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失落

“他是有名的冷麪王, 對我也是出了名的嚴厲,我怕他怕得——”楚言仔細一想,不得不承認, 她早就不怕他了。自從發現他嚴肅的外表下, 藏着平易風趣的一面, 對她只有關心善意, 她就不怕他了, 不但不怕,而且是很像青春期對待堂哥們的霸道,“有仇必報, 斤斤計較,絞盡腦汁, 整人不倦”, 太放肆了一點?所以纔會不知不覺地得罪了他?

寒水撇着嘴說:“老九也說他是有名的冷面冷心, 叫我少去招惹他。可那天,他多和氣!有說有笑的菇濤業鮎悖宜禱安豢推膊荒鍘1鶿道暇牛褪前艘慌亂裁揮心敲疵患蘢擁氖焙頡!?

楚言莞爾一笑, 想不出胤禩釣魚會是什麼樣子,大概十足一個姜太公吧。

“我當然知道,他的身份比老九還高,非親非故的,又是頭一回見面, 對我那麼好, 還不是因爲姐姐。”

“也不全是。四爺自幼由孝懿皇后撫養, 故而對佟家的人都覺得親近, 又因我常在他生母德妃娘娘那裡走動, 把我當成了自己人,無關緊要的時候, 輕易不擺架子。四爺對外人極冷,對親近的人倒是很好的。要非說出個什麼,興許是把我們當作年幼無知的小妹妹了。”腦中不經意地閃過養心殿的一吻,那個人會那麼親一個年幼無知的小妹妹麼?嗯,連還沒冒尖尖角的幼苗都摧殘,吻一個調皮搗蛋的宮女算什麼?

“是這麼回事啊。”寒水點點頭,想想自己操心不了姐姐的終身大事,還不如挑些有趣的小事逗她開心。

說笑間,聽見外面說話,知道八阿哥九阿哥來了,楚言連忙低聲囑咐寒水:“你那個夫君,小心眼,愛猜疑,兄弟裡面尤其不喜歡太子和四爺。你千萬別在他面前提起四爺,就是他提起來,你也別說什麼。”

寒水連連點頭。

八阿哥九阿哥大概已經從八福晉那裡得了信,九阿哥看見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拉着寒水出去,把地方留給她和八阿哥。

楚言垂着頭,咬着脣,無意識地絞着手帕。

八阿哥微微嘆息,走過來,彎下身,捉住那兩隻小手,柔聲道:“別再咬了,咬破了皮,要疼的。”

楚言的頭垂得更低,悶聲問道:“你知道了?生氣麼?”

“傻瓜!”八阿哥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眼睛:“你看我可象生氣的樣子?要說起來,原是我的不是,不該在遇見你之前就娶了別人。”有的只是一點失落,雖說早就知道依她的性子,很難自甘委屈地留在他身邊,可沒有說破,就還存着兩分僥倖,如今是連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她抽抽鼻子:“不怪你,是我來晚了。”

他輕輕地笑了,爲她理了理頭髮,插正那枚珠花,把她抱了起來,自己坐到椅上,讓她和自己平視:“記得你唱過,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想是我們修行不夠。”

楚言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嗚嗚地哭。

“別哭,別哭。楚言,若有來生,你可願與我結爲夫妻,白頭偕老?”

“如果有來生,你也許比我老很多,也許比我小很多,也許和我一樣是個女人,我可不嫁。”

他嘴角微揚:“若是來生,我還是男人,你還是女人,我還比你大上幾歲,你嫁不嫁?”

“如果你還是天皇貴胄,或者你沒本事養活我,我都是不嫁的。”

“來生,我只願做一個平民百姓,學一點養家餬口的本事,存些銀子,給媳婦兒買一支珠花,你嫁不嫁?”

“你若是有了媳婦,我自然是不嫁的。”

“來生,我不可早娶,你不可早嫁,一定要等我尋到你!”

“你若是好醜好笨,我可不嫁。太好看也不可以。”

“好吧,來世,我不可太醜,不可太笨,也不可太好看。”

“如果我很醜很笨呢?”

“來世,你也不可太醜,不可太笨,亦不可太美。你若是太美,遠近聞名,太多人來搶,我只怕等不到我。”

“不行!”楚言嚷道:“來世,你要同現在一樣好,精明能幹,玉樹臨風,溫柔和氣,唯獨身世不可太高貴,然後,你要拼命地找我,找到我之前不許娶別的女人,娶了我之後不許看別的女人。你做得到,我就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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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柔地吻去她滑出眼眶的淚水:“是。我也要你一樣聰明能幹,善解人意,還要有些耐性,不許着急。”

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柔聲哄着,任由她的淚沾溼他的衣襟,直到她收住哭聲,靜靜地拭淚,纔在耳邊低低說道:“你幾時想走,告訴我一聲,我會爲你安排妥當。”

楚言淚眼婆娑地望着他,半天嘆口氣:“原來,我竟是個透明的人!”

八阿哥微微一笑:“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不可莽撞,我捨不得你吃苦。”

楚言眼中又起酸澀,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又將自己投進他的懷抱,貪婪地吸取他的溫暖。

原來,他早知道她的打算,不但不怪她,還肯爲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她相信他,相信他思慮周詳手段神通,如果由他安排,她一定能順利逃出京城,有驚無險地找到一個妥當的落腳之處,過上安逸舒適的生活,偶爾與他通通音信,弄得好還有相見之日。

然而,她將要反抗的是皇帝,如果幫助她,他就背叛欺騙了自己的君主和父親,一旦敗露,用不着等到一廢太子,立刻會被打下深淵難以翻身。他的理想永遠沒有一試的機會,最後幾年好日子也沒了,厄運提前到來,也許會遭受更多的羞辱和苦悶。而她,會覺得每一天都坐在□□桶上,時刻擔心被發現被抓回來,生活在比京城更沉重的京城的陰影裡。

看過關於九龍奪鏑的小說,感覺到後來他們之間的諜戰也很厲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的出逃只要在有關的圈子裡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就有可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爲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他是她最可信賴的依靠,但是,她不會利用他。

好一個豔陽天!楚言擡頭看看那藍藍的天,悠閒的雲,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該說的話說了,能流的淚流了,覆水難收,唯有着眼將來,放手一搏。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感覺自己渾身緊張起來,充滿鬥志,頭腦異常清楚起來。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打算履行那個四年之約,那是康熙與準噶爾的約定,不是她的。當初,她只看見四年的自由,過後才明白過來,康熙那句“挑中了什麼人,和他一起到朕的面前,求朕給你們賜婚,朕自會成全”,不是說給她,而是用來安撫太后的。那一句話已經將她可能的選擇限制在很小的範圍,而康熙甚至在這很小的範圍裡,也並不想真給她選擇的機會。

她不怨恨康熙,畢竟,作爲皇帝最重要的就是威嚴和權威,然後是政治和江山。康熙不是被後世譽爲最傑出的皇帝麼?何況他也並不冷酷無情,這兩三年,他確實給了她很多補償,很多方便,他對她很特別,特別到了預備在她這個毫無皇家血統的女孩子身上實踐他親生女兒的命運。只能說,他這回終究是看錯了人,她不僅僅是個愛胡鬧的任性女孩,她敬愛他如同長輩,但不接受他支配她的一生。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乖乖女。

她不想嫁去準噶爾,語言不通,文化不同,生活不習慣,身上揹負着政治的目的和因素,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能有多少空間。準噶爾的宮廷會小一些,也許簡單一些,但對於她只會更加陌生更加可怕。曾經見過學歷低下不懂外語的新移民艱難地打拼,爲了有一日衣錦還鄉或者爲了給子女創造一個好一點的環境,她能有什麼寄託?一不小心生出一兩個孩子去承受滅族之痛麼?

唯一能夠幫她抗拒皇帝的,是太后。太后的想法,她約摸知道一點,如果她沒有把那個人放進心裡,也許可以接受太后的安排,那樣,未來雖非坦途,卻也沒有太多磨難。四阿哥說過願意幫她,她相信他的誠意,也相信他會提供的幫助絕對不會是她願意接受的。佟家不會幫她,她也信不過他們的幫助。

萬幸的是,她有了出宮的機會,也就有了逃走的可能。她沒有天真到認爲出了皇城,找個適當的時機投進人羣,換過一兩身衣服,鑽進一輛車就可以逃出京城,投入廣闊的天地。離開京城以後,一切纔剛剛開始。即使在現代,除了商務繁忙的都市,孤身旅行的女子也是受人矚目的,何況這時,很多女人還要裹小腳。即使她願意削去一半青絲,可惜沒有扁平瘦削的身材,男扮女裝也是自掘墳墓。

楚言知道她需要一個幫手,一個掩護。她對這個世界太不熟悉,太格格不入,太容易露出馬腳,需要一個有閱歷的人幫忙出頭打理一些事情。即使是太平盛世,還會有賊有強盜,她又要遠遠躲開官方的勢力,需要一個有武功有經驗又可以信賴的人做護衛。本來,靖夷是一個很理想的人選,可惜他們的關係太明顯,如果洛珠嬤嬤一家被人綁在城頭,她別無選擇,只能乖乖回來投案,而這一去必要改名換姓,也許一生再無歸期,讓他們爲一個冒牌的楚言付出這麼多,於心何忍!

可巧來了個羅衾,一個無牽無掛的人,一個隨遇而安的人,一個和京城毫無關係的人,一個來到和消失都不會引起太大注意的人。楚言幾乎在第一天見面就選中了他,把他放到“雲想衣裳”固然是幫那羣女孩找一個護院,更重要的是隔斷冷淡他和靖夷的聯繫,把他藏到那個背景關係錯綜複雜的環境。爲了不引人注意,她自己減少了去“雲想衣裳”的次數,就是去了,也從不私下裡與他交談。冷眼旁觀,她對那個簡單得幾乎木訥的人有了足夠的瞭解。他憨厚忠實,不善言談,簡樸恬淡,粗通文墨,武功很高,以他的穩重踏實,加上她的善於謀劃,結爲兄妹行走江湖應該不時間太困難的事情。只要能夠逃出京城,避過風頭,順利地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她會幫助他安家落戶,過上富足的生活。

她第一次出宮的時候,康熙把話說得很明白,她不大相信他真能放任她這麼大大方方地來來去去,如果她真地做出一點逃跑的舉動,也許立刻有人從天而降,把她押送回宮。她把宮外的時間大部分都用來出入佟家和幾位皇子的勢力地盤,那些人不會歡迎她帶去的尾巴,也能幫她夾住那個尾巴,另一方面,她放開了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幾乎在所有人眼裡留下了挑剔嬌氣的印象,顯然,習慣了金絲鳥籠的奢侈享受的她,讓那些人比較放心。上一次酒後胡鬧是計劃外的,卻有了意外的收穫,她騎馬在大街上橫衝直闖,一直跑到接近城門的地方,直到碰上阿格策旺日朗,前後有大半個時辰是完全自由的,如果再有這樣一次機會,而且安排好接應,她應該能順利逃出北京城。防她逃跑防了兩年半,那些人是不是也到了懈怠的時候?

如果她逃了,康熙多半是又驚又怒,應該還不會把她的畫像掛在城頭懸賞捉拿吧?畢竟他手頭不乏可以用來和親的少女,用不着小題大做。佟家受到的影響也不會太大,康熙還不會爲了她拿自己的舅舅加岳父開刀,楚言的父親也許會受到一點波及,還不至於炒家殺頭,佟世海的官職和地位是家世加上才幹功勞實打實掙來的,康熙不會不明白。

如果能夠安頓下來,等大部分人淡忘了她這個人,她也許可以讓佟世海知道他的女兒仍然好好地活着,也會告訴胤禩,等到他願意放下一切寓情山水的時候,可以去找她。

她想要拋掉屬於佟楚言的一切,在這個時代的地球上尋找一片可以屬於王楚儼的天空。機會只有一次!

眼下當務之急是想出一個脫身的計劃,以及慢慢把她的打算告訴羅衾,可憐的老實人,大概會被嚇壞,她最好是分幾次一點一點地透露給他知道,還不能讓靖夷知道。靖夷很快就要與芸芷成親了,她不希望他們的婚事發生什麼變故。

芸芷到底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兒,讀書識字,洛珠嬤嬤深怕委屈了她,想來想去,還真就拿楚言送的那個小院作了他們的新房和新居。寒水搬走不久,只需略略收拾就可以入住,但是新房畢竟要有新房的樣子,連日來洛珠嬤嬤都在這邊收拾。

楚言有些意外地看見羅衾:“羅大哥,你也來了?”

羅衾正在洛珠的指揮掛喜幛,看見她咧嘴一笑:“哎,早燕聽說師弟要成親,讓我過來幫忙,左右我在那邊沒什麼事。”

楚言心思太重。沒有注意他用的稱呼,高高興興地說:“真巧,我正想找羅大哥說點事兒呢。”

“啊,什麼事兒?”

“不忙,羅大哥先忙着,回頭空下來再說。嬤嬤,靖夷哥哪裡去了?怎麼羅大哥在這裡幫忙,他這個正主兒倒不見了人影?”

正在忙乎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洛珠也笑:“你叔爺爺有點急事兒,請他往盛京跑一趟。”

“他怎麼不和叔爺說清楚?”楚言跺着腳埋怨:“萬一回晚了,耽誤了迎親的吉時可怎麼好?回頭,我罵叔爺去!”

玉茹忙安慰道:“別急,明兒最晚後天就回來了,芸芷那個新娘子都不急,你急什麼?”

楚言衝她撇撇嘴,把洛珠拉進屋裡,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嬤嬤,靖夷哥成親那天我來不了,你幫我把這個給芸芷,恭喜他們百年好合。”

“你已經送了他們這個院子,何苦又拿這個?你這眼睛,哭過了?”

“沒,就揉了揉,下手太重了些。這個院子是順水人情,就算劫富濟貧,這個纔是我的心意。”

看着洛珠收好那套首飾,又一一回答了她絮絮叨叨的問話,楚言這纔跟着出來,看見所有的人都在忙碌,也要過去幫忙。

玉茹看見連忙遠遠喊道:“楚言,你先坐會兒,回頭各處看看有沒有不妥當的。”

楚言氣道:“嫂子嫌我幫倒忙直說就是,何苦寒磣我?”果真往那兒一座不動了。

看着幾個人來來去去地忙,望着滿屋滿院的紅,聽着洛珠玉茹輕快的聲音,楚言臉上笑着,心裡卻有些失落。芸芷此時一定也在一臉幸福地忙碌着婚禮,也不知她自己這一生還能不能有這一天,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興高采烈地爲她忙碌。

突然聽見洛珠的聲音:“羅衾,你和早燕的事兒準備什麼時候辦呢?”

楚言大驚:“羅大哥和早燕怎麼了?”

玉茹笑道:“你自己這一陣子總不到‘雲想衣裳’去,難怪不知道,羅兄弟和早燕兩個,日久生情,已經暗暗定了終生。當初羅兄弟的師傅說他塵緣未了,原來是應在早燕身上了。”

“伯母,嫂子,我們,那個,還沒跟她家裡說,她家在旗,我們,還不知該怎麼辦。”羅衾紅着臉,搓着手,結結巴巴地解釋着。

楚言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已經聽不進去什麼,下意識地站起身往外走。

“楚言,你怎麼了?”

楚言愣愣地轉過身,勉強基礎個笑容:“我突然想起件事兒,要往府裡去一趟。”

“佟姑娘。”羅衾想起什麼,跑上來問:“我這會兒空了,你的事還沒說呢。”

“啊,沒什麼!不過是想問問那邊的情況,想來她們都好,不用問了。”楚言出了小院,再一擡頭,今日的天怎麼藍得刺眼?

她原以爲萬無一失的一步棋已經走不通了。早燕和羅衾的年紀都已大,錯過彼此,定會抱憾終身。而且,早燕家裡是太子的人啊!

雙腳機械而沉重地邁動着,頭好疼,好累。街邊的小館這麼熱鬧,是午飯的時間麼?竟然纔過去一半,這一天太長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和精神去想下午還會發生什麼,她只想回到家,一頭栽倒在牀上,大睡一覺,期待着明天的日出帶來一個全新的開始。然而,天大,地大,哪裡纔有能讓她安枕的地方?

楚言昏昏沉沉地走着,不辨東西南北,甚至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眼睛耳朵鼻子都與大腦失去了聯繫。

不知被誰撞了一下,她身子晃了一下,停下來,愣愣地看着一臉慌張快速跑開的男孩子,有些奇怪:她的樣子很嚇人麼?這麼大的男孩也會怕她?青面獠牙,還是頭上長角?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頭和臉,什麼也沒有啊,爲什麼這些人的神色如此驚恐慌張?

“姑娘,快閃開!不要命了,快躲開!”

順着他們的視線回頭一看,一輛運貨的大車正對着她駛來,車伕也是一臉驚慌。車速並不快,可是貨物很沉,倉促之間不容易停下來,他一路吆喝,提醒行人注意閃避,誰知這位姑娘竟會突然間從巷子裡出來,居然就站在路當中不動了。

望着越來越近的大車,狠狠刨着四蹄的非驢非馬的動物,狠命拉繮繩的車伕,楚言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卻是突然間腿腳發軟動彈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眼看着騾子再往前兩步就要踢到她,楚言被一股大力一夾,清醒過來時已經站在路邊,對着一個大口喘氣臉色發白的人,不由囁嚅道:“十三爺,這麼巧啊?”

十三阿哥本是一臉緊張,聽見這話一愣,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神情十分古怪:“是夠巧的,你方纔想什麼呢?呆頭呆腦的,怎麼叫也聽不見。”

“我——”想起方纔的情形,楚言後知後覺地白了臉,渾身哆嗦。

十三阿哥心生憐惜,不忍逼問,想拍拍她加以安慰,又想起他們都大了,又是在大街上,與禮不合,有些尷尬地拿開手,柔聲勸道:“沒事了,下回小心點,被那兩個畜牲踢着,不是玩的!”

那邊幫忙帶住螺車的兩位少爺藉機教訓了那車伕一頓,洋洋得意地過來與他們會合。他們打馬路過,聽見有人驚呼,然後就看見平日最機靈不過的那個女子傻呆呆地站在大路中間等着被車撞。十三阿哥一邊大聲呼喊一邊衝過去,他們深怕十三阿哥有個好歹,自是緊隨其後。十三阿哥只顧救美,他們則一左一右衝上去拉住了騾子,展現出皇家侍衛的過人風采,回頭見到他兩個相對無言的樣子,不由暗自搖頭——十三爺一向極聰明伶俐的,怎麼一遇上這位就變得笨了?

嘴快的那人摸了摸腦袋:“我說姑娘,下回要考量十三爺,好歹也挑個安生點的法子。今兒,別說十三爺,就是我們也被你嚇得去了半條命呢。”

“咳,咳。”十三阿哥惱火地瞪了跟班一眼,很擔心楚言如今的樣子經不起玩笑。

聽見有人竊笑的聲音,楚言把頭低了又低,真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不經意間發現身上少了一件東西:“我的荷包不見了。”

幾個人都是一呆,接到十三阿哥的眼色,正要四下查找,楚言嘆了口氣:“別找了,方纔被一個孩子狠狠撞了一下,想是那時就丟了。”那種伎倆,小說裡看見過很多次了。

“那個荷包,可有什麼要緊?”十三阿哥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也沒什麼。是冰玉做的,花了她不少心思,回頭少不得要挨一頓抱怨。裡面值錢的東西也就是一對珍珠耳墜,當初老太太給的。”想到老太太,就想起她關於對錯的那番話,也不知自己做的事是對的多還是錯的多。

十三阿哥笑道:“荷包要多少有多少,冰玉嫌麻煩,我賠你一個就是,倒是老太太留給你的耳墜子,可惜了!”

“咦?”楚言訝道:“十三爺幾時會做荷包了?”

十三阿哥笑笑,見她又有了笑話人的精神,暗暗放心,卻問:“你方纔站在路當間發呆,就爲了那個荷包?”

“當然不是。”楚言頓了頓,收拾起所有的愁腸,微微一笑:“我在想,不該辜負了這麼好的天,去那裡踏青纔好。”

十三阿哥望着她,嘴角漸漸揚起,眼中笑意越來越濃:“我可巧知道一個踏青的好去處,正要往那裡去。”

坐在御景亭裡,冷眼觀看御花園裡來來去去的各色人等,楚言覺得自己最多就是個憤青。不滿意這個世界,看不順眼許多的人和事,不肯按被設定的道路走下去,卻也找不到自己想走的路,憤世嫉俗,卻連謾罵的勇氣也沒有。對這樣的自己,她頗有點失望,這樣的心態實在於事無補。

應該爭取萬分之一的成功可能,活出王楚儼的精彩,還是接受現在的一切,完全進入佟楚言的角色?這是個生死攸關的問題。人生充滿着選擇題,大多時候需要經過很長時間才能知道答案應該是哪一個,這一次卻不同,她很早就知道正確的答案,卻固執地想要選另一個。地球還是那個地球,但這裡不是王楚儼的世界,她即使能夠存活下去,也很難稱得上活得精彩。可她很怕一旦選擇了那個正確答案,會失去什麼寶貴的東西,永遠地失去王楚儼引以爲驕傲的東西。

她一直在拖延着,不願意選擇,留念着王楚儼的記憶,也眷戀着佟楚言得到的溫情,可如今,夢幻已經打破,她無法繼續欺騙或者麻醉自己,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不得不決定是在現實中努力求存,還是在追求中碰個頭破血流,魚死網不破。

楚言嘆了口氣,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選擇。曾有個男孩說,她太scientific ,太mathematical,這樣的女孩現實得可怕。

一陣輕柔的腳步,有人在她身邊坐下,楚言扭頭對來人一笑:“近來可好?”

“很好。你可大好了?”採萱溫柔地微笑。

“好的不能再好了。”

採萱靜靜地注視着她,嫣然一笑:“那敢情好。你很久沒到這裡來了。”

“嗯,逛過不少地方,發覺宮裡最好的地方還是摛藻堂,自在!”

採萱笑:“自你走後,我們越發自在了。”

楚言張了張嘴,賭氣道:“合着,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惹事的主。”

“對不住!”採萱笑得更加開心,道歉也聽不出什麼誠意,過了一會兒,認真地望着她:“你這人,雖不惹事,也有事兒來惹你,出的事兒多了,你就是沒有錯處,也是錯了。趁着還不晚,在那幾個人裡挑個好的,快些嫁了吧。就有什麼,也有個人幫你扛着。”

楚言默默不語,良久,幽幽地問:“你呢?難不成在摛藻堂過一輩子?就是你願意,只怕也不能夠。”

採萱淡淡地望着山下那一池碧水:“你先管好自己,若是真放不下我,方便之時,爲我討個封號吧。”

“你——”楚言大驚失色,東張西望一番,壓低了嗓子問道:“你可知道封號意味着什麼?哪怕是個答應——”

“知道。”採萱淡淡地笑着:“我在宮裡住得慣了,倒想這麼一輩子住下去。”

看出她是認真的,楚言有些着急,想起一事,忙把聲音壓的更低:“你心裡的那個人呢?你可曾想過跟他?”是她錯了,不該因爲大阿哥命運不濟就想要阻止採萱的愛情,再短再苦,有過,就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採萱微微一愣,眼神染上幾分迷茫惆悵,又漸漸恢復清明:“心裡的人留在心裡,夢中的事留在夢中,不好麼?”

楚言眼眶一熱,心裡的人留在心裡,夢中的事留在夢中,任時光流逝,任容顏變老,任世事滄桑,只要採萱活着一日,在她的心裡夢中,大阿哥永遠是銀鎧白馬的少年英雄。

“我會爲你設法。”

“多謝!”她們相視而笑,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然。

幫着舞蘭把麪點擺出討喜的圖案,交給兩個小宮女拿了,一路慢慢行來,纔到跟前,裡面已經有人搶着打起了簾子,微哈着腰,滿臉堆笑:“太后正同德主子說起姑娘,姑娘快進去吧。”

楚言心中微詫,慈寧宮的太監宮女一向對她客氣,可象今天這樣的,也很少見,口中含糊答應着,邁步進去,立刻見到紫霞碧靄青桐幾個,就連冰玉都是一臉的曖昧:“太后,楚言來了。”

“丫頭,快過來。”太后笑眯眯地招呼她過去,拉了手,慈愛地問:“我問你,十三阿哥如何?”

15.月涼如水73.替身26.糾紛11.在水一方41.風生水起74.長亭3.進入宮廷48.一物降一物69.錯42.傷逝66.溫情58.婚事30.約會64.逃亡之路36.五爺懷湘31.女人的命運67.選擇15.月涼如水51.故人8.發財大夢40.特殊禮物58.婚事13.傷害32.家務事45.秦淮河14.我說八爺10.放聲歌唱51.故人43.粗茶淡飯35.家的感覺41.風生水起32.家務事47.無事忙57.失落70.聖心16.相敬如賓18.把酒言歡29.心情10.放聲歌唱26.糾紛53.挫折40.特殊禮物69.錯1.緣起61.釵頭鳳12.悠悠我心64.逃亡之路6.珍珠傳說51.故人28.約定70.聖心39.手足之情6.珍珠傳說29.心情38.九爺接招34.隨喜15.月涼如水41.風生水起38.九爺接招68.剛烈5.初見康熙73.替身36.五爺懷湘45.秦淮河22.情之所鍾53.挫折32.家務事69.錯47.無事忙49.變故57.失落66.溫情28.約定42.傷逝72.一輩子12.悠悠我心10.放聲歌唱25.心若浮雲27.黑馬11.在水一方35.家的感覺27.黑馬45.秦淮河33.明前龍井40.特殊禮物57.失落61.釵頭鳳70.聖心32.家務事1.緣起2.穿越60.怡情小築51.故人13.傷害73.替身51.故人66.溫情24.意外12.悠悠我心
15.月涼如水73.替身26.糾紛11.在水一方41.風生水起74.長亭3.進入宮廷48.一物降一物69.錯42.傷逝66.溫情58.婚事30.約會64.逃亡之路36.五爺懷湘31.女人的命運67.選擇15.月涼如水51.故人8.發財大夢40.特殊禮物58.婚事13.傷害32.家務事45.秦淮河14.我說八爺10.放聲歌唱51.故人43.粗茶淡飯35.家的感覺41.風生水起32.家務事47.無事忙57.失落70.聖心16.相敬如賓18.把酒言歡29.心情10.放聲歌唱26.糾紛53.挫折40.特殊禮物69.錯1.緣起61.釵頭鳳12.悠悠我心64.逃亡之路6.珍珠傳說51.故人28.約定70.聖心39.手足之情6.珍珠傳說29.心情38.九爺接招34.隨喜15.月涼如水41.風生水起38.九爺接招68.剛烈5.初見康熙73.替身36.五爺懷湘45.秦淮河22.情之所鍾53.挫折32.家務事69.錯47.無事忙49.變故57.失落66.溫情28.約定42.傷逝72.一輩子12.悠悠我心10.放聲歌唱25.心若浮雲27.黑馬11.在水一方35.家的感覺27.黑馬45.秦淮河33.明前龍井40.特殊禮物57.失落61.釵頭鳳70.聖心32.家務事1.緣起2.穿越60.怡情小築51.故人13.傷害73.替身51.故人66.溫情24.意外12.悠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