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間,八方人馬擁入了廢城。廢城內所有客棧爆滿,素來沉寂的廢城相當熱鬧,那被取下的大紅繡球也都被懸掛了起來。沒怎麼揣摩就可看出來了,這位男少夫人不是個xing格孤僻的主子,這門婚事大家都很滿意。
江氏少主大婚,那些在北疆這條道上混飯吃的任何人馬都不想放過和縱橫塞北的江氏少主交識的機會,這賀禮是絕對少不得的。同樣,不少攜帶豐厚禮單的江湖人也打着這個心思,一是賠禮,二是請江氏務必息怒。那一日,江夫人是監察司的已經是傳遍了,而那些沒有清理的大婚日散發的血書由於當日遇上外侵攻城,官家沒力氣分神去追討,如今都傳看開了,那曾經流傳的惡行全部大變樣,欺上瞞下的暴行居然是除暴安良、爲國分憂了!這般天地倒懸的級差,引得無數猜測。此外,朝廷派來第二路欽差大人所下賜的玉如意也給帶來了。
這樣大小的事情都得向內院請示的,各路管事聚在外廳等着內院的少主和少夫人親親密密的早膳完結。
低低私語中頭一擡就瞧着從內院衝出來的少夫人,那盛怒的神色讓站在院牆外等着上報的各路管事都大驚,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跨過道道森寒的宅門,一路上氣勢洶洶衝向外院,驚得左右大驚失色,莫不是才一天功夫,少主和少夫人就拆夥了?
自從言家六少進了內院後,一直追隨的黑虎他們心神輕鬆無比,此後的事兒自有內院的管事來安排了,久違的晨練讓憋屈了好些月的大夥兒痛快的打了一場,大汗淋漓後聚在一起大吃一頓,那本來出外差歸來休息半月不輪值的慣例看來得要延遲了,這兩日要辦的事情多着呢。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關於少夫人貼身隨扈的問題需要仔細盤恆。
本來,這少夫人是東院的人,就該由代表東院的黑虎來安排就行,現在問題比較複雜,言家六少沒事找事進城第一站就跑到了夫人西城那邊,讓西城那邊的都認定夫人親選的少夫人就是他們的人了,西城強硬表示——少夫人身邊保護的名額是一定要佔一半。
對西城的強硬申明,作爲少主身邊的心腹,黑虎不反對,反正他們東院也沒有什麼可窺視的,夫人就少主這一個子嗣,那西城的基業遲早要和他們並一夥兒。不過,黑虎這邊還沒點頭,問題又來了。家主那藍衣一派本和東城、西城都不和,可這不和素來是在表面,要是有了危難,這不和的三派立即都會立即連成一體,那些隨同家主夫人南行歸來的侍衛頭領左右思量,若是在少夫人那裡不佔個席位,以後有了糾紛,他們可要被孤立出去了,少夫人隨扈的名額也是定得要的。故此,吃完早飯,在議事房中,少夫人直系扈從的分配就成了目前他們爭執的中心。
置身事外,少主的心腹黑虎保持着沉默中的中立,家主和夫人兩派同僚爲此糾纏不休着,外間有人匆匆通報——少夫人來了!
爭吵的人馬都消停下來,起身迎候。一眼瞧着向來嘻嘻哈哈的言家六少那付盛怒的模樣,一衆熟悉言家六少的還真意外,出了什麼事了?
盛怒而來的耀晴是來打人的!
進門的耀晴冒着怒火,一眼就盯上了門邊的黑虎。
按刀施禮後高昂起腦袋,黑虎回視上門找茬的言家六少。
盯着黑虎臉,那臉上有顯眼不過的爪印,再掃掃那血痕斑斑的嘴脣,那嘴脣遠遠比銘文的要慘淡,好大的口子還沒結痂呢。
“——”盛怒而來的江氏少夫人停頓了一下下,揚聲呵斥道:“黑虎!聽聞你是少主最信任的屬下,也是最得力的屬下,爲何那些被俘的侍從至今還沒有任何音訊!”
——
撇撇被咬得牙痕深深的嘴脣,半響不回答。
黑虎保持的沉默有點長,等着六少給他出出氣的銘文斜眼瞧着黑虎撇撇嘴,活該,誰讓黑虎沒羞的對他啾啾個不停的。他咬了黑虎好幾口,黑虎想要說話要有一陣子了,是比他可憐多了。
一邊兒的屬下很得體的低聲道:“已經到了,都安排在醫館。”
“他們是爲了保護我的安全才遭受不測的,爲什麼不立即轉告我?”少夫人立即道:“快,立即領我去探看他們。”耀晴轉身就跑。他來意確實是憤怒的想要爲銘文報仇的,可是……顯然……黑虎更倒黴。
在言家六少轉身,黑虎青着臉揮掌扇在銘文的腦袋上,讓說話不靈光不能及時告狀的銘文憤憤不已。那幼稚的舉止害得一邊兒的同僚都撇開眼睛裝着故作未見。總之,好在,有了懼內的家主和少主的幫襯,黑虎不算太丟人。
既然把話題強行轉移過來了,當然得探望一下那些屬下的情況了。
心裡這般盤算着的耀晴被領着進入醫館的鋪子。
鋪子後面有個很寬闊的院落,院落裡進出着一些顯然是家屬的老少。先前得到了通告,都分立在兩邊候着,讓前來的耀晴不得不擺出上位者的架勢來。
進了院子,一眼看到的就是橫在院子中一個龐大的很多爐眼的大竈。
未爲所動,藥童們守着各自的爐火前認真注視着上面的藥罐,看這橫在院子中特製的能同時煎數十個藥罐的數十個爐眼的大爐竈,彷彿能夠看到一旦戰起,這裡繁忙的景象。
跨進屋裡,看着那些被解救回來的侍衛那囧露出的身體上的累累傷痕,本來只是轉移心境的耀晴一下子沉澱了下來,想起北行一路以來黑虎趙魁他們奮勇相護,先前惱火的心思早就飛沒了。
眼前這些人不到昔日所見的一半,那其他的侍從顯然凶多吉少了,瞧着那斑駁的結痂的傷口,想到今日江暮在他耳邊低低的說出的那個精心盤算的佈局,想到江暮凜然說出“保家衛國又與我何干,我要得就是身邊不再有盛年就慘死沙場之人。”耀晴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是,江暮所做的非常正確,若是做得隱秘,至少讓他們的下一代遠離戰局,就如同爹爹所言,天下是一人之天下,並非天下人之天下,將別人的子子孫孫壓榨在這個戰局前沿,沒有希望,只有付出,這樣的話,天下興亡,與我何干?
泛着濃郁苦藥味的屋內一角,爲一病塌上的男子喂藥的女子擡頭失聲:“六少!蔚然!”
隨着言家六少身後的蔚然輕呼,那消瘦的女子正是替代坐上“少夫人”馬車的同行姐妹,相見之下,相擁而泣。見着她安然無恙,牽着六少的衣袖的銘文歡喜的眼睛裡盤着眼淚。
無心去爲此開顏,言家小六清楚她們爭相前來北地的原因,心裡盤算,若是有可能定要幫她們完成心願。轉目再看這些囧露出累累傷口的侍衛,大顆大顆的淚珠兒滴了下來。不是對時局的畏懼,不是對世俗的慈悲,更不是素日習慣做作,只是想要流眼淚,是這些人以命相護,自己方能平安,這樣的自己有什麼權力凌駕於他們?
少夫人哭了?
哎!病舍裡這些本來和這個少主巴着要娶回家的男少夫人也沒什麼感情的漢子們都有點不明白狀況,勸吧,不太熟悉;不去勸,也有違體面。有眼色的連忙示意身邊的家人,讓家裡的婦人去勸。
瞧着這雖然號稱是江氏少夫人,可這還都是蜜罐長大的小孩子呢。還得勸慰一下的。那些侍衛的家人本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死離別,隨着少夫人落下的眼淚,一時間,壓抑在心頭的悲傷涌了出來,本來在壓抑的嗚咽,慢慢的轉成撕心裂肺的痛哭,那些前來探視的江湖人面色皆慘白,這個怨結了大了,這個仇怨該如何才能拆解?若是江氏所行皆是爲朝廷辦事,那民間告訴百官不接狀紙之事難道根本就是朝廷的yin謀?莫不是朝廷想要清洗江湖武林?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也就往這樣的方向去想像,霎時,無人不透着惡寒森森。
別開頭抹抹溼潤的眼睛,銘文緊緊的牽着六少的衣角,他定會保護六少的,定會!
這種哭泣很快就被抑制了,這裡每個人的宿命都已註定,相較於悲痛,她們更竊喜如今安然活着的親人。耀晴端起藥碗,近身的漢子大口飲淨,在病塌上向這位年紀小小卻少有慈悲的少夫人行禮,瞬間,病舍中人人效仿。莊嚴肅穆的氣氛中,耀晴體會着上位者的責任,這責任好沉重。
江氏的男少夫人得體的舉止,對下真心的善待,溫暖的光輝照耀着大家,這不是天生就在上位的林紅葉能做得到的,這是機緣,不是安排出來的機緣。這個不務正業,也沒什麼學問,還做作的言家六少得到在場的三派的愛戴。江氏父子三代皆身體力行,就算xing格暴戾也得擁戴,只是多少不敢親近,看着這位嫁來的少夫人xing情這般慈悲,又這般會籠絡人心,藍衣一派的心內暗下決心,少夫人扈從的名額定不能放過。
作者留言
請原諒,晨曦的番外二暫時不會放上網的,將來——不能肯定,那是爲了配合出書寫的。之外,要看江暮和耀晴互動的朋友們,對不起,我很想滿足大家,可是循序漸進中,這一段他們應該分開,你們也不想江暮是跟屁蟲吧。就請繼續期待,和您一樣,我這個作者也不知道下一章他們要幹什麼,今晚就來想像^_^,要是認可的話,覺得還好看的話,記得留言打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