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老爺說什麼了?讓顯貴的兒媳和素來驕橫的兒子這付蔫樣?一個勁瞅着那邊親家間的談話的老太爺豎尖了耳朵,這楊家小四是哪位呀?
江氏夫妻的心碎是多餘的。言氏從來都很識時務的人家,那在案上供奉着的明黃卷軸就是既成的事實,言家從來不在事實的問題上扯淡。只是既然自家不痛快,他們也不想讓江氏舒服,衡量在對方容忍底線上用話語間刺撓刺撓江氏還是願意做做的。還不錯,這江氏一家都挺能忍。
放棄刺撓江氏,言家家主言茂率領着兒子們用無可挑剔的家教給上座的欽差大人和老太爺行禮,之後言茂就端坐在屬於親家老爺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轉動着指頭認真賴着在喜堂上等着小六出現。
向各位長輩和貴客行禮後,言家雙生子向江夫人傳達他們新婚媳婦的問候,本來還在心碎的江夫人聽着雙生子的雙簧般的甜言蜜語,展開笑顏,她對孝順孩子最是沒抵抗力了,何況這雙生子又這般俊朗養目。
這邊兩位雙生兄弟賣着乖,言家小四、小五也沒消停,眨着眼睛瞧向白色長鬚的江老太爺那邊。兩個清秀兒郎的清新笑顏惹得審視這邊狀況的江老太爺不由自主回以慈祥的微笑,跟着江老太爺慈祥的微笑,言家小四、小五滴溜溜跑過去向江老太爺問安。
開始了!言家又開始折騰了。按着太陽囧儘可能無視言家父子的無聊行經,突然間,江宸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這言家不會是想賴在這和他們一起過日子吧?想到這很有的可能,惡寒頓時從頭到腳澆下,江宸的臉色青白不已。
“江爺爺,爺爺,您請喝茶――”小五搶過侍婢端上來的茶水,雙手捧給江老太爺。
江爺爺?爺爺?誰是他家的爺爺?接過茶杯的江老太爺瞅着眼前俊秀少年娃發怔,他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在老爺子接過茶杯後,小五樂呵呵跑過去給老太爺揉着肩膀;展開大哥的摺扇,小四在另一邊給江爺爺打着扇。
泯着茶的老太爺左右瞧這兩個模樣兒俊雅的小哥倆發怔,他正牌孫子江暮自小就冷,別的幾個庶出孫子除了問安就沒人敢靠過他的邊。不適應的老太爺適應的很快,第一次體會着這種被孫子輩簇擁的感覺,這感覺很真不錯,舒心的讓老太爺樂得笑眯了眼。
在廳裡走動着的江穗瞄着那邊的狀況,這一家子是江氏少主的岳丈和小舅子們?這家究竟是什麼來頭?連素來冷峻的老太爺都對其和氣相待?轉開身子,江穗對上大哥江路的眼,他們沉默尋思着這位嫁進江氏的少奶奶能否相容於他們這樣的庶出子弟。
身爲皇權代言人的蕭大人從言家進門開始就對這家進行近距離的冷眼旁觀,那言家雙生子沒個囧囧的形象,一個勁在林紅葉身邊轉悠,哄得林紅葉笑意盎然;那言家小四、小五弄巧賣乖中中把江老太爺樂得不知天南地北;而他所仇視的那個害得他家長子得相思病的言家老三耀輝卻一直站在父親身邊,安靜的看着整個過程。
用挑釁的目光去極盡的挑剔言家老三言行,到目前爲止,蕭大人得出第二印象結論——這言家老三和吳源所說的一樣是言家最正常的一個。盯着正常的言耀輝,欽差大人yin鬱的心情更加yin鬱,因爲要是承認言耀輝正常,那麼不就是說他蕭家長子不正常麼?那麼——,蕭大人立即繼續把怨念傾倒向無辜的言耀輝。的fc4
言茂、言耀輝父子倆用眼角餘光瞄上首坐着的欽差大人,自打全家進入這大廳開始,這位欽差大人盯着小三的眼神中全是找茬和挑剔,可也怪了,欽差大人倒不是針對他們全家,就只針對小三一人,不知道這官老爺爲何這般不待見他家最穩重最體貼的小三?言茂垂下眼簾繼續喝茶,言耀輝安靜站在父親身邊,表現着沉穩大方。言家有家訓——在不能全然把握陌生地方的狀況下,保持低調是必須的。
別院的府門外,麻雲率着侍婢和盛裝的全福嬤嬤在大門外站着等着迎接着少夫人的到來,對即將要過門的少夫人,江家東院大丫頭麻雲的心情緊張得無可形容,即將過門的少夫人就是主宰她未來的主人。
邊城大街上歡天喜地熱鬧非凡,傾城而出的百姓跟着、追着、簇擁着花嫁隊伍奔跑着,天地透着喜氣的光輝,這場婚禮註定將成爲邊城的傳奇。
不過,邊城百姓全民出動追着花轎激情的盛大場面和江氏在塞外的地位和聲望全然無關,其中除了老百姓有湊熱鬧的本xing外,純粹就是江老太爺爲了顯示自家財大氣粗,特得讓人在花轎進城起就一路撒着銅錢,讓本來就會湊熱鬧的百姓更是趨之若鶩。
歡騰的小百姓一路追逐着花轎,擁擠着爭搶那灑下的銅錢。騎在大紅綢緞包裹的馬上,代替新郎迎親的江氏三少那俊朗的臉蛋讓圍觀的姑娘小媳婦大娘指指點點的議論不停。侍衛們很辛苦阻止着熱情的老百姓離這華貴的花轎遠些,大喜的日子又不能驅趕,累得他們個個叫苦不迭。
騎在被紅綾包裹成豔紅的高頭大馬上努力忽視着各個方向的指點和議論,江隱擠着勉強算得上是笑容的臉色,這位以前只能在人後的江氏庶出三少如今在太陽下強烈懷念着那被全然忽視的歲月。
很準時的,午前吉時,江氏少夫人華貴的花嫁隊伍到了別院正門。
燃起的鞭炮響徹天地,聲聲之後,硝煙未散之時,迎親全福嬤嬤把天底下喜慶話嘮叨個遍,一直伺候着的珍娘和麻雲小心攙扶着盛裝的新娘走下花轎,複雜的婚禮儀式正式開始。
全福嬤嬤嘮叨聲聲中,麻雲幫少夫人挽起過長的喜服長裙,盛裝的新娘盈盈邁過驅邪的火盆,扯動裙襬不小心露出羞澀藏在裙內的三寸金蓮,讓圍觀的好事之徒驚歎——只有真正的大家閨秀才有這般無可挑剔的小腳,江氏少主有福了!
在全福嬤嬤那沒完沒了的喜慶吉祥話中,珍娘和麻雲攙扶着遮了嬌容的貴人走向江氏別院的正室廳堂。一路穿堂行來引起圍觀者無數,向廳堂行進中無處不顯出盛裝新娘的華貴和捧着新郎服江隱的幽怨。
新人正從前門過來啦!正堂裡的好事之徒遠遠瞧着吆喝着,頓時正堂裡又起一片祝賀聲聲。
在所有人往前探身搶着瞧漸進的新娘那會兒,兩行手中捧着紅綾的侍衛從側廳兩邊穿插進來廳堂。以拜堂的紅毯爲界,侍衛們展開紅綾拉了個格圍,有序阻止了爭前看熱鬧的客人。有了這道紅綾爲界,衝了前的都不得已後縮回了座。
眯着眼睛看着漸進的盛裝新人,吳源掃視着接受佳朋再次祝賀的林紅葉和視若無睹的江宸,他慢慢戎起雙手在袖中。遠看幽怨表情的江隱,很想笑的江穗在母親大人掃視過來目光的暗示下,不露痕跡踱步到上首坐着的欽差大人身側。
廳堂裡喧譁吵鬧聲讓蕭大人暫時收回盯言家老三的目光,轉目瞧向那由遠而近的言家小六,欽差蕭大人差一點被泯着的茶給嗆住了。就算是距離還遠,新人也還蓋着紅蓋頭,可那也看得出絕對是個女子吧!
這是什麼意思?皺着眉頭的蕭大人轉目看向江氏,迴應蕭大人的是江氏林紅葉似笑非笑的淺笑。
也瞧着珍娘扶着的那身姿盈盈的新人,扯動着嘴角,言家人都在無言中。打花嫁轎子到了門口折騰了這大會兒功夫還沒進來起,言家就確定有問題了,他家小六何曾乖巧待着小半時辰不吵鬧過?
看着前方盛裝的兒媳婦,江夫人笑得溫柔。她微笑輕聲請親家老爺一定不要離開座位,言茂客氣的應承了。看着前方,再看看溫柔微笑着的江夫人,雙生子很默契的回到父親身後,老太爺身邊的小四、小五也都安靜的回到父兄身邊去。拉扯紅綾爲界的侍衛們不露痕跡的把言氏遮擋在展開的紅綾之後,被完全遮擋住視線的言家父子看着眼前一片紅色都沒有異議,江氏是怎樣的人家,今天看來要當堂見識一下了。側目掃了安靜到沒有氣息的言家父子那邊一眼,江宸轉開腦袋正視前方。
沒有任何預兆,盈盈款款才邁進門的新娘還沒有站穩,那大紅袍裡就射出了寒芒,寒芒直指前方的欽差大人,隨着寒芒而來的是森寒的刀光。蕭大人對衝着他而來的寒芒一點也沒覺得意外,這新娘是假的,要是不出事才見鬼了呢,盯着眼前寒芒,蕭大人只有一個念頭:刺客怎麼這般沒規矩,連個場面話都不講!
揮着短匕擊開寒芒的是江穗,監察司出身的吳源大人戎着袖沒動,遠遠的距離這一擊沒有多少威力。架住第二波森寒刀光的是江隱,江隱架住了新娘劈向珍娘鋒利的短刀。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乍現的這寒光讓探着腦袋瞧着熱鬧、找着是非的各位嘉賓們都措手不及,刺客?!刺客想刺殺代表上京旨意的欽差?喜慶的笑容在所有人臉上凝固,不過,也非全部,至少上位坐着的江氏一家子就對這場刺殺沒有任何感覺。
來了!
相較於受驚了的京城公子們而言,那些退居次席的北方世家斜着眼瞅着那寒光寒芒,臉上同時浮出同一個表情——真是煩死人了!
對江氏婚宴上出現的這狀況,他們都懶得去表示什麼了。自打京城的林紅葉嫁給江宸,江氏盤踞北方開始,只要碰上辦大壽、大喜之類的事,江氏就大張旗鼓到處派帖請客。本來受到邀請後應酬應酬也是人情往來之常情,問題是:只要這江家辦事就必有是非,每次來的赴宴者都得憂患着自個兒小命,如此這樣二十年,北方世家們對這江氏的催命請柬厭煩到了絕頂了,可是又不能不來,不然,誰會知道江氏會不會藉故找茬擺他們一道,真是煩死人了——
來了,
祝節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