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大家的面,言家小六被江暮‘搶’走了。
看着藤蔓新芽茂盛的牆頭,言家父兄們都放棄追去的念頭,只有忠僕銘文圍着牆頭不知該等着還是追出去,煩惱不已。趁着江暮不在,言家的父兄們和江暮的爹孃認真談談當前事態。
眼角瞟着神情認真的言茂,接二連三被刺激得再也提不起氣,江宸拒絕和言氏胡攪下去,正色直言:“明晨卯時,江氏的船一定會開出埠頭,言先生大可以放心。”
真的?明天就走?看看這位一直神情威威然的江氏家主,言茂對江暮嚴父的權威很不放心,轉頭向顯然更有地位的江夫人求證。冷眼瞧着的江宸對言茂輕視他的權威很不痛快,算了,忍了吧,明兒起就再不用見着此人了。
“自然是肯定。”江夫人有些不安,夫妻倆本有些不和,言茂這般越過江宸向她確認,江宸不會有什麼想法。其實她多慮了,如今,江宸對言家言行已經到達全然忽略的地步,在江宸眼裡,言家實在不能用正常來詮釋。
得到江夫人的確認,那就靜觀其變吧。
攏着衣袖端然靜坐,口袋裡有昨夜準備好的訟書,言茂已經決定好了,若江暮再胡攪蠻纏,那就上衙門鬧去,他們已經早就將譭譽置之度外了,又不想留名百年,譭譽就譭譽吧。沒有男婚這樣的法度,鬧到公堂之上就算沒了面子也至少保住裡子。兩位家主彼此盤算着各自的算盤無語。
突然被江暮抱起扛在肩上,小六本還有些惱,當風在耳邊滑動,眼前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屋檐、牆壁在眼前變得矮小,凌空騰飛那種超然的感覺讓小六興奮不已,那眼睛捨不得閉上片刻,眯着眼盯着前方的全然陌生的風景,好好玩!
偷聽笑出聲來的那人踩着屋檐的青瓦在前面飛速跳躍,他本想快速竄到巷裡融入人羣中來甩開身後緊追來的人,當捷行好會兒,距離不但沒有拉開,反而越來越近了。他向來自認爲身手一流,如今用了七分力,居然還是不能甩開後面追着的人,有着詫異,回頭一看,追來的身影居然是江氏少主江楓晚,那江楓晚肩頭上還託坐着還有言家小六!他凝神加快速度。
下午的街道行人紛紛,街道上不知先是何人無意擡頭,一眼瞧着屋頂上飛竄的身影驚叫起來,百姓們紛紛指着屋檐上飛竄遠去身影議論不已。街道中聚集看熱鬧的民衆越來越多,又會兒,青衣人再次回首確認,在他發出全力後距離不但沒有縮短反而又近了幾分,他默然,江楓晚有這等身手已斷了他隱身市井的可能,不得已,他轉向城外馳去。
江暮提氣在屋檐之上悠然追逐前面的青衣人,他肩頭上耀晴興奮看着眼前從不曾見過的風景,暖暖的春風吹亂着髮絲,小六原本還有點懼高,在江暮的託扶下,感覺無比穩當,不由得鬆開糾纏江暮髮髻的手指,展開雙臂迎着風,那飛般的感覺,好奇怪!
一刻過去了,後面依舊如影相隨,前面青衣人已知躲不過去了,捷行至郊外,選在一片空曠桑林空地上休整一息,抽劍反身迎着隨後而至的江暮。
後面追行趕來支援的兩位侍從一直遠遠看着少主的身影在前方,壓抑着長距離追蹤氣虛的喘息,他們都心生震動,少主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修爲,確實了得。好會兒,少主和那偷聽的人終於停了下來交戰起來,趕着過來的他們把氣喘勻了,凝神瞧着眼前的寒光劍影,他們按刀發着怔,這算是交戰?
不,這在舞劍!一白一青,大開大闔,衣袂飄飄,是沒有進攻xing竭盡華麗的劍舞!
看得出這偷聽得笑出來的青衣人確實沒有惡意,寒影劍氣中全無殺氣,他也很配合江暮的意思,手腕抖動挽着華麗的劍花和江暮舞劍。每每那閃着寒光的劍影掠過,坐在江暮肩頭的小六興奮得無可形容,那眼睛就不曾閉起過。
餘光瞄到跟過來的侍衛,江暮把肩上的小六用巧勁送了出去,侍從連忙穩妥接着傳聞中少主心儀的言家六少小心放到地上。那言家六少被放在地上後一個勁圍着劍舞着的兩人興奮的轉悠個不停,不得已的,這兩位侍衛也跟着言家六少後面轉悠,以免他被劍花劃傷,少主喜歡的人他們真不能有所懈怠。
相較於江暮的輕鬆做作,青衣人神色很凝重,他相信,若稍散發出半分殺氣,江楓晚那就算是虛華的劍招也能穿透他的心臟,識時務的,順着江楓晚的劍訣,他和江楓晚爲言家六少舞了一場劍舞。當江楓晚送出肩上的言家小六後,素來高傲的他已然沒了驕橫之心,凝起十分心神,豎起劍訣,他要認真向江楓晚討教一二。可惜,他如此認真的想法對江暮沒有什麼用處,他手中的劍和江暮的劍像是粘在一起般,他反抗無法的順着江楓晚的意願,在江楓晚的帶動下如連線傀儡般無休止的舞動下去。
到底過了多久?天邊的晚霞掩映着大地,江暮收劍,大汗淋漓的青衣人得空向桑林竄去。看着他飛竄出去,侍衛警戒要追去,被江暮揮手製止了。望遠去的青衣人背影淡然,這人身手不差,就是過於正統,沒什麼歷練,很符合拿俸祿武官的特點。
打完了?打贏了!言家小六圍着得勝的江暮很興奮,此時小六對江暮的感官大有改變,江宸的侍衛對他們家少主感知同樣也是大有改變,他們看着少主,少主向來霸道,他們少有接觸,確實沒有料到少主這般年少就有這等修爲,崇武心很重的他們對少主肅然起敬。
耀晴圍着江暮一個勁轉悠,對江暮的劍更是很有興趣。江暮把手中的劍給他,寵溺着道,“這把劍不好,我有一把珍藏的短劍,回頭送你賞玩。”
“真的?拉鉤。”小六立即就要承諾。江暮難得有機會跟和夜雨說上話,心情自然好得很,微笑着肯定的應聲。看着少主對這言家六少這情景,兩位侍衛互視不知該不該知趣點離遠點的好。
江暮看着夜雨玩着他的劍,小心盯着劍鋒別划着了夜雨。撥動地上的細草招呼夜雨坐下來休息一下,他們舞劍那會兒,夜雨不停的圍着他們轉,都出汗了,一定是累了。
聽到召喚的小六把江暮上上下下瞧了遍,轉身招呼站在不近不遠處的那兩個侍衛。猶豫着,他們過了來,小六跟他們要外衣。
要他們的外衣?什麼意思?不過,他們衣服脫的很乾脆,奔跑了大半時辰早就熱死了,他們從北邊過來,那邊大河才化凍,這邊都已經綠樹成蔭了。
他們的衣服被鋪在綠草茵茵的地上,還鋪疊了兩層。脫了鞋子的小六跳在侍衛的衣服上坐了下來,兩位總算能清涼一下的侍衛對言家小少爺的做法很無奈,江暮也對此頗爲不滿,要衣服鋪墊,他可以脫給夜雨坐的。的50
天際的晚霞映着嫩綠桑林,枝頭各色鳥雀飛舞着五彩的羽翼紛紛歸巢,天在黃昏,晚風漸有涼意,江暮盤膝在夜雨上風處也坐了下來。
“我可不能生病,爹爹、哥哥們會擔心難過的。”小六捨不得放下漂亮的長劍,攏起袖子又放不進去,頗有些爲難,轉頭瞧江暮道,“以後不要稱呼我爲夜雨,孃親是在下雨的夜裡過世的,我們全家都不喜歡這個名字。我的名字叫耀晴,爹爹說是晴空萬里的意思。”
“是,你生病的話,我也會心疼的。”江暮看着他眼裡是單薄了些的耀晴,他贊同的點頭。
耀晴瞧着江暮,被男子喜歡可沒有半點值得炫耀的,會被很多人取笑呢,今天自己好好勸勸江暮不要對他瞎動腦筋了,“疼我的人多了去了,有你沒你都一樣,你喜歡別的人吧。”
江暮看耀晴轉動眼睛的靈動模樣,心裡更加喜歡,道,“我就是喜歡你一個人,只想一輩子對你一個人好。”
耀晴撅着小嘴道,“那就不用了,喜歡我、對我好的人多的很,你就在心裡喜歡我就成了,我一定會好好的。”
站在不遠處,順風聽着的侍衛垂着眼簾,他們同情少主,不過要是少主就此放棄也再好不過就是了。
沒有預料中的過激的反應,江暮對耀晴的話也很認可,確實,看得出言家父兄把耀晴當成珍寶般疼愛,江暮贊同的點頭,“我比你爹爹、兄長更喜歡你,要是你離開了,你爹爹、兄長他們會難過傷心,可,要是你不在了,我是活不下去的。”
“你還是就在心裡喜歡我就成了,”耀晴拿眼睛斜着瞧他,“現在你在存心天下人取笑我,將來我是要金榜題名當狀元的,之後必然成爲天下名士,你可不要耽誤了我的前程。”
江暮看耀晴有着奇怪,“給朝廷當官沒有什麼好的,天天學着阿諛奉承,點頭哈腰的,時間久了都成了蠢貨。你還是不要當官的好,我們的婚事爹孃肯定不會幫我,不過不要緊,你等我幾日,我一定會有辦法的。”的d4
對江暮話中話,耀晴可沒有興趣,反正他可不會嫁江暮的,現在有一件事是耀晴最想知道的,漂亮的眼睛盯着江暮,“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們那有嫁娶男子的習俗?我怎麼都沒有聽說過?說來聽聽。”
“嫁娶男子的習俗?”江暮想了一下道,“沒聽說過。”
耀晴盯着江暮,沒聽說過?“那你幹嘛跑過來說要娶我?”耀晴指責道,“果然,你根本就是要天下人取笑於我!”
江暮認真搖頭道,“這確實是有原因的,我講個典故給你聽。”
典故?好像很有意思,耀晴眨着眼睛聽着。
“十多年前,先王未留下遺詔即薨世,先王薨世留有兩位皇子,皆非正出。”這件事耀晴知道,當今太后無子,天子爲庶長子,最爲至孝,這不是什麼新鮮故事,耀晴看着江暮等着話中的下文。
江暮慢慢的講述密事,“當時朝廷分成兩派,論地位、身份、家世,庶長子遠遠不如庶次子,長子僅是昭儀所生,次子則是家世顯赫的貴妃所生,且二皇子的未婚妻還是名門貴女,兩位皇子擁戴者在朝議上各有說辭,皇權遲遲不得解決,一時間京城裡劍拔弩張,軍部調動份外異常,在紛擾大亂前夕,在皇位唾手可得之時,二皇子在最後朝議上突然宣佈了婚事,所娶的居然不是那名門貴女,而是擁護大皇子那位手握重兵的將軍之子,二皇子話出口,當時朝議上驚駭得鴉鵲無聲,二皇子和將軍之子就在朝議上當着衆顧命大臣面行了婚禮,轉身擁立兄長爲帝,化解了皇權之爭,也解決了軍亂還收了軍權。這位二皇子就是今日深受皇上信任的永固王,傳言中賢德無雙的永固王妃就是那位將軍之子了,這是朝廷共知、共守的秘密。”
耀晴聽得眼睛不斷的眨,想到銘文從婢女那裡得到的消息中說江夫人差點進入宮闈,耀晴失聲喊出來,“莫非你孃親就是那二皇子的未婚妻?”
“是。”江暮點頭。
瞧着江暮,耀晴幻想了一下,要是二皇子登極,那麼江夫人生的兒子豈不是太子?耀晴眨着眼睛盯着江暮一個勁的盤算。
已經開始習慣言家思考方向,瞧着眨着眼睛的耀晴,江暮愈加喜歡,寵溺的笑道,“這個主意是母親給二皇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