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的聲勢浩大在蒙古閱兵之後,便回來了,時節正是仲夏,故而回了紫禁城沒幾日,便拖家帶口奔着暢春園來避暑了。
玄燁這二年也算不容易,部署完了北面的事兒,他人也精瘦下來了。這點叫蘇簾很嫉妒,她生完小羊羊,到現在還是珠圓玉潤,減肥的道路,艱難而緩慢,故而她閒着沒事兒就叫膳房做滋補的好東西給玄燁吃。靠,你個大男人,腰圍比老孃還細,老天不公啊!
玄燁自是受用,沒察覺蘇簾險惡的用意。
進駐行宮的第二日,蘇簾剛起了身,四禧便進來稟報道:“娘娘,四爺和四福晉來給您請安了。”
蘇簾一愣,身子上那昨夜歡愉的痠軟還未褪去,原還想着用些早膳便睡個回籠覺呢!看樣子是不成了,便急忙叫螺玳快着些爲她梳妝,一邊叫四禧招待四阿哥夫妻進正殿用茶。她的確有些好奇這位歷史上的雍正皇后到底長啥樣,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就登門了。
穿着一身尋常的松花色旗服,簡簡單單輸了一個架子頭,便急急忙忙出來了,卻見四阿哥夫妻皆穿朝服,隆重非常,倒是顯得蘇簾有些失禮了。四阿哥的朝服,是高於親王級別的,雖然她現在只是個光頭阿哥,但是誰叫他是皇子呢,皇子之吉服、朝服、儀仗一律高親王一等,不因他們本身爵位的高低而有所參差,這樣的待遇,只要他們老子在世,就不會變。
所謂朝服,是最正式裝束,就是上朝的時候穿的衣服,成婚後的阿哥纔會有這麼一身,未成婚的只有吉服。四阿哥這一身,是金黃色的,僅次於皇帝與太子的明黃色,披領和袖子則是石青色,片金海龍緣,兩肩前後繡正龍各一,腰帷行龍四,裳行龍八,披領行龍二,袖端正龍各一。中有襞積,下幅爲八寶平水。頭上朝冠,玉草織就,上綴朱緯,頂金龍二層,飾東珠十,上銜紅寶石,珠寶光華燦燦。襟前掛象牙朝珠一盤,配青金石佛頭。
這樣的裝束上身,金晃晃逼人,那叫一個華貴大氣,加之四阿哥五官已見成熟,風姿勃發見,當真威儀不凡。
四福晉亦是着朝服而來,一身香色朝服,披領及袖俱石青片金加海龍緣,其兩肩、襟、領、袖皆繡綠龍,這色澤搭配上便四阿哥氣場弱了不止一籌;朝冠則以青絨織就,上綴朱緯,頂鏤金三層,飾東珠十,上銜紅寶石,與四阿哥的朝冠模樣差不離,只不過左右和後頭飾以金孔雀,後頭還有三行二就的垂珠,華貴非凡。四福晉脖上掛着和四阿哥一樣的象牙朝珠,不過其間配的是紅珊瑚,倒也得宜。
蘇簾未曾來得及開口,四阿哥便攜福晉撫下了馬蹄袖,這般舉動明顯是要行大禮了,蘇簾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臂急忙將已經屈膝下來的夫妻二人給攙扶住,急聲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四阿哥卻肅穆着一張臉:“母妃不肯叫兒子叫您一聲‘額娘’,但是這禮是一定要行的。”說完,便輕輕推開蘇簾的手臂,膝蓋噗通一聲便觸底聲清脆。
四福晉見狀,也忙趁着蘇簾失神的空檔,便端端正正跪在了四阿哥身旁,跟着四阿哥一同,三肅三叩。
“我真的不是你的生母!”蘇簾已經不曉得這話說了多少遍了,但是她現在真的有些抓狂了!四阿哥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兒呢?要是讓德妃知道,自己兒子和媳婦跑來給她磕頭了,指不定氣成什麼樣兒呢!
四阿哥卻正色道:“胤禛知道,您是有苦衷的。”
苦衷你妹的!!!蘇簾真想不顧儀態咆哮出聲,怎麼這種事兒,玄燁也不解釋解釋啊!如今看着樣子,她說什麼也不管用了,只得趕忙叫小夫妻二人起來,並賜坐。
蘇簾看了看他那一身嶄新的朝服,心中疑惑,便問:“你今兒不用去上朝嗎?”
四阿哥面上閃過幾縷尷尬之色:“汗阿瑪還沒有發話。”
蘇簾腦袋轉了幾圈,發了朝服卻沒許上朝,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呀!便笑一笑撇過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現在還是要讀書嗎?”
四阿哥正色道:“那是自然,讀書豈能輟停?”
“額……”都娶了老婆了,還沒有正式工作,還要繼續讀書,那是怎麼樣的怪異感覺啊……
“母妃……怎麼了?”四阿哥問道。
蘇簾尷尬地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
四阿哥面上也有尷尬之色再度浮現,“可能是汗阿瑪覺得兒子不夠穩重吧。”
這還不夠穩重?分明是穩重過火了?誰見過虛歲十四歲的孩子這副樣子?蘇簾腹誹道,臉上卻微笑着道:“分府的事兒,皇上可有與你提過?”
四阿哥眼底微微一動,隨即沉聲道:“母妃,三哥還沒分府呢。”
“三阿哥……?額——”蘇簾汗了一汗,三阿哥也早已成婚,都十七歲了,眼珠子一轉,想了想,便道:“大阿哥好像也是他那個歲數就分府出去了。”
四阿哥道:“大哥是十九歲分府。”
“十九……”蘇簾又想了想,“要是三阿哥也等到十九——額不對,那樣的話,阿哥所還夠住嗎?十二阿哥已經入讀了吧?我的小、小十三今年過了生日也要進宮讀書了!”嘴巴一塊,差點說成小虎子,竟然忘了四福晉也在一旁坐着呢。
四阿哥點頭道:“母妃放心,宮裡有乾東五所、乾西五所,總共十處,太子住在毓慶宮,十一弟又早夭,故而十三弟住進去也纔剛剛滿了而已。”
蘇簾暗暗扒拉着手指頭算,從一到十三,老大搬出去、老二住毓慶宮、老十一夭折,就正好十個阿哥而已。怪不得,玄燁不急着給三阿哥、四阿哥分府!後頭的十四阿哥也才虛歲四歲而已,根本不急!四阿哥還好,畢竟才十四,可三阿哥……若是等到十四阿哥要入讀需要騰地方,他可就十九了!估計到時候都當爹了!不過也沒什麼,大阿哥當初就是這麼過來的。
蘇簾與四阿哥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倒是把四福晉晾在了一邊,蘇簾有些不好意思,叫四禧端了口味清淡的小點心上來,對四福晉道:“也不曉得我這裡的東西,合不合你的胃口。”
四福晉乍然聽了,急忙站了起來:“母妃宮裡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
瞧着她有些拘謹的樣子,蘇簾纔想到,這孩子也才十五歲呢!在後世就一初中生,可惜這個時代已經給人當老婆了,忙擡手叫她坐下,道:“我是不怎麼拘禮數的人,故而你也不必緊張。”
四福晉忙點頭道了一聲“是”,“母妃秉性溫和,這點爺一早就說過了。只是兒媳初見母妃,難免緊張些,叫母妃見笑了。”
蘇簾暗歎一聲這個小四福晉會說話,果然不愧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格格,只不過她一口一個“兒媳”,叫蘇簾很囧,她可沒做好當婆婆的準備呢!便側身吩咐四禧去叫小豬豬過來,又道:“十公主人小貪睡,這會兒怕是還沒醒過來……”
只不過小羊羊似乎不怎麼給蘇簾這個當孃的面子,當即哇哇的哭聲便從西面次間傳了出來。蘇簾當場就囧了。小豬豬進來聽見妹妹的哭聲,二話不說便衝進了次間裡,蘇簾更加囧了,連忙對四福晉道:“我這孩子,一個比一個沒規矩,你們別往心裡頭去。”
四阿哥倒是全然不以爲意:“母妃這話就見外了。”
四福晉也連忙微笑着點頭,表示贊同自己小夫君的話。
見小豬豬哄着小羊羊走出來,蘇簾忙是訓誡的口吻道:“你四哥也四嫂來了,還不快見禮!”
小豬豬倒是個自來熟的,忙施施然上前來,一蹲身行了萬福,便甜甜笑道:“四阿哥娶了嫂嫂,是不是就要給我生小侄兒了?”
四阿哥倒是面色沒什麼變化,倒是四福晉臉皮薄些,兩腮已經見了紅意,她起身還禮:“五妹安好。”
小豬豬甜甜喚了一聲“四嫂”,又道:“四嫂喚我‘芬兒’就好了,四哥也是這麼叫我的!”
四福晉忙微笑着道:“芬兒妹妹。”
小豬豬生於康熙二十二年,已經滿八週歲,虛歲九歲了,長得鍾靈毓秀,笑起來兩頰的酒窩透着甜甜的味道,自是極招人喜歡。小豬豬介紹了自己,又指着乳母懷中的小包紙道:“這是我十妹吉兒,汗阿瑪給她取名叫內爾吉,動輒就哭,很是淘氣呢!”
小羊羊這會兒已經不哭了,眼角卻還掛着沒擦去的晶瑩的淚珠,大眼睛好奇地眨着,看着屋子裡陌生的面孔。
四福晉不禁暗歎一聲蘇母妃之得寵,九公主那麼大了才用名字,十公主尚未滿週歲,卻已經有了大名兒了。擡頭卻看十公主眨着杏子一般圓潤的大眼睛好奇寶寶似的看着她,便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幼弟五格,心頭不禁喜歡了三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