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顧名思義是掌管全國司法和刑獄的地方。位於天子腳下的京城,自然是管理中的重中之重。然而誰家少年郎,沒有年少輕狂的毛病呢?爲了照料自家的晚輩,那些平日裡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的老學究,也都放下架子,藉着我新官上任的理由,一個個都送來大量的禮物。剛送走一個‘張大人’,又來一個‘孫大人’。 “杭郎,你說王大人送的那斛珍珠價值幾許啊?還有張大人的海底紅珊瑚,孫大人的鑲金玉如意……”她扳着指頭算那些禮品的價值,拽着我的衣袖淚汪汪地說,“我們就不能留一個不是很貴重的小物什嗎?” 與我獨處時,馬璃素總顯得特別粘人。她爲了討好我,也是不留餘力。一身粉色的流仙裙,頭上佩戴着一根米白色珠釵。略施脂粉的腮頰,眉間硃砂繪着的桃花,盡顯小女兒的嬌羞可愛。 “不行。”我語氣強硬地回道。 “爲什麼?”馬璃素毫不死心,一副財迷的樣子,是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按照那些大人自身的俸祿,應該也是買不起那些東西的。”我被她纏的不行,說出了原因。 她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發現沒其他人才說:“難不成是貪污?” “也不算是吧。”馬璃素好奇地盯着我,我只能避開她的目光繼續說,“那些大人從前曾開門授課,也算是桃李滿天下,那些東西應該是他們送的。你想,總不能因爲學生要報答老師的教誨之恩,就以貪污罪逮捕他們吧。更何況他們如今盡是些散官,沒有什麼實權,朝廷對他們的態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我語氣一轉繼續說道:“但我就不一樣了。首先,六部尚書是正三品的職官,手握大權,朝廷不會如此放任;其次,我資歷尚淺,能夠當上這個官,用一步登天形容再恰當不過了,明裡暗裡定會有人等着看我笑話;我與洵嘉新婚,自會處在風口浪尖上,行事還是低調點好。再說民爲貴,官本就應該替百姓辦事。” 盧幀說的話盤旋在我耳邊
。前人犯過的過錯,我自然不會再陷進去,我會讓這一切都迎來一個完美的落幕,到那時她們都會有一個美滿而幸福的結局。 啪啪~啪啪~一個看起來與盧幀年齡相仿的男子從房門進入,看他穿着的朝服,想必也是我刑部的人。 “杭大人說的好啊!本以爲大人也是個只會說不會做的主呢。”他笑得極爲豪爽,也不在乎我是他直轄的上司,毫不客氣的說了這句話。 “敢問大人名諱?”我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從未與他交談過,以至於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欣賞大人,大人也不必拘束。我姓李名涯,大人叫我李涯便可。說起來,我還是您的下屬呢,四十好幾才官至刑部侍郎,實在比不上大人官場得意啊。” “久仰,久仰。”我拱手作揖,示意馬璃素再去沏一杯茶,“盧大人曾與我提起過您,說您是朝廷中不可多見的不結黨營私的好官。我錯蒙皇恩當上了這個刑部尚書,以後做的不好的地方便請您多多關照了。” “小傢伙不錯啊!”李涯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讚揚地說,“小小年紀當上三品官吏,還能表現的不卑不亢,哪像是他們說的靠女人裙邊子爬上來,沒有一點真材實料的人啊。” 我知道有人在私底下這麼看我,我也做好了要讓他們刮目相看的覺悟,但這也不必說出來啊。這個人的神經是得有多粗啊。 “不知您今日到訪有什麼事嗎?”我訕訕地問他。 他迅速換上另一副表情,嚴肅地說:“您剛接手刑部便要求您即可工作,實在不好意思,有案件了。” ……………………………………………… “大人,您其實不必來的。驗屍的工作仵作早就做好了。”管理義莊的小吏不情願地打開大門。 “你就在門口候着吧,我一個人進去。”聽到我的這句話,那人的臉上都樂開了花。 我也明白一般人都不願來到這個地方的理由,生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更何況仵作確實早已將屍首檢驗,報告的單
子就放在我的案桌之上,按道理來說,沒有再次到這裡的必要了。 一推開門,一股腐朽的臭味傳出,甚至薰得我的眼睛都有些痠痛。我掩着鼻子,伸手揮了揮瀰漫着的塵埃,擡腳踏了進去。 這裡放着的屍體,有客死異鄉的,窮得無以爲殮的,身份不明的。說到底,盡是些可憐人最後的容身之地。我數了數,竟有三十具之多。 我雙手合十,替他們祈禱。接着我揭開靠窗的第三個屍首的白布查看,一打開便嗅到一種異於屍臭的焦味,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首,看得我膽戰心驚。 我回憶之前看過的驗屍結果。死者是位女性,年齡在二十歲上下,頸部有掐痕和些許小劃痕,身上有也多處擦傷,說明經過很激烈的掙扎。雖然屍體燒燬痕跡明顯,但鼻孔口部深處皆是乾淨的。據李涯所說,那間被焚燒的木屋內,沒有爭鬥過的痕跡,看來是殺後拋屍。 以防萬一,仵作還檢查了屍體的下部,發現死者沒有被**的痕跡,也排除了一些可能。 木屋的主人早已去世,我也派人去查詢了京城失蹤人口的名冊。可是這件案子辦了三天,還是毫無線索可尋,我只能返回原點。 我仔細地觀察這具焦屍,由於長時間的放置,她已經漸漸乾癟了下去。她全身大面積已經燒焦,生前穿的衣服也粘黏在了身上,看不出原有的料子,鞋也是一樣。突然,我發現她的右手緊緊地抱成拳,我費了好些功夫,纔將她的手打開。 可是我失望了,手中並沒有攢着能證明兇手身份的東西。白淨的掌心中只有一顆紅痣,這可能是她的守宮砂吧。她的脖頸被捏住,呼吸困難的時候,心中慶幸的可能就是守住了自己寶貴的貞操吧。 她的指間與根部都有着厚厚的老繭,是個長期幹活的人,但這些都不能判定她的真實身份。我看着她,心中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感,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我知道這屍體已經沒有了什麼秘密,於是將白布重新蓋上,走出門,去向下一個地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