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
“爺,秋宜說衛主子昨夜又犯病了,折騰了好半宿才歇下。”王海走進書房向八阿哥打了個千。
“爲什麼不請太醫?”胤禩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這……,衛主子攔着不讓請太醫,說是還沒到請脈的日子,不好勞動,再加上是老毛病,所以……”王海越說越小聲。
宮裡太醫給各宮主子請平安脈是有規定的,但若是哪個主子突然間有個頭暈腦疼的症狀,讓人宣一個太醫開方子也是常有的事兒。衛氏身份低下,在承寵康熙生下八阿哥後,一直都是以卑微謹慎的態度面對衆人,不說不做,只是默默地偏安一隅,即使是被痛楚折磨也不敢多請太醫爲自已診治。
胤禩有些無奈地撐住額頭,他自然也明白衛氏的想法和心態,可是總不能放任着不管吧,太醫下一次的請脈還有兩天,現在正值天寒,想必衛氏下次病發時會更加難受。胤禩在心裡劃拉着自已所知道的名單,康熙,那是不用想的了,這位皇帝似乎不是很待見衛氏,找他可能只會被一句“不知本分”打發回來;惠妃……自已現在養在她名下,按規矩他要奉她爲母妃,如果他真的找惠妃,只怕衛氏以後的日子會更不好過;太皇太后,太后,佟皇貴妃……
劃拉了半天,胤禩不由得皺眉,難道真的要去找那個人?
主子坐在那兒靜靜思考,王海等一干子奴才也不敢發出丁點兒聲響。
胤禩的眼斂一點點的垂下,屋外的雪花紛飛亂舞,潔淨無瑕:“拿一些皇上賞下的金橘,我要去惠額娘那兒請安。”
王海正要勸說幾句,不想一對上胤禩平靜無波的眼神,身體不由地抖了拌,連忙道:“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幾個小太監忙給胤禩披上斗篷,拿好暖爐,才恭敬地送他出門。
到了延禧宮,大阿哥並不在這兒,惠妃正在和一位老嬤嬤商量事情。胤禩笑着上前請安:“胤禩給惠額娘請安。”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雪不好好在屋裡待着,萬一着涼了那可怎麼好?”惠妃頗爲關心地看着胤禩被凍得慘白的小臉,趕緊讓宮女上薑湯給他驅驅寒。
“今天早上皇上賞了一些南方進貢的金橘到兆祥所,胤禩想着平日裡多得惠額孃的照顧,所以想着送一些過來給您嚐嚐味兒。”說着,胤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似乎覺得很是羞赧。
惠妃身爲四妃之一,金橘自然也是有應得的份例,現在聽到胤禩將這難得的貢果送來給她,心裡更是高興:“你這孩子,送東西讓奴才們送過來就得了,做什麼這麼辛苦自已親自過來。”
“兒子已經有幾天沒來向惠額娘請安,就想着今天過來給惠額娘您道個安。”胤禩笑道。
兩人又說了幾句,惠妃道:“行了,天寒地凍的你過來一趟也不容易,去給你額娘請個安吧。”
“謝惠額娘。”胤禩規規矩矩地行完禮,才往衛氏住的院子走去。
服侍衛氏的宮女之一冬韻見到胤禩,忙驚喜地上前向他道安。
胤禩揮手讓她起來:“你怎麼在這兒?額娘呢?”
冬韻輕輕推開門:“回八阿哥的話,主子正在屋內休息。”
衛氏正半靠在牀上,手裡繡着一頂帽子,看尺寸應該是做給他的。胤禩走上前,喚道:“額娘,聽她們說您昨兒又犯病了,現在可覺得好些?”
衛氏見到胤禩進來,臉上一喜,嘴裡卻是道:“可有去給你惠額娘請安?”
“額娘放心,兒子是看過惠額娘纔來您這兒的。”他和衛氏是親母子,胤禩索性直接坐在牀上:“您的身子可還有哪兒不舒服?”
“沒什麼,只是受了些寒,沒什麼大礙。”衛氏說話的語氣還是一貫的低柔宛轉。
胤禩聽了,只是說道:“等下次太醫過來請脈的時候,不如讓他們開個調養的方子吧。”然後讓王海拿出他給衛氏準備的一些吃食。
一旁服侍的秋宜早已機伶地接過王海手中的東西。
看到衛氏臉上現出倦怠,胤禩站起身:“額娘,您好好休息,兒子改日再來給您請安。”
衛氏含笑應了,細細囑咐了胤禩幾句,便讓他早些回阿哥所休息,畢竟明天一大早皇子們還是得風雪不改地去上課。
一出延禧宮,胤禩臉上依然掛着笑意,眼神卻開始暗沉下去。衛氏得的應該是心臟方面的疾病,這類型的病從來都是要富養的,可是衛氏只是一個庶妃,平日裡得到的藥材補品本就不多,他現在年紀太小,也不可能去另尋“渠道”。
就在胤禩頭疼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羣人。
“主子,是四阿哥。”王海在後面輕聲提醒有些走神的胤禩。
“給四哥請安。”胤禩打前行了個禮,眼神通澈。
四阿哥胤禛神色冷淡地看着他:“八弟是打哪兒來?”
胤禩微微低下頭:“弟弟去給惠額娘請安,剛從延禧宮出來。”四阿哥是佟皇貴妃的養子,又是康熙親自教養過的,身份自是不同於普通皇子。
胤禛“恩”了一聲,彼此又寒暄了幾句,便各自道別離去。胤禩看着胤禛漸行漸遠的身影,眼裡難得的露出一抹興味——將來四阿哥和太子一旦鬥起來,不知道誰是王候誰是賊?
想到這裡,胤禩眼神暗了暗,太子……
毓慶宮中,太子殿下身着常服,裹着一件白狐披風,手裡摟着一個暖爐,歪在炕上看着坐在他對面的人:“八弟風寒剛好,還得多多注意身體,一會兒我再讓人送些藥材過去你那兒。”
“謝太子殿下關心,服用太子哥哥送來的藥後,弟弟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這纔敢過來向您道謝。”胤禩垂下眼,必恭心敬地說道。
胤礽笑了起來:“我以前就說過,自家兄弟不用這麼多禮,如果八弟在平日裡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直說便是。”
聞言,胤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拿起炕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我知道了。弟弟也沒有想到會病得突然,倒是連累皇上和惠額娘擔心。”
胤礽微微眯起雙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八弟以後可要多加註意。那些奴才也應該好好敲打敲打,連主子病了都不知道,照我看,直接送去辛者庫得了。”說完,胤礽一個眼神掃向站在角落的王海,看得後者不由地背脊發寒。
“不關那些奴才的事,是弟弟不小心。”胤禩小心地爲他們辯解,手指無意識地在桌子邊緣畫着圈。
“八弟倒是心善。”胤礽笑意盎然地看了胤禩一眼,而胤禩則是低下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隨後胤礽又問了幾句胤禩學習上的情況,胤禩也一一做答。
在胤禩走後,胤礽探過身子拿起胤禩適長碰過的茶碗,赫然發現茶碗下面壓着一張小紙片,上面只有兩個字“母病”。
胤礽微微一笑,將字片扔進碳盆,招來凌普:“你去將衛氏這幾年的脈案和方子找來,注意點,不要其他人知道。”
凌普吃了一驚:“主子,您說的是八阿哥的……”
胤礽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凌普頓時明白:“奴才知道。”
“這事也不急,做得嚴密點兒。”胤礽打了個呵欠,“太皇太后賜下來的那兩個宮女,可是弄清楚了她們的來歷?”
“太子爺,奴才查過了,這兩個宮女都是正白旗旗下的包衣,家世上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其中一個的遠房姐妹嫁給京中一家商鋪的掌櫃,據奴才所知,那家商鋪背後靠着的正是明相。”停了一下,凌普忍不住問:“太子爺,您說會不會是大阿哥……”
“不,應該不會是他。”胤礽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推測。以後或許難說,但是現在胤褆想必還不會如此對他,退一步講,就算胤褆真有這個打算,目前他手上也沒有足夠的資源可以做出如此安排,說是惠妃應該還有些可能。
沉吟一會,胤礽吩咐道:“你跟嬤嬤說一聲兒,讓她先將那個宮女看起來,可能,以後……”
“奴才明白。”凌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問出來,算了,太子既然沒說他這個做奴才的還是不要多嘴,免得待會又被主子塞來一些奇怪的命令。
“恩,下去吧。”胤礽想了想,覺得沒什麼需要凌普去做的事,便揮手讓他退下了。
晚間,雪勢加大,積雪竟達到十年來罕見的厚度。
第二天,因爲雪勢仍然不減,衆皇子被令停課數日,直到天氣好轉爲止。
從乾清宮出來,胤礽擡頭看着天空中飄蕩不停的大雪,想起剛纔在房裡聽到的一系列救災和善後指令,心裡默默地念着希望雪災中那些無處可歸的災民可以逃過此劫,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撞上了前面的人。
“大哥,你怎麼突然停下來?”胤礽摸了摸被撞到的額頭,抱怨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胤褆。
“這應該問你,在想什麼,心神恍忽的。我真懷疑你前面如果有根柱子你都能直接撞上去。”胤褆看着胤礽抱怨的樣子,正想上前察看被他撞到的地方,身子剛剛一動卻又剎住了。
“在想剛纔李光地大人報告的事情,這雪都下了三天,看上去還是沒完沒了的,這樣子下去,估計受災人數會越來越多,我怕京裡可調動的物資會撐不下去。”胤礽放下手,有些擔心現在的形勢。
不過康熙已經按排了後援,想必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的。胤礽靜了靜心,卻發現一直沒有聽到胤褆說話,不由得奇怪地看過去。
胤褆察覺到胤礽看過來的眼光,沒說什麼,只是掉頭繼續往來路走。
胤礽挑了挑眉,心裡有些明白,怕是這位大阿哥開始有了別的想法。胤礽心裡有些澀澀的,說到底,皇權霸業,到底是比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情誼來得重要。輾轉三世,遷徙百年,最後,還是隻會留下自已一個人。
雪花漫過胤礽的眉眼,化成冰涼的水珠,慢慢地從皮膚寒到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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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想問一下,是不是很多親想讓八八的CP是四四?
其實我是有打算讓八八配一個在清宮文中出場多次,但永遠處於打醬油狀態的人物。
看來四八CP有點膩味了,好吧,那我還是寫我的冷CP,八八還是配給醬油人物,希望到時不會雷倒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