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語,孤獨的樓船在迷迷濛濛的煙波上穿行,安靜得猶如一個從遠處而來的幽靈。
一天之後,樓船行過幾百里路,隱隱約約能夠看到西岸的輪廓。
那裡不同於大湖東岸,雖然也有數百村鎮,十多萬百姓,但是每一個小鎮中都有官府設立,屬於凡人國度的屬地。
凌晨時分,沉默行駛許久的樓船終於靠岸,在一個小碼頭停了下來。
蘇雲站在甲板上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岸,開始與碼頭邊已經擺攤的小販攀談起來。
“老鄉,這裡是哪裡?離三莊鎮還有多遠?”
蘇雲搓着手,要了一碗熱騰騰的豆漿,兩根油條。
“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
賣豆漿油條的老婦人十分高興地看着她的第一個客人,熱情無比說道:“我們這裡叫十里橋,離你說的三莊鎮還有幾十里路,你們順着官道一直往西走,大概半天就應該能找到三莊鎮。”
“謝謝老鄉,再給我來一碗豆漿,讓後面的人給錢。”
說完,蘇雲端着豆漿,拿着油條自顧自地向西方走去。
“這位小哥……”
老婦人以爲大早上的就遇上了吃霸王餐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後面幾個穿着華麗,器宇軒昂的貴人朝她走來。
其中一個滿身貴氣,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對她說道:“老鄉,剛纔那個年輕人買的東西我們來付錢。”
那個中年人就是慕容恭,一邊說着話,一邊從懷裡掏出幾錠碎銀子很有禮貌地遞給了老婦人,然後招呼着其他幾人吃些早點。
幾人雖然早已修成辟穀,數十上百天完全可以不用進食,但是自我封閉之後,體內世界的靈氣無法供給肉身,因而與常人無異,還是會感到飢餓。
用過早點,慕容恭與楊窮在十里橋找了四輛馬車,然後又找到不知逛到哪裡的蘇雲,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向着三莊鎮方向走去。
經過半天跋涉,四輛馬車終於來到了三莊鎮的地界。
三莊鎮,在方圓數百村鎮中是數一數二的,居民一百萬,佔地面積東西三十里,南北二十多裡,比起一個普通的小城也不妨多讓。
三莊鎮,以三大山莊的勢力最大,這三大山莊分別是玄劍山莊、黃樹山莊、浩然山莊。
玄劍山莊,據說是天玄宗弟子後人建立的山莊,山莊內有族人數百,大多都自幼習武,身懷絕技。
黃樹山莊,莊主黃樹人,來歷不明,三十年前來到三莊鎮,赤手空拳在玄劍山莊與浩然山莊的夾縫中建立了黃樹山莊,可謂當世英豪。
浩然山莊,山莊內有弟子數百,莊主浩然真人,據傳能通鬼神,與傳說中的修者有莫大的關係。
雖然三莊鎮距天玄山脈不算遙不可及,但是不知有意還是冥冥中有種安排,除了大湖東岸的百姓,大湖西岸的所有凡人即便渡過大湖,也無法一睹天玄山脈真容,無緣那些飛天入地的修者。
另外,三莊鎮還有一個縣衙,一個青樓——飄紅院,一個鐵匠鋪——北鐵鋪,一個酒樓——鳳來酒樓,它們都是三莊鎮獨一無二的。
蘇雲要去的地方便是三莊鎮獨一無二的青樓——飄紅院,那是他與稻子的約定。
十年前,稻子離開天玄宗之前,向蘇雲打聽過有關那個胖道士的消息,但是蘇雲什麼也沒說,然後稻子離開,說要去一個叫三莊鎮飄紅院的地方找那個胖道士。
至於蘇云爲什麼要找稻子,還是因爲十年前那場未完成的辯論。
月明星稀,燕國帝都,皇城腳下,稻雲論道,太傅國師,尚未定論。
時至正午,慕容恭與楊窮在蘇雲的吩咐下,硬着頭皮滿街打聽飄紅院的具體位置。
好在飄紅院在三莊鎮足夠出名,沒花多少時間,兩人在無數異樣目光的注視下,終於摸清楚了路線。
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四輛馬車才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飄紅院門口,再次引來一片指指點點。
白天投客棧的多了,但是白天逛青樓,還如此大擺排場的卻十分罕見,算得上古今奇聞軼事了。
蘇雲,葉依痕以及馮博士等人神色如常,瀟灑無比地打量着面前飄紅院的樓閣。
但是,吳醉、楊窮、慕容恭以及一直頹廢不堪的莫離神色極不自然,靠在馬車邊想要躲避百姓有趣的目光。
“喲,排場還真不小。”
遠處,一個五旬老漢笑呵呵地看着蘇雲這一行人。
“那個女娃還真漂亮,氣質也是絕佳,雖然有點冷,但是很合我的胃口。”
飄紅院對面小酒館裡,一個猥瑣的年輕公子哥色眯眯地盯着葉依痕。
“真不害臊,又老友少,還帶着一個姑娘家,大白天停在窯子門口,穿得還這麼講究,真是當了**又想立牌坊,嘖嘖嘖……”
更遠處,一大羣婦女埋在一堆,嚼着難聽的話語。
……
蘇雲沒有搭理觀衆,左右看了看,找到已躲在遠處的楊窮,吆喝道:“小子,去叫門,讓裡面漂亮姑娘們來迎客了。”
“師父…”
楊窮老臉一紅,支支吾吾道:“姑娘們都還在休息,要不我們找一家客棧投宿,然後派個人來完成師父的吩咐,怎麼樣?”
“不怎麼樣,就這家了。”
蘇雲不耐煩地說道:“別廢話,快去叫門。”
碰到這樣毫不在意世俗眼光的師父,楊窮也沒辦法,硬着頭皮敲響了飄紅院的大門。
“呦、呦、呦…來了,來了。大白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真是急性子。”
門後一個酥酥的中年女人聲音傳來,然後大門開了,一個衣衫不整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臉上塗着昨夜沒來得及卸下的胭脂粗粉,一臉茫然地看着門口一大羣衣着華麗的人。
半老徐娘愣了不到一秒,然後滿臉堆笑地轉身,朝着樓上大聲尖叫道:“姑娘們,姑娘們,別睡了,來貴人了,起來迎客了。”
喊完,半老徐娘滿臉堆笑地看着楊窮,眼中放光,然後笑呵呵地說道:“客官,來來來,裡面請。老身徐媽媽,這裡管事的,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保證服務周到。”
“呃…”
楊窮往後退了一步,將蘇雲讓了出來,說道:“師父,還是你來說吧。”
徐媽媽也是一個精明人,從楊窮的動作,可以看到這一大羣人,是以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公子哥爲尊,可從這公子哥那種雍容華貴的氣度來看,不像是逛窯子的登徒浪子。
於是,徐媽媽收起了往日裡的諂媚,一本正經,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您是和什麼人與有約,還是暫借此處?”
“呵呵,徐媽媽果然是精明人啊。”
蘇雲還沒開口說完,卻被徐媽媽搶了先,一時竟有些佩服那徐媽媽了,微微一笑說道:“徐媽媽有禮了,我們一行人從外地來,沒找到住宿的地方,想借貴寶地休息幾日,不知方便與否?”
“哼!”
看着蘇雲這彬彬有禮的斯文模樣,葉依痕冷哼一聲,直接推開徐媽媽,自顧自地走了進去,冷冷說道:“給本姑娘安排一個清靜所在,如果沒有,就將其他人趕出來,千萬別污了我的眼睛。”
“這…”
徐媽媽被葉依痕傲慢的態度氣得直哆嗦,可並沒有絲毫憤怒,依然滿臉笑容地喊道:“死鬼,快將這位姑娘安排到清雅別苑去。”
喊完,徐媽媽對蘇雲說道:“公子,裡面請。姑娘們還在休息,既然公子不爲尋花問柳而來,那我就讓姑娘們繼續休息,免得打擾公子清靜,如何?”
“別介。”
在徐媽媽的帶領下,蘇雲幾人走了進去,邊走邊說道:“雖然我們不爲尋花問柳而來,但有姑娘們伺候着,也不爲一件快事。本公子也是憐香惜玉之人,打今日起,飄紅院不用接待其他客人了,讓姑娘們好好伺候我們幾個就好。重點是那個書生,看到沒,就是那個腰間插着一本書的悶葫蘆。”
“哼!”
蘇雲話音剛落,馮博士冷哼一聲,一股冰冷的氣息散發而出,將本來要向他獻媚的徐媽媽逼退。
無奈,徐媽媽只好跟在蘇雲身邊,有些哀求地說道:“公子,這樣可不好啊。若是不接待其他客人,先不說姑娘們願不願意,得罪了那些客人我們也擔待不起啊。”
“徐媽媽,事情不是這麼做得吧。聽說十年前,有個臭道士就將這裡包了一個多月,那時候姑娘們全都候命伺候他,難道我們這麼些人還比不上一個臭道士?”
蘇雲臉上露出一些不悅,然後對慕容使了使眼色,說道:“你來處理,我要先去休息了,趕了這麼久的路,乏了。”
“呃…”
聽到蘇雲的話,徐媽媽知道這行人不好得罪,但是仍舊想要據理力爭,卻被上前的慕容恭擋住了。
看着面前一臉英氣,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徐媽媽先是一個激靈,然後委屈地說道:“大爺,我也是以打工的,做不了主的。當年那位道爺來的時候,我也在場,那是有大老闆說話了。沒有大老闆發話,老身實在不好拒絕前來的客人啊。”
“這樣啊。”
慕容恭想了想,十分平靜地說道:“去通知你們大老闆,就是那位道爺的朋友來了,讓他親自前來拜見我們太上門主。”
說完,慕容恭也不再搭理徐媽媽,留下她一人在原地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