上去快要臨產了。她的嘴脣微微顫抖着,雙手攥緊了拳頭,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但是,一滴也沒有掉下來。

厄瑪一聲令下:“明白的人都去幹活兒!”

囚犯們解散了。

海倫娜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狂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和衣襟。

這時,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走吧。”她轉過臉一看,施蘭妮大嬸嘆了口氣。“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可憐的孕婦不是你。”

傍晚,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大門打開了。一輛轎車緩緩地開了進來。

霍夫曼正率領着他的部下們站在列隊迎接,他衝軍樂隊的指揮使了個眼色,軍樂隊隨即奏響了《霍斯特•威塞爾之歌》。

響亮的樂曲聲、軍鼓聲傳到了被服車間,甚至蓋住了幾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音。

施蘭妮大嬸擡起頭,奇怪地問:“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大動靜?難道是那位元首駕到了?”

海倫娜也感到奇怪,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手裡的活兒,心裡暗想:“居然還有這麼湊巧的事,昨天晚上,我的夢裡出現了這首該死的納粹黨黨歌,這對我來說,是個什麼兆頭?”

轎車停在了甬道旁。霍夫曼上校滿面春風地快步走上前去,“歡迎,歡迎!”說着,他親自爲遠道而來的客人開車門,把呂迪婭攙下了車,然後問海因策:“您就是赫爾維格少校吧?”

“是的。”

“啊,久仰大名!我是霍夫曼,黨衛軍上校。”同時,把手伸了過去。

可是,出乎霍夫曼意料的是,海因策竟然沒有伸出手來和他握手,而是左顧右盼,環視着這個戒備森嚴、陰森可怖的地方。

霍夫曼覺得很沒面子,可又沒辦法,只好把手縮回來,反應機敏的他很快便找出了消除尷尬的話題:“一開始我以爲會派一名實力平平的棋手,沒想到讓您親自出馬,這說明希姆萊先生對這件事有多麼重視。哼!這下猶太之花可輸定了。”

“猶太之花”這個詞一下子引起了海因策的注意,他猛地擡起頭,盯着霍夫曼的嘴,可是,嘈雜的軍號聲和軍鼓聲干擾了他的耳朵。

“您說什麼?”

霍夫曼大聲說:“我說這下那個猶太人輸定了,我相信您能爲第三帝國挽回顏面。”

海因策心想:“他剛纔說的是猶太之花嗎?看來是我聽錯了。這幾個月,無論我走在大街上,還是坐在酒館、咖啡館、賭場、歌劇院裡,看哪個年輕女人都像海倫娜,真見鬼,她怎麼可能跑到德國?怎麼可能出入那些場所?”

霍夫曼陪同着遠道而來的客人往休息室走去,他心裡有些不痛快:“這麼傲慢,連手都不願意跟我握,他纔不過是個國防軍少校。這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是世界棋王,有傲慢無禮的資本。”

和上一次款待呂迪婭一樣,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美酒佳餚。

黑色的唱片在轉動,留聲機裡傳來了一首用大提琴演奏的旋律哀傷的樂曲,呂迪婭又不失時機地賣弄她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的歌喉: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Not where the black coach of sorrow has taken you. Angels have no thoughts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Gloomy is Sunday with shadows I spend it all. My heart and I have decided to end it all. Soon there'll be candles and prayers that are sad, I know, but let them not weep, let them know that I'm glad to go. Death is no dream, for in death I'm caressing you, with the last breath of my soul I'll be blessing you. Gloomy Sunday. Dreaming, I was only dreaming. I wake and I find you asleep in the deep of my heart here. Darling I hope that my dream never haunted you. My heart is telling you how much I wanted you. Gloomy Sunday.(歌詞大意:絕望的星期天,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最最親愛的,我生活在無邊無際的陰影當中。白色的小花永遠也不能把你喚醒。黑色的靈車把你帶走。天使們不會讓你回來,我要是與你同行他們會不會生氣?絕望的星期天。星期天太絕望了,看來我只能在無盡的陰影中度過。我毅然決定結束這一切。這裡很快就會出現很多令人傷感的蠟燭和悲傷的祈禱者,我知道,但是不能讓他們哭泣,還要讓他們知道我很願意離開。死亡不是夢,因爲我會在死亡中愛撫你,用我靈魂的最後一次呼吸來祝福你。絕望的星期天。在夢中,我只是在夢中。我醒來以後,發現你在我的內心深處安然長眠。親愛的,我希望我的夢不會折磨你。我的心在告訴你,我有多麼想念你。絕望的星期天。)”

海因策自己喝着酒,無奈地忍受着這種噪音的刺激。

大提琴聲和歌聲終於停了下來,軍官們紛紛獻上掌聲。呂迪婭謝幕之後,向海因策走了過來。

海因策小聲說了一句:“上帝啊!可算完了!”

呂迪婭來到海因策身旁的空座位上坐下,對他說:“知道這首曲子嗎?”

“不知道,哪個死了沒有下葬的白癡寫的哀樂?”

“這是匈牙利作曲家萊索•塞萊什的作品,叫做《黑色星期天》。聽說這位作曲家是在和女友分手之後寫下的這首充滿憂傷的歌曲。後來這首曲子公開發行當天,他給他女友寫信,想和她破鏡重圓,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那個姑娘服毒自殺了,她身旁的一張桌子上放着一張紙片,上面寫着幾個字,‘黑色星期天’。還有不少人聽了這首哀傷的旋律之後,以各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還特意選擇了星期天。”

“呵,幸虧今天是星期六,不是星期天,要不然我也會這麼做的,尤其是聽你唱這首歌。”

“你……”

“怎麼?開個玩笑,你生氣了?”

“這是猶太人給自己寫的喪歌,”厄瑪喝了一口酒,惡狠狠地說,“這說明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要完蛋了!”

霍夫曼左手拎着一瓶酒,右手端着酒杯,走了過來,對海因策說:“我們初次見面,少校,希望您在這兒過得愉快。”

“謝謝。”海因策都沒有用正眼看他。

“這是上好的波蘭伏特加,我敬您一杯,預祝您明天好運氣。”說着,要給海因策倒酒。

海因策用手捂住自己的酒杯,說:“很抱歉,上校,我已經醉了,我得出去方便一下。”說完,站起身,離席而去。

霍夫曼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呂迪婭趕忙打圓場:“對不起,上校,我先生腸胃不好,最近動過手術,醫生建議他戒酒。”

“是這樣。”霍夫曼悻悻地走開了。

“他知道明天要面對的對手了嗎?”厄瑪問呂迪婭。

“他不知道。”呂迪婭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的門,接着說,“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猶太女人就關押在這裡。”

厄瑪點了點頭,說:“很好,必須得把實情隱瞞到最後一秒鐘,否則,他會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是啊,我也擔心這事。”呂迪婭憂心忡忡地說。

“真那樣的話,他們會被亂槍打死,周圍埋的**比石頭子還多。在奧斯維辛,這些囚犯,誰也別想活着逃出去,就算他們長了翅膀。”厄瑪衝雷娜特招了招手。

雷娜特走了過來,“有什麼吩咐,少校?”

“少尉,你馬上去,命令巡邏隊加強警戒,讓女囚犯趕快熄燈睡覺,任何人不準走出營房門一步,不管有什麼理由,違者格殺勿論,懂嗎?”

“是,少校!”雷娜特轉身要走。

“還有。”

雷娜特又轉過身來。

“任何外人不準靠近女囚犯的營房。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撤崗,懂嗎?”

“是,少校!”雷娜特轉身出去。

“我看上校有點不太高興。”呂迪婭說。

“是啊,太失禮了,換了我,我也會不高興。”

呂迪婭站起身來,走到霍夫曼面前。“會跳探戈嗎,上校?”

“嗯?夫人,我……我怕跳不好。”

“沒關係,上校,我來教你,就像阿根廷人跳的,帶點南美人那種性感的色彩。”

“那,我來試試。”

在舞曲的伴奏下,呂迪婭和霍夫曼跳起了探戈。

海因策唱着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非常流行的反戰歌曲《莉莉瑪蓮》:“

Lili Marleen, Vor der Kaserne, vor dem groen Tor, stand eine Laterne, und steht sie noch davor, so woll'n wir uns da wiedersehen, bei der Laterne woll'n wir stehen, wie einst Lili Marleen, wie einst Lili Marleen. Unserer beider Schatten sahen wie einer aus, dass wir so lied uns hatten, das sah man gleich daraus. Und alles Leute soll'n es sehen, wenn wir bei der Laterne stehen. wie einst Lili Marleen, wie einst Lili Marleen. Schon rief der Posten, Sie blasen Zapfenstreich Das kann drei Tage kosten Kam'rad, ich komm sogleich Da sagen wir auf Wiedersehen Wie gerne wollt ich mit dir gehn. mit dir, Lili Marleen, mit dir, Lili Marleen. (歌詞大意:在軍營的大門前,有一盞燈,你站在那裡焦急地等待着我。你要輕聲地向我訴說,你是多麼愛我。燈光中的你,我的莉莉瑪蓮。點名時間到了,我們該分手了。親愛的,我會愛撫你,把你埋藏在我的心中。在那遠處的燈光下,我要緊緊地擁抱你,和你吻別。燈光中的你,我的莉莉瑪蓮。我們接到了出發的命令,我要跟隨部隊南征北戰。我簡直忍受不了軍營的桎梏。我知道你還在街上等着我,我聽見了你的腳步聲,可就是無法和你相見,燈光中的你,我的莉莉瑪蓮。)”

他溜溜達達地走到女囚犯營房附近,他聽見一聲大吼:“誰?”他定睛一看,幾挺步槍的槍口對準了他。

“怎麼回事?”

“這兒是軍事重地,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

“哼!有什麼大不了的,參觀參觀怎麼了?”

“對不起,這是命令,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去問問普林茨少校。”

施蘭妮大嬸攙扶着海倫娜走到角落處,幫她把褲子脫掉,扶着她慢慢蹲下來。這時,海倫娜聽見外面有吵鬧聲:“哼!拿着根兒雞毛兒當令箭!什麼狗屁軍事重地?”

“請問您是什麼人?”

“阿洛伊斯•希特勒!哈哈!”

海倫娜聽見這聲音,好像特別耳熟,想再仔細聽聽,可是又沒了動靜。她抓住牀鋪的腿,站起身來,提上褲子。這時,又聽見外面有人嚷了一句:“這兒的人不是白癡,就是神經病!”她繞過施蘭妮大嬸,向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孩子?哎?”

海倫娜推開營房門要出去看看,不料,兩挺步槍對準了她的胸口。

“不許出去!”

“長官,我要上廁所。”

“那也不行!回去!”德國兵連推帶搡地把她推了回去,然後把門關上。

海倫娜把耳朵趴在門上,可是,外面什麼動靜也沒有了。半分鐘過去了,除了遠處傳來的歌舞聲和門外士兵的咳嗽聲以外,什麼也聽不見,她只好轉過身去,發現施蘭妮大嬸正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

海因策一頭倒在棉軟、舒適的牀上,用被子捂住腦袋。

施蘭妮大嬸攙扶着海倫娜上了“鴿子窩”,然後自己再上來,幫她把被子蓋好,說:“哎!難得今天收工早,早點睡吧,只有睡覺的時間屬於咱們自己。”說完,她倒頭睡下,幾秒鐘之後,便鼾聲如雷。

海倫娜平躺着,把雙手交叉,墊在後腦勺下面,回想着剛纔外面那個人的說話聲。“這聲音聽上去怎麼這麼熟悉?那渾厚的嗓音,就像一杯香濃美味的檸檬水,難道他真的來了?哈!也許是我聽錯了,說不定那傢伙早就命歸黃泉了。誰知道,這兵荒馬亂的!”想到這兒,她把雙手從後腦勺上拿下來,放進被子裡,閉上了眼睛。

蹩腳的探戈終於結束了,霍夫曼吻了一下呂迪婭的手,然後跟着她走到厄瑪身旁,對厄瑪說:“少校,明天的比賽,對我們來說,勝利具有重要的政治意義,要讓猶太人知道,我們偉大的日耳曼軍人的出類拔萃不僅體現在軍事力量和武器裝備上,在智慧上也高人一等。”

“這一點您已經強調過好幾次了,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上校。”

“可是我擔心,少校,夫人,我們請來的,是我國實力最強的棋手,這可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放心吧,上校,”呂迪婭說,“我先生是現任的世界棋王,就像我們的軍隊一樣,天下無敵!”

霍夫曼還是有些愁眉不展。

“如果您還不放心,上校,我有辦法,”厄瑪微笑着說,“我想,任何人在死神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都會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大腦一片空白,猶太之花也不例外。您知道嗎?欣賞這樣的臉譜是多麼有趣,讓人百看不厭。”

黑色的唱片在留聲機裡不停地轉動着,那首《黑色星期天》迴盪在整個休息室,呂迪婭用沙啞的、不堪入耳的歌喉演唱着這首哀傷的歌。

棋桌上擺好了棋盤和棋子。海因策在黑方一側坐了下來,他驚異地發現,這副象棋正是自己送給他心愛的女人的信物。

霍夫曼把棋盤轉了過來,然後衝兩名士兵晃了一下腦袋,那兩名士兵出去,把一名囚犯架了進來,海因策擡頭一看,這個囚犯披頭散髮,渾身血跡斑斑,帶着沉重的鐐銬。

厄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毒辣的眼睛裡露出了兇光。

那個囚犯擡起頭來,用憤怒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海因策。

海因策不禁大吃一驚:“怎麼?這不是海倫娜嗎?她就關押在這兒?”他猛地站起身來,仔細打量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見她骨瘦如柴,精神恍惚,幾乎和骷髏沒什麼兩樣,憔悴的臉上被刺上了一道道深深的傷疤,組成了一個“卐”字。

兩名士兵把海倫娜往前推了幾步,把她按在棋桌前的電椅上,把鐐銬給她解開。

霍夫曼向棋盤伸了一下右手,說了聲:“開始吧。”

唱片停止了轉動,呂迪婭的歌聲也停了下來。

海因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海倫娜送給他的那塊繡着象棋的手帕,正要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海倫娜一把將手帕搶了過去,揉成一個團,扔進海因策身後的壁爐裡。

海因策擡起頭,環顧了一下左右,呂迪婭、厄瑪以及以霍夫曼爲首的德國軍官們正在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他站起身,一把抓住海倫娜的手,想拉着她從身後的窗戶跳出去,可是,當他轉過身的一剎那,他注意到,掛在窗戶旁邊的希特勒的頭像也對他怒目而視。海倫娜用另一隻手把他的手拿開。

霍夫曼說:“請吧,少校。”

海因策看着海倫娜的眼睛,她的眼神不再憂鬱,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憤怒,那堅毅的目光讓他不敢直視,他只好又坐下來,廢了好大的勁才把自己的情緒穩住,把王前兵向前拱了兩格,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棋盤上。

海倫娜冷笑了一聲,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仰着頭,既不看棋盤,也不看她面前的對手。

休息室的氣氛越來越凝重,即使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海倫娜仍然沒有走棋,她的冷笑聲迴盪在整個休息室,迴盪在海因策的耳邊。

霍夫曼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快步走了過來,對海倫娜大吼一聲:“快下棋!”

海倫娜用鼻子哼了一聲,把臉轉了過去。

厄瑪手裡拿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刺刀走了過來,惡狠狠地說:“上校對你下了命令,沒聽見嗎?”

海倫娜瞟了一眼厄瑪手中的刺刀,又把臉轉了過去。

厄瑪衝那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那兩名士兵抓住海倫娜的兩隻手腕,把她的雙手按在桌子上,厄瑪手中的刺刀尖壓在了她的手上,對她說:“你不是說過,你這雙手天生就是用來拿棋子的,既然你不拿棋子,那你這雙手就沒用了,我會像剁雞爪子一樣把它們剁下來!你,聽見了沒有?!”

海倫娜仍然坐在電椅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厄瑪把刀尖扎進了海倫娜的手背。鮮血慢慢地流了出來,染紅了桌子,海因策心如刀絞,彷彿這把刺刀不是紮在海倫娜的手上,而是紮在他的心裡,讓他疼痛難忍。可是這隻嬌嫩的手的主人卻緊咬着牙關,強忍着疼痛,堅毅的眼睛裡沒有一滴眼淚。

海因策覺得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他欠着身子,湊到海倫娜面前,用波蘭語小聲對她說:“不要這樣,海倫娜,下棋吧,不然你的手就要斷了,屈服吧。”

不料,海倫娜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臉上。

呂迪婭走了過來,用挑釁的口吻對海倫娜說:“怎麼了,猶太之花?你害怕了?你怕被我丈夫殺得稀里嘩啦的?”

海倫娜瞪了一眼呂迪婭,冷笑了一聲,輕蔑地說:“手下敗將!”她把手從士兵手中抽出來,伸向棋盤。

厄瑪這才慢慢地把刺刀收起來。

棋局進行得很快,雙方几乎不假思索。下着下着,海因策意外地發現,這局面竟然和兩個人在維斯瓦河畔美人魚銅像旁邊下的那盤沒有下完的棋一模一樣,只是雙方互換了黑白棋子,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棋盤被海倫娜手背上的鮮血染紅了。

突然,房頂上響起來了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霎那間,烈火在燃燒,房子在震顫,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震得大驚失色,四散逃竄。

海因策趕忙站起身來,一把拉着海倫娜的手,跑出休息室。

兩架英國皇家空軍的蘭卡斯特轟炸機在空中盤旋着,**像雨點一樣傾瀉下來。霎那間,房倒屋塌,一片狼藉,鐵絲網也被炸開一個口子。

“快跑!”海因策拉着海倫娜,從被炸開的口子逃了出去。

兩個人拼命往前跑,真恨不得肋生雙翅,逃離這個該詛咒的鬼地方。

他們一口氣不知道跑了多遠,實在跑不動了,旁邊不遠處有一塊大石頭。海因策抱起海倫娜,走到大石頭旁坐下來休息。

海倫娜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海因策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心裡一陣酸楚,剛要親吻她那張傷痕累累的臉,只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狗叫聲和摩托車聲,聲音越來越近。德國鬼子追了上來!

厄瑪騎着一匹高頭大馬,手裡端着一挺***,她大吼一聲:“站住!把手舉起來!”

海因策趕忙站起身,把海倫娜拽起來,繼續拼命往前跑。不料,寬闊的、波濤洶涌的維斯瓦河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德國鬼子越來越近了,海倫娜大義凜然地說:“法西斯!狗強盜!我就是死也不能落入你們手中!”說完,她的雙腿變成了金色的魚尾,雙臂變成了魚鰭,縱身一躍,跳進了滾滾的河水裡。

德國鬼子來到河邊,向河水裡張望着。

突然,河水掀起了十幾米高的水柱,海倫娜從河裡一躍而起,她身穿盔甲,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揮舞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腳蹬戰靴,衝上岸來,德國鬼子一個個目瞪口呆,慌忙向她射擊,可是子彈全都打在了她手中的盾牌上,她仍然拼命衝向德國鬼子。這時,河水掀起了滔天巨浪,成千上萬條美人魚紛紛露出水面,她們變成了和海倫娜一模一樣的女兵,身穿盔甲,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揮着利劍,像潮水一樣衝上岸來,德國鬼子被殺得人仰馬翻,活着的嚇得扔下手裡的武器,調過頭望風而逃。

女兵們嘹亮的歡呼聲、歡笑聲響徹了整個山谷。湍急的河水平緩了下來。隨後,她們又一個接一個,跳到河水裡,腿變成了魚尾。霎時間,海倫娜不見了,女兵們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河岸邊,只剩下海因策一個人,他衝着河水大喊着:“海倫娜!海倫娜!”

他的呼喊聲迴盪在山谷裡,平靜的河水仍然緩緩地向前流動着……

這時,海因策醒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房間裡漆黑一片。

牀頭櫃上的檯燈亮了。

“你還在想她?”躺在他身旁的呂迪婭坐了起來,用鄙夷的口吻問他。

海因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一個離奇的夢,在夢裡還呼喚着她的名字。

“既然你無時無刻都在思念她,那好,今天就可以讓你見到她。”

海因策猛地坐起來,問:“什麼?你說什麼?”

呂迪婭遲疑了片刻,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是在開玩笑,不過你那麼想見她,我讓厄瑪幫你打聽打聽她的下落,讓她得到更好的關照,畢竟是同行嘛。”

海因策疑惑地看着呂迪婭。

海倫娜被五花大綁,牢牢地捆在營房外面的一棵大樹上,嘴上裡塞着一團白布。呂迪婭、厄瑪以及以霍夫曼爲首的德國軍官和士兵把她團團圍住。

遠處有一團火在燃燒,把天空照得通紅。

海倫娜擡起頭,仰望着夜空,晴朗的夜空中佈滿了星斗,閃爍着光芒,有的比較黯淡,有的則特別明亮。她默默地數着天上的星星。數着數着,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她驚喜地看見,一隻碩大的黑天鵝扇動着翅膀俯衝下來,黑天鵝背上揹着一位王子,他頭戴一頂金光燦燦的王冠,身披一件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紅色的戰袍,身穿銀色的鎧甲,更出乎她意外的是,她清楚地看見這位騎黑天鵝的王子的那張俊朗的面孔。

“是海因策!難道他是來救我的?”

只見王子左手拿着弓,右手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箭,他挽弓搭箭,用力一拉弓,箭“嗖”地一下射了下來,成上千萬支箭像雨點一樣射向了德國鬼子的喉嚨,頃刻之間,他們一個個東倒西歪,全部斃命。

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燦爛的晨曦照耀在海倫娜憔悴的臉上。

黑天鵝降落在海倫娜的面前,王子從黑天鵝的背上跳下來,向海倫娜走過來,把白布從她嘴裡掏出來,又從背後抽出一把寶劍,挑斷了捆在她身上的繩子,然後彎下身子,把她抱起來,向大門口走去。

海倫娜發現德國軍官和士兵們的屍體全都被一條條大鐵鏈子吊在了樹上,其中包括呂迪婭和厄瑪的屍體。猶太囚犯們紛紛圍了過來,用石頭砍他們的屍體。

海因策對囚犯們說:“好啦,你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囚犯們遲疑着,好像都不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海因策重複了一遍:“你們現在可以回家了!走吧!”

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大門打開了,大門上方懸掛着的組成那句德語“勞動帶給人自由”的鐵鑄標誌掉在了地上,換成了一枚碩大的、金光閃閃的六角星,一面白紅旗迎風飄擺。囚犯們走在用一面面燒得殘缺不齊的“卐”字旗鋪成的小路上,向大門外走去。

海因策抱着海倫娜走到大門外,海倫娜一眼就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正在迎接她。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叔叔、哥哥、嫂子、雅各布正面帶笑容向她招手。

海因策把海倫娜放了下來。海倫娜一個健步跑過去。不料,當她跑到近前,她的親人一下子全都不見了。“怎麼回事?人都哪兒去了?”她急忙向四周尋找着。

“媽媽,我在這兒呢!”海倫娜聽見一個孩子清脆的聲音,這聲音是從半空中傳來的。

只見約瑟夫正扇動着一對白色的翅膀在半空中飛翔。“外公、外婆都在天堂呢,爸爸、媽媽,跟我來!”說着,向天上飛去。

“把眼睛閉上。”海因策對海倫娜說。

“幹嗎?”

“聽話,把眼睛閉上,我讓你睜開你再睜開。”

海倫娜把眼睛閉上。

“好啦,睜開眼睛吧。”

海倫娜睜開雙眼,驚喜地發現自己正騎在黑天鵝的背上,在湛藍的天空中飛翔,穿梭在一朵朵白雲之間。海因策坐在她身後,雙手緊緊地摟住她。她回過頭,倚偎在海因策的身上……

惱人的起牀號又吹響了。海倫娜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躺在供上百名女囚犯睡覺的“鴿子窩”上。大家急急忙忙起牀穿衣服,她這才明白,剛纔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被服車間裡,囚犯們像往常一樣,忙得熱火朝天。

雷娜特少尉走到正在縫紉機旁工作的海倫娜的身旁,對她說:“8864,把你手頭的活兒放下,跟我來。”

海倫娜站起身來,跟着雷娜特往外走。

施蘭妮大嬸望着海倫娜的背影,偷偷地在自己胸前劃了個“十”字。

天陰沉沉的,沒有一絲一縷的陽光,一場雨隨時可能從天而降。

海倫娜跟着雷娜特往休息室方向走去。

海倫娜一邊走一邊想:“她這是第四次把我叫走。第一次,我把霍夫曼殺得片甲不留,第二次,把十二名不可一世的德國將軍殺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第三次,把那個德國**給氣跑了,我一想起她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想笑!那麼今天,又是哪個自不量力的倒黴蛋兒大老遠的跑過來送死呢?哎?他們會不會真的把那個母狗的丈夫馮•赫爾維格先生派來?嗯,完全有這種可能,因爲他們在遭到最沉重的打擊之前,是不會甘心失敗的。”

來到了休息室門口,海倫娜看見,就在旁邊,放着一個絞刑架,上面吊着一根繩子套,下面擺着一條長凳。她不以爲然地冷笑了一聲,便跟在雷娜特身後,向休息室走去。

這時,從休息室裡傳來了用留聲機播放的那首旋律哀傷的《黑色星期天》和呂迪婭刺耳的歌喉。

雷娜特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去。

當海倫娜走到休息室門口,頓時感覺到了一種壓抑和凝重的氣氛,每次來到這裡,天生敏感的她都能感覺到壓抑和凝重,而這一次,顯然比前兩次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哀傷的旋律更烘托了這種氣氛,讓人感覺到,這裡簡直就像個殯儀館。

海倫娜環顧了一下整個休息室,以霍夫曼上校爲首的德國軍官以及呂迪婭、厄瑪都在,門口站着兩名衛兵,屋裡站着兩名士兵,他們都揹着***,筆直地站在那裡。

這時,在棋桌後面,一張熟悉的面孔進入到海倫娜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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