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連成一體的兩家爲聯姻相聚一堂,今日家宴之後,江氏今天黃昏就出發,這裡不是江氏的宅邸,江氏的塞北馬場在荒蕪塞北的深處,那裡纔是江氏的住處,隔離人世的地界將捍衛無視於自己的任何力量,
言氏也要回南方,雙生子錯失的科舉自然往後延宕了,小四小五錯過的鄉試也無所謂的推搪到了明年,對言家子弟而言,科舉功名不是他們最終想要的。拍拍身邊的小六,今日之後,耀晴的將來就只能靠他自己,這是無法再改變的現實。不過,結親的江、言兩家在做最後的道別,那,這個外人賴在這幹什麼?在座的各位一起瞟向喜滋滋坐在他們中間的蕭大公子。
靠着門簾外站着的銘文探進扎着長長飄帶的腦袋,眨着眼睛往裡面瞧。板着臉的江宸斜着眼盯着這個小子,那個寰發飄帶的腦袋看得他眼睛疼,可氣的成分不大,是有點可笑。珍娘招呼着銘文進來說話,雖然還是個不懂事的書僮,不過,作爲江氏少夫人的貼身書僮,身份已經有所不同。
別人眼中不懂事的銘文給大家帶來了很及時的好消息,“蕭大人請蕭公子您到前廳用餐。”
賴着的蕭泓不清不願挪開座位告辭了,他一走,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離開的爹爹的身邊,落座在江暮的身側,現在的言家小六開始對他的未來有了實質xing的觸覺,那將是全新的人生,是有趣還是無聊?看向身邊的江暮。
回視着耀晴閃亮目光,江暮微笑着,他認定執意娶到的人就是這樣,現在纔是他們的開始,母親想要做什麼他不管,從現在開始,他要保護的只有一個,有生之年他開始有了生存的目標。要是誰想阻撓了他,他所掌控的權力勢力和能力都將爲了耀晴而存在,那些什麼爲了朝廷,爲了疆土,爲了百姓,那都是奢侈的謊言。在這裡,人不自救就得葬送自身,對生命的自私就是絕對存在的籌碼。
佳餚都上全了,開始入座,大家都餓了,開吃了。
一直就隔開兩位經常用眼神較量的家主之間的江夫人的位置很微妙,今天,她逾越的選擇了江宸的右手,將自己和言茂隔開,那是上位。
這個舉動是生分還是其它用意?察覺出異樣,所有人垂目加快用餐,看來臨別前還得有點事情,那就快點吃完等着話題的發生吧,被夾在親家老爺和夫人中間的江宸很彆扭,靠着耀晴坐着的江暮看了母親一眼,有抹沉思,這是不是有些沒完沒了?
藉着最後的時機,懸疑在她心裡的想法該是要問清楚的時候了。她對言家耀輝的婚事表示了關心。
對江夫人突然提及起言耀輝的婚事來,言茂等着下面的話題。很默契的,除了珍娘之外,其它的侍婢都離開了,包括了東院的麻雲。跟着轉動腳尖的銘文瞧瞧沒有給他迴應的六少,他也沒離開,安靜的站在六少的身後,打開扇子,輕輕爲六少扇着風。
沒有人理會沒有離開的銘文,江家的每個主子都有自己必須要的親信,顯然,所有人認可了江氏少夫人的親隨就是銘文。
隔着個江宸,江夫人向親家老爺坦言,“這次來參加婚宴的京城來客全部是爲了蕭泓而來的,據說京城發生了一件家喻戶曉的事情,名門世家的蕭家長公子蕭泓回京後得了嚴重的相思病,經過這兩天的旁觀,我個人認爲那個讓蕭泓得了相思病的人是--耀輝。”
夾在中間被迫聽着這個八卦的江宸面無表情,如今,他已經對什麼都不覺得吃驚了,自家兒子都這樣了,這種事要是發生在別人家,他非常樂意見。隔着夫君,江夫人側身注視着言茂的臉色,沒辦法,雖然她只是欣賞言茂,只是,對言茂有着家人般的感情讓她經常做出自然而然的親暱舉止,不得已,還是中間隔個人爲好,該有的法度還是要保持的。
有了預先的心理準備,面對這樣的八卦,所有人保持着很好的面子問題,只有銘文表現出了不一樣神情,聞言後的他,下巴立即脫節了。
“我有一個建議,”被迫夾在位中間的江宸緩緩道,“耀輝可不可以陪陪耀晴在塞北暫住幾個月?塞北的風景也別有風情。”江暮也是這個意思,已經是一家人了,要是等到耀晴開口就沒了誠意了。
看了夫君一眼,林紅葉道,“沒有必要。”
有着錯愕,看着夫人,夫人是什麼意思?這樣欣賞言茂的夫人爲什麼居然回絕幫助?最意外的是江宸。
安靜的言家人瞅着林紅葉,這算不算是過河拆橋?耀晴夾了一塊醬肉遞給盤在腿邊的小虎吃,銘文縮回下巴,瞪大眼睛,手忙腳亂的打着扇子,將他的六少的髮絲給扇得飄舞起來。
“夫君,您認爲以永固的權勢、您的個xing,加上我的伎倆,再輔以楓晚跋扈的心xing,最後還用上了永固王妃以太妃下懿旨的形式利誘和承偌,江氏這才得以迎娶到耀晴,就這樣,昨天在大堂之上還上演了一場退婚鬧劇,夫君,您認爲我們這樣的人家都能被親家欺負成這樣,還有誰家能欺負得了親家老爺。”
按着太陽囧,江宸頭疼着,對,他們夫妻趕到南方的想法很簡單,不能說服江暮,那就直接把江暮想要的人直接搶回塞北,就這樣簡單,無關法度和道義,至少,在踏上言家宅子之前,在江宸和林紅葉心裡沒有什麼是不可解決的,可就是進門一瞬間,他們全部就被言家逼到不能控制的地步。
“夫君,還有什麼樣的權勢會超過皇權和永固及其江氏的蠻橫?您認爲親家還會屈服一次權勢嗎。”林紅葉毫不掩飾的坦言讓言家全家都側目。靠着椅背,按着腦袋的江宸閉着眼睛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輕輕別開頭去,珍娘掩飾了已經翹起的脣角。
瞄着按着腦袋一付痛苦不堪模樣的江家家主,那是什麼態度?迫於權勢壓力和權勢將麼子送進這荒蕪的塞北的言家纔是受害者吧,是言家忍受着侮辱,屈服着強權,該惱羞成怒的是他們言家吧。
是江家欺負了他們家!雙生子頗爲不滿,言家小四小五斜着眼睛瞟着江氏伯父伯母也在表達着他們的抗議。和兄弟們不一樣,言家老三耀輝坦然靜坐聽着。言家小六左右看着,言家的家規還是有的,長幼有序,多聽多看,不要隨意加入家長嚴肅正規的話題,插話也得是要看場面和形式的,伸手打了個手勢,眨眨眼的銘文一溜煙跑沒了,那速度讓想攔一下的珍娘都沒反應過來。看着銘文消失在院門牆角,大家看看言家小六,耀晴無辜的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不試試怎麼能知道。”
不理會耀晴無聊的伎倆,輕輕敲着桌面,言茂慢慢擡目看着江夫人,“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要是這件事是真的,蕭泓就會跟着我們離開;要是這件事是杜撰揣測出來的,那麼蕭泓會以各種理由賴在邊城,這樣就能證言雖然朝廷想滲入江氏,雖然不能說是朝廷是想要向江氏下手,至少在這表面上是這樣的,是不是?”
一半一半,隔着江宸,林紅葉微笑着,這很像朝廷的做法,但不會這樣簡單,親家老爺低估了他們的力量,他們以放棄所有的未來來要脅朝廷不能動盪朝政,同樣的,沒有未來的他們以這錯綜複雜的枝節保證了半壁江山的穩定,他們是朝廷忌諱的毒瘤,同時更是江山之爭的壓寶,就算想切割,世家也不敢捨棄他們,這是一個循環,一個可笑的循環,必須相依相靠。“朝廷那些事我們這些沒有未來的人自有解決之道,沒有比想要活下去更有動力了。”她看着事不關己般安靜坐着的耀輝,這個言家最正常的孩子解決着言家全部不正常事端,她看得很清楚,在言家,當家的不是雙生長子,而是這位溫厚的三少,“而且,我堅信一點,除了言耀輝自願,否則,就算蕭家拿出八擡大轎也不成。”
是呀,要不是碰上這個無視倫常的江暮,要不是江氏特殊的處境,要不是遇上個多事的永固,連帶摻和進個有同樣遭遇的薛鈺,江氏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韙娶個男兒媳,對違背法度的姻緣下,言家確實把江氏最後的底線全都榨了出來了。這種違逆法度的作爲,那以世道傳家爲榮耀的蕭家是絕對辦不到的,也不可能能辦到。不過,他們更願意相信這是個謠言,因爲一旦是真,那麼就算錯不在耀輝,耀輝也必然擔負上不名譽的聲名,這是個很無奈的事情。
言家不成熟的小四小五惡狠狠盯着江暮,這個是罪魁禍首。面對兩位弟弟的狠毒的目光,江暮慢慢抽出早就被耀晴咬出牙印的手臂,緩緩道,“我還是建議耀輝留下,雖然塞北不及南方,可其間風景也非南方能見着的。”可惜,這過時的提議沒得到任何人的買賬。
“六少,六少,我跟您說,我跟您說--”奔跑着,一路上後院戒備森嚴的侍衛順着晃着腦袋上長長飄帶的大呼小叫跑過去的銘文暗自嘀咕,看來,冷清了二十多年的江氏往後不會再有清靜的機會了。
瞄着跑進來套着言家小六嘰嘰咕咕的銘文,雖然是套着耳朵,不過,該聽到的都聽到了,銘文傳達了一個信息--蕭泓吐血了。
更後一步進來的老太爺看着四周,後堂的飯菜已經全部撤下了,正在協商什麼,摸着鬍鬚,老太爺知道自己錯過有趣的話題了。
皆起身,長輩有長輩的規矩,江夫人立即讓位,孫子輩的耀晴端來清茶。看着面前晶瑩的耀晴,這孩子怎麼能生成這副小模樣,這不是找麻煩嘛,江老太爺再次肯定,這是早遲也是惹出禍事的根苗,不過,不能不說江暮還真有眼光。喝了茶也就是認了,沒辦法,不認也不行呀。老太爺直言,“剛纔這小子到前堂報喜,說親家三少爺大喜了--”環顧四周,江宸的兩個庶出的姑娘不在,之前,他還真以爲兩家想親上加親呢,老太爺緩緩道,“那個,我想請問一下,爲什麼銘文報了親家三少爺大喜後,那位蕭大人的大公子即刻就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