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紀天說,那些被召回來的冉民,無法再習慣他們部族隱居地這種與世隔絕的落後生活。勸說族長舉族搬出去,和外面的世界相融合,族長卻不答應。爲了自由,他們決定發動內變…他們這個冉族殘餘部族,經過了上千年的發展,當時的人數,比眼下要多,隱居在這裡,就像一個小國家一樣,除了有各種的族規,律定以外,人還有等級之分。最高等級自然是族長,往下是巫師,再往下是管事人,再再往下就是普通的族民。這其中,巫師相當於我們這個世界的執法人員和國防人員,他們掌握着冉族部族的最高機密——巫咒,用於掌控所有族民,以及防止外敵入侵。巫師都立下過重誓,如果背叛族長,蛇靈就會下凡,將他們噬咬而死…
所以,那些人內變,首先要對付的是巫師。巫師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爲此,他們頗費了一番工夫。最終,在族裡的一次祭祀活動結束以後,他們把從外界帶回的毒藥下到了巫師所飲的酒裡,毒死了所有巫師,然後趁亂殺死了族長…如此一來,他們的命運終於可以歸自己掌控,安然離開這個地方了。可是,他們最終還是沒走成。族長死了,巫師死了,管事人沒死。那些‘內變者’眼看着就要逃離這地方了,卻被冷靜下來的管事人帶着族人追過去截住,抓了回來,遭受了一種比烈火焚身更爲殘酷的刑罰,萬蛇噬體…
雖然內變失敗,但並不是沒有意義…一族不可無長,處死內變者以後。那些管事人共同商議推舉,從他們當中選了一個新的族長。可是,由於那些巫師,以及先前的族長被殺,從而導致一直被他們所壟斷的,冉族最核心的東西——祖先傳下來的巫咒,失傳了。如此一來,族人不再受控制,後面接二連三的有人逃到外面的世界。若干年下來,族人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過慣了這裡的生活,不想出去的人。
終於有一天,後繼族長坐不住了,想要變回以前的局面,就必須要恢復巫咒,可是,這要怎麼恢復?…思來想去,他決定還是派可靠的人到外界去。據先輩說,他們冉族在統治外面世界的古冉國時期,在一些貴族的墓葬,祭祀的神廟等等地方,會刻下零星的巫術咒語符號…那就派人去尋找,收集那些咒語符號,滴水可以穿石,將收集到的各種符號加以羅列整理,久而久之,應該有一天可以恢復族裡失傳的巫咒…
還有就是,繼續尋找青銅人,以及那些楊家人的下落。尋找青銅人,是因爲那是聖物,而尋找楊家人,是因爲那些楊家人當年曾經被族裡的巫師對付過…當年,那些楊家人由於拒不交出聖物,冉族巫師過去以後,依靠巫咒召出一種神秘力量,將楊家所有人都給籠罩,令他們全部都逃不掉,一個個的慢慢處死。後來,楊家老頭兒和巫師訂了‘契約’,雖然那種力量被收走,可是,他們楊家人的體質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就好比用磁鐵吸鐵砂,把磁鐵撤走以後,那些鐵砂會帶有磁性,差不多的道理…楊家人體質的那種‘變化’,會衍傳給後人,一旦找到他們以後,可以通過他們,重新得到召喚那種神秘力量的巫咒…
“怎麼個得到法?”我忍不住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凌紀天說,“冉國華沒告訴我。”
我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當年,剩餘的那些楊家族人,跟隨高啓恩去了黃河邊的高家村,住了兩天之後往北去了…從黃河往北,他們是去了哪裡落腳?…我的心跳急促起來,反覆回味凌紀天剛纔的話…那些楊家人的體質發生變化,衍傳給後人…變化…後人…難道說……
就聽凌紀天繼續道,“這就是爲什麼,冉國華從事盜墓的原因,他是想從古代墓葬,或者一些遺蹟裡,得到他們先民遺留下的咒語符號,從而恢復他們部族失傳的巫咒。”
“那結果怎麼樣?那麼多‘前輩’都沒完成的事,不會就被他給完成了吧?”我道。
“呵呵…”凌紀天笑了笑,“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麼會跑到這地方來?”
“真被他給完成了?”我驚訝道。
“完成了一種…”凌紀天說,“這個冉國華,表面看着土裡土氣,人很木,其實智商很高。除了盜墓,找遺址以外,他還動不動就往一些,古蜀冉民曾經生活過的古村老鎮裡面跑,尋找蛛絲馬跡,依靠蒐集到的各種資料和冉族符號,最後,竟然真的被他找回一種古冉巫咒…”
“然後呢?”我問。
“然後,他就回到這裡來複命。回頭同我匯合以後,我們去了曹老闆所在的縣城。當時同曹老闆他們在一起的,有好幾個人,我都不認識。酒桌上,那些人言談間似乎對我有所避諱,並且不斷給我灌酒。我耍詐裝醉,被他們扶進了裡間,待他們走後,我悄悄的跑到門口偷聽,結果聽到一件相當不可思議的事…”
“什麼?”我緊張的問。
“呵呵…”凌紀天搖頭苦笑。
“怎麼了,凌伯伯?”
凌紀天看了看我,“我如果說,我不記得當時我到底聽到的是什麼事了,你們相信嗎?”
我,師父,向風,三人驚奇的看着他。
“不記得?”
“嗯。”凌紀天說,“當時我聽的過於入神,連有人從房間的小門進來我都沒注意,結果被打昏了。當我醒來,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山溝裡,往上面望,是高崖。迷怔了好一會兒,我才明白,我是被人給扔下來的,要麼就是被人施了法,自己掉崖摔下來的,離我不遠有個揹包,還有登山杖…只是我命大,不知怎麼沒摔死。可是,我的臉…”凌紀天痛苦的低下頭,“也不知是被凸出的岩石尖還是樹枝,完全毀了,當時手腳也斷了。我也不知哪來的毅力,爬了將近一個下午,遇到一個好心的過路老闆,把我救進車裡,拉着我去了醫院。我當時連話也說不出,更不能寫字,五官還毀了。那老闆無法知道我是誰,家在哪裡,自己幫我墊的醫藥費。在醫院那段時間,我想來想去,害我的人,一定是冉國華,曹老闆他們,原因是我聽到了不該聽的事。可是,到底是個什麼事,我想的頭痛欲裂都想不起來,只依稀記得很不可思議…後面我只好不再去想,沉下心來,我覺得冉國華這個人很神秘,他所給我講的,關於他們冉族之類的,等等一切,我一直不怎麼敢相信是真的,可如果說要是編造的故事,又找不出什麼破綻…我不可能再回山東老家,做什麼燈飾廠凌老闆了,這一次我沒死,下一次,我將不會再這麼走運。那麼,我這個樣子,能去哪裡呢?想來想去,我還是迫切想知道,冉國華對我說的關於他的身份是不是真的…傷好以後,我悄悄回山東看了一下,發現我那座樓已經被拆了,冉國華也不知去了哪裡。回到四川,我來到了川西的邛崍山脈這裡,尋找那個傳說裡的冉民之地。不知道是因爲我的目標就是找它,因此工夫不負有心人,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深山老林裡轉悠了一兩個月,真的被我誤打誤撞的闖到了這地方…當時,這些冉民圍着我,問我是做什麼的,我說自己是一個無親無故的流浪漢。按照族規,他們本想殺了我,一個頭領說,他們這裡剛好缺個守陵的,讓我守陵好了。從那以後,我就待在了這裡,成了一個守陵人,陪着我的,只有我一直隨身攜帶的,霄兒的一張照片…”
凌紀天說到這裡,墊鍋的石頭經不住炭火烘烤,啪’的一下炸掉一個角,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扶住,鍋就扣地上了。
“我去找塊石頭。”凌紀天說。
他走後,我說道,“你們覺得,他的話有多少是可信的?”
“怎麼?”向風看了看我。
“我覺得,他應該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凌紀天很快就回來了,把鍋墊起來以後,他看了一圈我們,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冷啊,我的事講完了,該你說了,你們又是爲什麼來這裡?”
既然凌紀天不相信雨馨就是凌霄,我略過關於她的事不談,撿緊要的,像凌紀天那座樓不是被拆,而是被施了法,還有太行山那無名山村憑空消失…給他講了一遍,聽的他愣愣的。
肉燉的差不多了,我們打碎一隻陶罐,用罐底做碗,連肉加湯盛了,輪流喝了一些,把冉族那個頭領弄醒,也給他喝了一些。見他精神氣力有所恢復,我正要再次詢問關於那種‘上古詛咒’的事,師父忽然一按我的胳膊,目光看向外面…
“怎麼了師父?”我嚇一跳。
“大家小心,好像有不乾淨的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