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深吸一口氣道:“蘇蘇,放心。朕南巡前便留密旨與豐臺大營將軍,調了三千兵馬入駐暢春園。不過如今形勢,胤礽意在圍困,輕易並不敢動刀刃。”
蘇簾長長舒了一口氣,也對,如今太子真的下令跟駐守暢春園的精銳兵馬刀戈相見,不但很難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對他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那麼……他圍困暢春園目的又是何在?蘇簾仔細想了想,除了防備之心,應該還是擔心胤祚的妻妾會將消息傳遞出來吧?如今既然圍上了,肯定什麼消息也傳遞不出來了。
如此,相比西林覺羅氏和她的幾個孫子,應該都是安全的。
底下心神,便聽見外頭直郡王大着嗓門子吼叫:“汗阿瑪!求您見見兒子吧!京中出了大事了!!”
“額……”蘇簾眨了眨眼,“大阿哥是怎麼知道的?”
玄燁冷笑一聲:“明珠那個狗奴才,也是個不安分的!!”
她記得,好像太子監國的這段日子,沒少找明珠父子麻煩……狗急了還跳牆呢,明珠不過是打個小報告,這算啥?不過,太子明明都九城戒嚴了,明珠竟然還能把消息傳遞給身在杭州府的直郡王,不愧是和索額圖鬥了一輩子的明相爺啊!
玄燁指了指案几上的雕龍朱漆長盒,對蘇簾道:“把這個,給胤禔。”
“裡面是什麼?”蘇簾忙問。
玄燁挑眉:“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盒子上倒是沒上什麼鎖,打開雕了蟠龍紋的長盒蓋子,之間裡頭有一卷明黃色的黃帛,嗯,應該是聖旨吧,還有半塊玉佩……瞧着似乎是老虎的形狀,不過只有虎的腦袋的部分,蘇簾提起那玉佩問道:“這個幹什麼用的?”
話剛問出口,蘇簾就看見了玄燁眼睛裡的鄙夷之色,似乎在說,你真是個土包子!
蘇簾登時便惱怒了,氣哼哼把玉佩塞回盒子裡,蓋上蓋子便捧着大步流星出去了。直郡王正跪在外頭臺階底下的青石板上,滿臉都是焦急之色,見蘇簾出來,急忙膝行上前:“蘇母妃,汗阿瑪如何了?”
蘇簾陰陽怪氣地道:“死不了!”吐出這三個字,便將手中的盒子塞進了直郡王懷中,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徒留直郡王愣神了半晌,才滿滿打開盒子,他瞬間驚呼道:“虎符?!”旋即面上驚喜欲狂,立刻朝着內室方向砰砰砰磕了三個頭,“兒子謹遵汗阿瑪旨意!一定回京擒拿謀逆之子胤礽!”
蘇簾耳朵比較尖……好吧,原來那半塊玉佩就是傳說中的虎符呀?可是那種可以調動大軍的東西,給了直郡王真的沒問題嗎?她可是記得,歷史上上的大阿哥,也是頗有野心之輩,萬一又是引狼入室了該怎麼辦?
可是想到玄燁那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便懶得去管了。反正大阿哥那種腦子有點缺的人,就算手裡握着十塊虎符,蘇簾不信他能鬥得過奸猾似狐狸的玄燁!
調頭便回了自己院中,剛到門前,便聽見裡頭有嗚嗚咽咽之聲,側臉一瞧,原來是胤祚的侍妾郭格格正跪在她房門外頭,一邊哭泣一邊道:“禧姑姑,求您再通稟一次吧!”
四禧一臉無奈之色:“小主!奴才早說過了,娘娘不在!”
郭氏梨花帶雨哭得嚶嚶嚀嚀,分明是絲毫不信四禧的話,徑自又啜泣着道:“我好歹是漢軍旗大家閨秀,是皇上賞賜給六爺的人。那薛氏一個來歷不明之輩,怎麼能如此欺凌於我!”說着她通通磕頭,揚聲淒厲地道:“娘娘,求您給奴才做主啊!!”
蘇簾眉梢抽搐,這個郭氏真叫人不省心啊!
四禧不耐煩地道:“您和薛姑娘的事兒,想必娘娘也懶得管!格格您還是去找六爺做主吧!”
蘇簾聽得點點頭,沒錯,這是那臭小子的房裡事兒,憑什麼煩到老孃頭上?!
四禧的話一出,郭格格反而哭泣得更加厲害了:“爺如今眼裡心裡就只有薛氏那個賤人!哪裡還聽得進我的話?”
郭氏哭聲慘慘,聽得蘇簾耳朵一陣發麻,這特麼叫什麼事兒!蘇簾便示意了身後的小凌子一眼,低聲吩咐道:“去叫六貝勒過來。”
蘇簾的聲音極小,可沒想到隔着蔥鬱花木竟然被郭氏察覺到了,扭頭便朝着蘇簾衝將而來,郭氏的表情,那叫一個餓虎撲食,蘇簾恨不得立刻拔腿逃走。
還是繡裳和繡綺忠心耿耿,連忙護上前來,攔住郭氏,繡裳道:“衝撞着娘娘,可不是格格擔待得起的!”
郭氏臉上流水橫流,油然盡是委屈之色,她盈盈便跪在了蘇簾腳下,扯着刺耳的嗓音哀嚎道:“娘娘替奴才做主啊!!嗚嗚嗚——”
蘇簾忙板着長輩應有的儀態,訓斥道:“有什麼話好好說,這幅樣子,成何體統?!”
郭氏方纔略止了幾分哭聲,卻還是低聲啜泣道:“娘娘,您不曉得,六爺這些日子專寵着薛氏那個狐媚,早將奴才和喜塔臘妹妹拋在腦後,不聞不問了!”
其實兒子後院這些妾侍們的爭寵,蘇簾是懶得管的,自己沒本事把男人訓成忠犬,跑她這兒來訴什麼苦?又不是她正經兒媳婦!
郭氏淚落連珠子,一副哀慼戚樣子:“那薛氏也不知道從什麼腌臢地方學來狐媚之術,勾得爺竟在皇上病重期間夜夜留戀他房中!”
蘇簾嘴角抽搐,那是因爲胤祚曉得他爹根本就是裝病!!!郭氏嘴巴如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勁地糾纏着“不孝”這點,卯足了勁兒地數落胤祚新得的美人薛氏,什麼妖媚下賤啦,尊卑不分啦之類的,也沒什麼新鮮花樣。薛氏雖然也是胤祚的新寵,但不是正經選秀的門路,也不是長輩所賜,所以身份上只是個通房姑娘,是低了郭氏和喜塔臘氏一頭的。
“那薛氏一朝得寵便猖狂,見了奴才和喜塔臘氏妹妹從不請安行禮,今日便不把奴才這個格格方纔眼裡,日後回了京,只怕便要不把側福晉和嫡福晉放在眼裡了!”郭氏恨恨道。
“賤人,給爺閉嘴!!”胤祚的暴怒之聲打斷了喋喋不休的郭氏。
郭氏原本還數落得帶勁,這下子,瞬間不但沒了聲息,嚇得整個人俏臉都蒼白了三分,她嘴脣顫抖,神情戰戰兢兢:“爺?您、您怎麼來了?”
蘇簾的耳朵真真是飽受了一翻摧殘,便睨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你的女人,自己帶回去處理!別擾我睡午覺!”
胤祚面有愧色,忙打了個千兒:“是兒子沒管教好女人,叨擾額娘了。”
郭氏告狀不成,反而被胤祚聽見她說薛氏的壞話,這番被帶回去,會受到怎樣的教訓,蘇簾就不得而知了。郭氏這些年憑藉姿色,一直很得胤祚寵愛,此番一個薛氏卻橫空冒出來,生生奪了她的寵愛。固然是郭氏膚淺放縱,卻也可見胤祚的確寵着薛氏有些過火兒了。
翌日早晨請安的時候,蘇簾不便要訓斥他幾句:“你也成婚好幾年了,如今都是四個孩子的父親了,也該懂得怎麼平衡後院姬妾!整日叫她們鬧鬧騰騰的,像什麼樣子?”
胤祚被劈頭蓋臉訓斥着,自然相當不樂意:“額娘,是郭氏不安分,您可曾喜塔臘氏如此拈酸吃醋?”
蘇簾冷哼一聲:“寵着她的時候,怎麼不說她的不好?如今有了新寵了,舊人便是千萬不好了?!少給自己的花心找藉口!!”
胤祚訕訕縮了縮脖子。
蘇簾指着兒子鼻子叫罵道:“瞧瞧你現在!連這麼幾個女人都安撫不好,以後別想着再納妾!!”
“額娘!”胤祚抱怨地叫了一聲,“兒子這才幾個侍妾呀?那杭州知府不過五品小官兒,都有十幾房姨娘呢!”
蘇簾聽得肺都要氣炸了,當即一腳便踹了出去。不過胤祚蘇簾反應敏捷,早知自己額娘怒極之下最愛踹人,他心有準備,一個騰挪躲閃,便只被蘇簾的花盆底蹭到了衣裳邊兒。胤祚見狀,急忙作揖,舔着臉道:“額娘,您息怒!”
蘇簾氣呼呼喘了幾口大氣,恨得牙根都癢癢了。
胤祚一邊謹慎地保持着和自己額孃的距離,一邊道:“額娘,這都是小事兒,不值得您生氣!”
蘇簾哼了一聲,重新做回椅子上:“小猴子!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凡是別總一味由着自己性子來!”
胤祚舔着臉道:“額娘面前,兒子永遠是小孩子!”說着,他話鋒一轉,又道:“而且,兒子最想過的便是無拘無束的日子,要是事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那樣活着還有什麼趣味?”
蘇簾一愣,說實在的,胤祚這番話還是挺對她的胃口的。人活一世,有不少人求的便是一個自在過活,她亦是如此。微微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便由着他的性子去就是了。
胤祚見自己額娘總算消了氣的樣子,忙上前二步,一副諂媚模樣:“額娘,兒子昨天傍晚看見大哥帶着親信人馬連夜離開了織造府,他這是——”
提到政事,蘇簾也頭疼,便道:“我曉得,你汗阿瑪給了大阿哥一卷聖旨,還有半塊虎符。應該是叫他回去和太子對掐的。”
胤祚聽得眉頭愈發凝重:“虎符……可是白玉虎符?”
蘇簾點點頭,“是白玉的。”
胤祚頓時驚道:“汗阿瑪,該不會是想要置太子於死地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