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早晨,初升的太陽發出柔和的光,他迎着光,渾身鍍上了暖暖的金黃色,他沉吟一樣對我說:“我知道你喜歡申躍,還是無恥得讓小靜跟他提前訂了婚,你……一定是怪我的吧……”
“不惜一切要跟他在一起,我沒想到他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小真,我認輸了,我放手。”
我就那麼站在他面前,聽着他緩緩說着這些,他每說一句,我便心涼一分,他越過我離去的時候,我已然麻木。
我從小有個毛病,越是關鍵時刻越是掉鏈子。以前在學校受了欺負,被人誤會被人罵的時候,明明一肚子委屈和解釋,偏偏當時一句話都說不出,待事情過去好久,才恍然想起好多絕妙的反擊的話,可惜爲時已晚。
辛娜說那不叫毛病,那叫沒出息。其實我知道她說得對,不是詞窮,不是理虧,只是不敢爭辯,懦弱得怕引得對方說出更加尖銳難聽的話,怕受到更深的傷害……
直到有客人要退房了,我才愣愣的去給人家辦退房手續,腿已經僵直麻木,辦完了手續,我對着電腦,視線漸漸模糊。
被林秋虹當成小三的時候我沒有哭,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是申躍的時候我沒有哭,看到安易風的時候我也忍住了……
但是,他怎麼可以就這麼說放手,怎麼可以就這樣轉身離開,怎麼可以……
不要我了。
那個早晨,我坐在吧檯那裡,哭得像個傻逼。
…………
我沒想到安靜會來找我。
“明真,你這是做什麼?”
她站在門口,看着我在房間裡收拾東西的模樣,輕輕問。
我沒有回頭,我不知道對着她的臉,我還能不能鎮定下來,一邊收拾一邊說:“你來了正好,小客棧還給你也好,反正你是他妹妹。”
“你去哪?”
她跑進來,一隻手搭在我的胳膊,語氣關切。
我一把甩開她,冷冷盯着她:“安靜,你,不覺得噁心嗎?”
“明真你、說什麼呢?”
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我說什麼你該清楚,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不知道嗎?還是說你忘了跟安易風說過的話?”我斜睨着她,“我以前是喜歡申躍,甚至比你喜歡的時間還要長,可是安靜,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嗎?”
“我離間過你們的感情嗎?”
“我,陷害過你嗎?”
每說一句,我便逼近她一步,安靜瞪大眼睛看着我,美目含淚,喃喃:“明真……我……”
“我不管你跟沈麗是怎麼回事,我只問你一件事”,我緊緊盯着她,“爲什麼說我下藥睡了申躍。”
“是沈麗”,安靜幾乎快哭出來了,“她說來找你的時候,只有上夜班的人在,你、你跟申躍、在房間裡……她都聽到了。”
事到如今,我也明白了,是沈麗昨晚特地來“取證”了,我再也維持不了咄咄逼人的模樣,只對她說:“安靜,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說,我沒下藥,我和申躍都被人下了藥,我們都是受害者。”
她小巧的嘴巴驚愕得張着,然後一下撲到我懷裡哭起來:“明真,嗚嗚,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對不起,我以爲沈麗說的是真的……對不起……”
沈麗跟安靜幾乎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一向親厚,安靜說,沈麗以前是個特別單純善良的女孩子,除了有點驕縱,但心地不壞,她們一直相處得很好,知道沈麗喜歡自家哥哥之後,她很開心,覺得沈麗如果能嫁到自己家,那就是親上加親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小心地看我一眼,我說:“沒關係,你們關係好,那樣想也是正常的。”
就像我跟辛娜,我要是有個能壓制住她的哥哥,也願意讓她做我嫂子。
安靜繼續說下去,說昨天沈麗大半夜去找她,跟她說我對申躍下了藥。
“我當時嚇壞了,我能看出你以前對申躍的……所以腦子一懵,信了她的話,當時氣壞了,就給我哥打了電話”,安靜說着又抹了把眼淚,“可是過了那個氣勁,我仔細想想,覺得這事不太對勁。”
“其實我早就覺得沈麗對我哥執念太深了。”
“我知道沈麗一向敵視你,不會沒事來找你,還那麼巧的,碰到你跟申躍…明真,對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聽完安靜的話,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有什麼錯呢,不過是信了沈麗的話。
安易風又有什麼錯,他也不過是信了安靜的話。
但是誰來相信我的話。
“安靜,我不想待在這裡了,其實我早就打算回老家了,這事也只是個契機而已,我跟你哥,已經分手了。”
“分手……都怪我”,安靜抓着我的手,“我去跟哥解釋,你別走好不好?”
我看着安靜,心裡很複雜,讓她去解釋,安易風要是聽了,就是說他寧願信安靜也不信我,要是不聽……
何必自取其辱。
我知道我在鑽牛角尖,可是就是忍不住不亂想。
於是搖頭:“不用了,他不信我,就是和好也回不到以前了。”
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本來這裡大多數都是安易風的家當,只是這一年間我添置了一點,現在收拾起來也容易得很,才發現要走其實很簡單。
我給蘇雲水打了電話,跟她說我不在小客棧工作了,準備換其他工作,讓她去辛娜那邊先住着。
蘇雲水這個沒良心的答應的倒快,我猜她現在恨不得搬去陳遠那裡住了,她一向不用我操心,在哪裡都混得順風順水。
我拖着行李出門,安靜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突然就伸手抓住了我的行李箱,淚光閃閃的看着我:“那你住哪呀?”
“我先住朋友家”,雖然這麼說,但我不想去找辛娜,估計她還在收拾跟許霖的爛攤子,我已經在網上看好了租房信息,已經打電話確認過,現在過去交錢入住就可以,但我不想告訴安靜,誰也不想告訴。
“哪個朋友?”她執拗地看着我。
“明真你還當我是朋友嗎?聽我一回好不好,我跟申躍買了房子之後,以前租的房子還有半年的房費沒退,你先住那裡好不好?”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房費反正也退不回了,小真……”她臉上帶了懇求,“求你了,這樣我心裡也好受點……”
“那你得答應我……”
“我保證不告訴哥!”
然後她打了電話叫人來暫時看着小客棧,把我的東西塞進車裡,送我到了她以前的住處。
我以爲她會住在醫院附近,沒想到竟然挺遠,開了有快一個小時纔到了地方。
她幫我把東西搬進去,放好,囑咐我各種東西都放在哪裡,附近超市什麼的位置,絮絮叨叨的模樣竟跟安易風有點像。
安易風有時候也這樣,事無鉅細認真叮嚀我,哪一點說不到都會不放心。
我一再保證不會偷偷離開,安靜才離開。
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佈置得特別溫馨,一個人住倒也自在,安頓好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沈麗打電話。
她接起電話,聲音裡沒有我想象中的得意,嗓音啞啞的,像哭過了。
“沈麗,我們見一面吧。”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冷笑:“你目的達到了,自然跟我沒話說了,不過我倒有一堆問題要問你,兔子急了還咬人,反正我已經離開小客棧,沒什麼後顧之憂,你要不說清楚,咱們誰都別想好過!”
之前不跟沈麗翻臉,原因無非是安易風,我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怕跟沈麗鬧得太僵,她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沒想到一再退讓,反而讓她愈加過分。
沈麗頓了一會兒,才說:“好,見就見,誰怕誰。”
我們約在晚上,在一個廣場附近,我可沒心情跟她坐在咖啡店還是哪裡好好聊聊,約在人多的地方比較好,不會讓我失去理智。
…………
“這件事,跟程成有關係嗎?”
這是我問沈麗的第一個問題。
她帶着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冷哼一聲:“你以爲呢,要不是他,外賣裡怎麼會加料?”
她扭頭看着我,似乎格外欣賞我難受的表情。
“是你威脅他的!”
“不管我用了什麼方法,結果都不會改變,周明真,你以爲他天天給你送外賣,每次都多給你點東西就是真的對你好呀,呵呵,他也不過是在博取你的好感,讓你完全沒了戒心。”
我面無表情,身側的手卻不自覺握緊,原來這件事已經預謀良久嗎?
“他在哪?”
“拿了錢,當然是去逍遙了,不然在這裡等着你追究嗎?”
“你這一招,太毒了。”
“謝謝誇獎”,沈麗風情萬種地甩甩頭髮,“話說這孩子還真是好用啊,周明真,你鬥不過我的,因爲你不夠狠。”
“你明知道這事是我做的,但你沒有證據,唯一的證據就是那個程成”,她斜睨着我,“可是你忍心追究那個程成嗎?要知道,這可是犯罪的,畢竟是他做的手腳,追究下來,受罰嚴重的還是他~”
我知道沈麗說得對,但我心裡一直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我程成一定是有苦衷的,這件事我怨他,但也不想讓他進局子。
一旦被抓,他這一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