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茶館二樓,除了崇溪羽和那個女道長以外,所有人都在談論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兩個人云淡風輕的看着眼前的人們忙碌着。
故事大致是說,有兩個人爲錢所誘惑,甘願做魔鬼的奴隸,去亂葬崗盜墓,結果被魔鬼看中了,所以一死一瘋。當然,這只是市井上流傳的說法,只片面而已。更多人相信這兄弟兩個是分贓不均,導致哥哥殺了弟弟,最後只好裝瘋賣傻,躲避世人的追問。這樣的結果更加能說服人心。
崇溪羽看了看外面的街道,繁華依舊,似乎絲毫沒有被這些事情影響。什麼鬼啊神的,大多都是人們的臆想罷了。凡事事出異樣必有妖。這個事情,絕對不是京城所傳,人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應該會有更大的內幕,等着人去發掘。
想到這裡,她正打算隨便找一個人問一問,就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循着聲音看了過去,就看見那女道長手裡正抓着一條人的胳膊,地上一片鮮血淋漓。
“殺人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樓上頓時像炸開了鍋似得,茶客們都紛紛往樓下衝。崇溪羽還沒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樓上的客人卻已經走了大半。
最後,二樓的茶客基本上都已經走光了。只剩下靠窗邊坐着發呆的崇溪羽,先前說話的那個老頭子,還有一個連眼睛都不眨的女道士。
人都走光了,可茶錢卻沒人付。只剩下小二在他們身後無助的喊:“別走,客官,我的茶錢啊!”說完他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女道士旁不遠的地上,一個斷了胳膊的人橫臥在地上,似乎已經疼的失去了知覺。她身上白色的道袍上沾染了點點鮮血,眉頭也不皺一下,拿起茶杯看了看,朝一旁的小二扔了一錠金子,道:“這茶髒了,再換一壺上好的茶來。”
小二看到金子,眼睛都直了,忙接過金子,用力的咬了一口。卻又聽到那女道士說:“順便把他也拖下去,看着礙眼。”她的語氣裡,生出了一絲不耐煩。彷彿殺一個人或者卸了人一條胳膊,在她眼裡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小二忙找了兩個人把地上的那個男子拖了下去,連帶那女道士手裡他那條斷了的胳膊,一同扔到了後門。
說實話,崇溪羽剛剛從那女道士的身上,看到了曾經冷川的影子。
小二按照那女道士的吩咐重新換了一壺茶以後,崇溪羽就把他叫了過來,直言不諱的問:“小二,今天茶客們說鬧鬼的事情,你可知道?”
“什……什麼鬧鬼?我不知道!”小二吞吞吐吐打算離開,似乎在刻意隱瞞些什麼。
崇溪羽早就知道這小二不會那麼輕易開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錠銀子扔在桌子上,隨意的說道:“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強求了,我去找想說的人告訴我。”說完又打算把銀子裝進袖子裡。
“沒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聽到崇溪羽這麼說,小二先一把抓住銀子道。“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爲什
麼你最清楚?”崇溪羽發現了他話裡的漏洞,立刻問道。
“因爲我和那張家老三老四是鄰居,他哥兩出事以後,首先見到的可不就是我了?您說是不是?”小二一副獻媚的笑容,見崇溪羽臉色有點不好,又正色道:“事情要從四年前說起了!”
那張家本來有四個兒子,老大經營玉器店,老二經營酒館,兩人都過得十分充實,日子和和美美。唯獨那老三老四,從小遊手好閒,被父親和兩個哥哥寵着,就越發無法無天了。經常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村裡人也不敢聲張,都害怕他們家其他幾個兒子報復。
哪知道這事兒最後竟然滋長了他們的作風,老大經營玉器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掙錢的好門道:盜墓。就約着老二一起,專門挖那些王公貴族的墳,古董玉器都拿來換錢,最後兩人一起死在古墓之中。
老三老四也延席了他們的所作所爲,只不過兩人從來不盜金銀古董,只盜剛死之人的屍體。
“所以去的就是老三老四?盜屍體去亂葬崗做什麼?去義莊不是更好?”崇溪羽想了想問道。
“客官,你這就不懂了吧?義莊裡的人有不少是有親人的,若是盜了豈不是惹人耳目,亂葬崗就不同了,每天那麼多屍體被運過去,既多又新鮮,相比義莊肯定要好一點,還能賣個好價錢。”小二說完,目光裡竟然有一絲神往。
崇溪羽笑了笑,沒再繼續問下去。也許,一切等到了夜晚,纔會見分曉吧。
想了想,她突然感覺到兩道視線落在身上,擡起頭正對上那個女道士的眼睛,感覺自己的心竟不由自主的淪陷了進去,被她的目光深深的吸引着。
搖了搖頭,她猛然擡頭,原本坐着的女道士此刻卻已然不知所蹤。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客官,你怎麼了?”小二見她搖了搖頭又一言不發,擔憂的問道。
崇溪羽擺了擺手,向四周看了看,先前坐在角落裡的白鬍子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離開了。兩個人幾乎同時消失,難道他們有什麼關係嗎?
“剛剛那個女道士真狠,不就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竟然就把人家胳膊扭斷了。”小二看崇溪羽沒有說話,彷彿自言自語的說道,現在想起那場面來,他仍舊覺得有些後怕,所謂慘不忍睹,說的大概就是如此!
京郊城外的城隍廟裡。
卜炎來來回回的在佛像面前走着。
方承安手裡拿着銀針,正全神貫注的在冷川的各個穴位上游走着,不知卜炎晃了多少次以後,他拿針的手輕輕紮在冷川的百匯穴上,轉過身對自家兩個兒子道:“你們兩個,他再走來走去就把他給爹打昏了,省得轉的爹心裡煩!”
卜炎聽到這話,把即將要走的步子收了起來,一臉無辜的笑道:“方大夫,那個……嘿嘿,我這不是擔心冷閣主嗎?別介意啊,我不走就是了!”
方承安哼了一聲,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他半開玩笑似得說:“你有這閒逛的功夫,還不如替冷閣主找到崇溪羽。這
樣等冷閣主醒過來,一個那麼大的驚喜,說不定病一下子就好了。”
“閣主什麼時候夢醒?”卜炎看了看冷川依然呈青色的嘴脣問道。
方承安又從旁邊拿出一根銀針,紮在人中處。嘆了一口氣:“本來我也跟冷閣主說過,先前幫她壓制那毒癮也是逆行筋脈,必有一定反噬之效。”
“反噬?怎麼反噬?”聽到這話,卜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以前跟着學武的師父時,聽師父說過,有些習武之人一旦不遵從武術常理,逆行筋脈,必然會遭到反噬。
“輕者昏睡,重者武功全廢!”方承安別過頭,拔出人中的那根銀針,低頭思索了一會又道:“幸好你把她背來的及時,若是晚了時辰,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那閣主她……”聽到方承安這如同故事般跌宕起伏的說法,卜炎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在嚇死和高興而死之間走了幾個來回,他捂着心臟問:“冷閣主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如果現在有解藥,是不是一切都會好一點?”他忽然想起,在皇宮裡的時候,李道長來找過他和崇溪羽,說冷川的毒癮其實是有解藥的。
“解藥?”方承安嗤笑一聲,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你以爲大煙有什麼解藥?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大煙,而是她身體裡潛在的另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就是偶爾能控制冷川思想的毒藥,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完全找到辦法去根治,只能暫時壓制。
然而壓制的次數多了,像今天的事情就會發生的更頻繁,甚至會發生大家都想不到的結果!
“還有什麼?”卜炎往後面退了幾步,一臉的驚訝。
方承安沒有回答他,用銀針連紮了三個穴位。眼看那脣角的青色在慢慢減退,剛想揩一把汗,就又看到那青色涌了上來,大有突破嘴脣往臉上涌動的跡象。
方承安瞬間感覺到很不妙。
他看了看後面的兩個兒子,突然發現本來在後面沒有說話的兄弟兩個,此刻已經不見了蹤影,心中隱隱有些擔心,又轉頭對卜炎道:“去看看方華和方鴻。”
卜炎點點頭,連忙施展輕功跑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方承安和崇溪羽,一時間兩個人之間安靜的連個繡花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先前逆行筋脈的方法,是經過冷川同意他才動手的,現在冷川沉睡,又不知道再用那個方法,究竟會產生怎樣的效果。
萬一……
如果讓冷川失去武功,那他豈不是成了錦於閣的一大罪人了?
可放任冷川這樣子下去,不出十日,必然控制不了她身上毒性的蔓延。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必須要想辦法解決!
“殺了崇溪羽……”冷川烏青的嘴脣微微啓開,雙目緊閉,好像陷入了一場夢魘裡。她又喃喃的喊了幾聲,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那眉心彷彿舒展不開似得,就連睡覺也緊緊的皺着。
崇溪羽果然很重要麼?連做夢都要殺了這個人?
方承安看着冷川嘴脣上面逐漸褪去的青色,低聲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