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司成玦大聲叫道:“三嫂,別理他!在我們決定用自己換那些百姓時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人固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 死有何懼!”
燕瑾楓將目光轉向司馬玦:“本將軍倒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不畏死的!不過也是, 從司馬家舉起反旗那天起, 你們司馬家的每一個弟子應該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司馬玦望着他冷笑:“反旗?我倒不知道討伐謀逆之臣也叫舉反旗!”
燕瑾楓好脾氣地笑道:“其實燕家和司馬家所圖的都是同一樣東西, 只不過所用的方法不同罷了!本將軍只是可憐你手下的那些士兵他們因你們司馬家而受牽連, 何其無辜,就算你不畏死,如果不是爲了服從你的命令他們會甘願受死?”
司馬玦看着他身邊及身後的那些親兵, 真誠地說:“兄弟們,是我連累你們了!”
司馬玦身邊的一個親兵朗聲道:“四公子快別這麼說!在四公子準備回玉田救援前, 就跟我們言明此行可能會有不測, 我等都是自願跟隨四公子回來。當我等聽聞這廝用百姓的性命逼迫公主, 我等更是心甘情願用自己的賤命換公主一命。能爲公主而死是我等的榮幸!”
另一個親兵擡頭望向城門方向:“公主,我們這五百兄弟都是天翼教教徒, 從入教第一天我們就起誓,誓死效忠教主,願爲教主獻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今日我們實現了自己的諾言雖死猶榮!”
聽着這些教徒忠心耿耿的話,我早已是泣不成聲, 搖頭喃喃道:“不, 我不值得你們這麼做!”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一片嗚咽, 語不成調!
燕瑾楓緊盯着我再將目光從我身上轉向那些親兵, 嘴角一咧微微點頭:“不錯, 像個男子漢!本將軍就成全你們!”
我哽咽地失聲大叫:“不要!不要!”
燕瑾楓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妙兒的意思是?”
我想張嘴,彎彎撲上來捂住我的嘴:“不要, 小姐不要!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瑾楓少爺了!”
耳邊傳來王韋卓淡定的聲音:“天翼教教徒本就是陳家的家奴,從入教那天起我們的命就是教主的!現在他們求仁得仁,死而無憾,教主不必傷懷!”
我轉頭死死地盯着王韋卓,口齒不清地說:“生命是平等的,沒有誰值得別人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即使作爲教主的我也一樣!”
王韋卓低頭,語氣愈發恭謙地說:“教主如此愛惜屬下,屬下們即使肝腦塗地亦無已爲報。所謂士爲知己者死,有您這樣的主子,我等做屬下的即使爲您而死也是一種榮幸!”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怒目而視。
燕瑾楓的眼睛沒離開我們,他笑道:“有趣!你們就好好就商量商量吧,不過妙兒我可提醒你,我的耐心有限,一炷香之後,司馬玦和你那五百教徒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狠心咬了彎彎的手指一口,乘她吃疼地放手之際,冷冷地對城門下回到:“不必商量了,我答應你!不過有個條件!”
大家都叫了起來:“公主不可!”
“教主不可!”
“紫柔不可!”
“小姐不要!”
我沒回頭看他們,仍盯着城門下的燕瑾楓。燕瑾楓嘴角掛着極淡的淺笑:“還有條件?說來聽聽吧!”
“先拆掉浮橋,然後讓你的人退後一百里,在我出城的同時放了我們的人!”
燕瑾楓讚賞地點頭:“不愧是天翼教教主,在這種還能如此鎮定。好,我答應你!”
秦軍利落地拆除浮橋、退後一百里地,只餘燕瑾楓和少部分看押司馬玦他們的秦軍留在原地。燕瑾楓朗聲道:“妙兒,我可按你的要求都做到了!”
深吸一口氣,運氣避開王韋卓他們的阻攔,我轉身朝城門走去,大聲吩咐道:“打開城門,放下吊橋!”
城門打開了,在我等吊橋放下時,彎彎追上來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小姐,我陪你一起去!”
我柔柔地笑了:“傻孩子,我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去幹嗎。到時我還要分神操心你!”
彎彎啞言,我拉起彎彎的手,放到從後面追上來的二哥手上:“二哥,我把彎彎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二哥沒回答我,伸出另一隻手急急地抓住我:“紫柔不許去!你這樣讓我如何跟子隱交代!”
我輕輕拉開二哥的手:“我在房內給子隱留了信,看後他會理解我的!二哥放心,紫柔不會有事的。燕瑾楓他,他不會要我的命!可是如果紫柔不去,四弟和那些親兵就真的會沒命。我不能讓他們死!”
二哥只是不住地搖頭:“不行,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你是有身子的人了!”
我撫着肚子,望着二哥含淚而笑:“正因爲有寶寶了,我更不能讓寶寶笑他的娘是個膽小鬼,讓他四叔和五百名將士爲她而死!”
在二哥失神的那一刻,我轉身站在吊橋的當中,朗聲道:“燕瑾楓,你先放人!我再過來!”
燕瑾楓命人給一半士兵鬆了綁,輕笑:“爲兄可記得妙兒從小就詭計多端,爲防萬一,先放一半!另一半和司馬玦等妙兒過來再放!”
那一半士兵上前幾步,跪在我面前久久不願進城,我惱了:“你們口口聲聲說誓死效忠我,那我命令你們進城,你們如何不服從呢!”
最後還是王韋卓低嘆道:“進來吧!別辜負了教主一番苦心!”他們才依言走進城門。
我緩緩地走到燕瑾楓的面前,燕瑾楓一把拉住我,目光炯炯地緊盯着我,語氣輕柔的說:“妙兒,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我很清楚以我現在的內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也沒有徒勞的去掙扎,只是冷着一張臉沉聲道:“現在你可以把人全部都放了吧!”
燕瑾楓舉起左手朝身後一揮,右手仍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我不耐地輕掙:“燕將軍,麻煩你能不能先放手!你放心,我不會逃的!”
燕瑾楓微微鬆手咧嘴一笑,正想開口,剛被鬆綁的司馬玦衝到我面前來,一把搶過燕瑾楓剛放開我的手,妖嬈的桃花眼中蓄滿淚水:“陳紫柔,你個瘋子!你個瘋子!你怎麼可以用自己來換我們呢!”邊說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輕笑:“喲,這麼大男人還哭鼻子,也不害羞!嘖嘖,這副美人梨花帶雨圖,還真是讓人驚豔呢!”
“你還有心思說笑!你這女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顧不上抹眼淚他嚷道。
取出懷裡的羅帕,我伸手輕輕替他拭着眼淚,低聲道:“我不能讓天翼教的兄弟爲我死,更不能讓你爲我死!大丈夫要死也要死在戰場上,也該是馬革裹屍還葬耳,如何能這樣窩囊的死去呢!九年前紫柔親眼目睹兩位皇兄、父皇……而我除了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離我而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次能救得了你們的命,我很開心!”
“紫柔!是我不好,我不該回來的,是我連累你了!”他一把抱我入懷,大聲哭了起來。
我輕拍他的背脊:“噓,不哭!不哭了!跟你無關,就算爲了那些百姓我也要來的。快走吧!不然我的犧牲真的沒有意義了!”說着我推他進吊橋。
燕瑾楓復又上來拉住我譏諷道:“你們叔嫂之間的關係可有些微妙啊!看來妙兒喜歡美男子的毛病還是沒改,不過這回可有些過了!不管怎麼樣人家也是你小叔子呢!”
我沒回頭只是冷聲道:“別把別人都想的那麼齷齪,你以爲人人都像你似的!”
譏誚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像我怎樣?像我那麼愛妙兒嗎?”
我回頭冷冷地打量他那張依舊絕美的臉:“愛?就你也配說愛?燕瑾楓,你別玷污了愛這個字!”
燕瑾楓眼角抽搐着,猛地將我扔上他的黑馬,我一個不穩幾乎要跌下來,就在我以爲自己要摔下去的時候,他已經跨了上來,緊緊攬着我的腰,我還在不住地戰慄,他在我耳邊柔聲哄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會騎馬,嚇着你了吧!沒事了!妙兒,沒事了!”
他的柔聲細語一點也不能讓我安心,我反而抖得更厲害了。最後我失去了知覺。
燕瑾楓摟緊懷裡的嬌人兒,他知道她昏過去了。如此甚好!沒想到這次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一到江夏渡口,他急急地抱着妙兒上船,一邊走一邊大聲叫道:“掖摩大師!掖摩大師!”
一個喇嘛從船艙中走出來:“將軍把人帶來了?”
“嗯,乘她昏過去,快開始吧!”燕瑾楓急道。
掖摩大師把人讓進艙內,把紫柔放到牀上,伸手往她頭頂紮了幾針,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在紫柔的頭上來回轉動,躺在牀上的紫柔皺着眉,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瑾楓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快了,妙兒,快了。等大師行完移情大法,你就會忘記這十年的所有的不愉快,只會記得自己六歲以前的快樂時光!我們再重新開始,過去你不是一直在乎我有別的女人嗎,現在你也嫁過人了,我們扯平了。以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了!”
一個多時辰後,掖摩大師終於停止做法,瑾楓問:“大師確定把公主這十年的記憶都抹去了!”
掖摩大師自信地點頭:“嗯!她體內有很強的解毒能力,似乎能反噬忘川香的功效,不過這也無妨,只要每日臨睡時給她薰忘川香就行了!只是……”說着掖摩大師欲言又止地望着燕瑾楓。
見大師沉思不語的樣子,燕瑾楓有幾分着急:“只是什麼,掖摩大師,你倒是說啊!”
“公主她有一月餘的身孕了!”掖摩大師緩緩地說。
“什麼?”燕瑾楓咬了咬牙恨聲道:“打掉他!”
掖摩大師撇他一眼,徐徐開口道:“出家人不殺生!”
燕瑾楓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係,我找別人!”
掖摩大師深深地望着他:“將軍早知道公主已爲人婦、且與駙馬情深意篤,還是不擇手段地將她擄來,爲此甚至不惜犧牲上萬將士的生命!如今卻連她腹內一個小小的胎兒都容不下,將軍捫心自問,你真的能不計過往接納她嗎?更何況從公主的脈象上看,她從小應該受過很深的寒毒,體質一直偏寒,先不說她此次能有身孕實屬不易打掉這個孩子,下次能不能再懷上也是個未知數。光說她這個體質,像打胎藥這種虎狼藥,只怕會要了她的命!”
聞言燕瑾楓沉默了,伸手輕輕撫着妙兒那光潔的臉龐,長嘆了一口氣:“罷了!只當我欠她的吧!我會把她的孩子視如己出的!”
我的頭暈乎乎的,不過意識倒是漸漸的恢復了,耳邊傳來兩個男人的說話聲。
“大師,公主沒事吧?”一個溫潤的男聲問道。
“稟駙馬爺,公主只是受了點驚嚇,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咦?什麼公主、駙馬爺的,這大秦朝除了我難道還有第二個公主?而且是已經成年的公主,父皇怎麼從沒給我提過?嘿嘿,不會是父皇在宮外偷養的吧!
我緩緩地睜開眼,迎上的一張俊美到極致的容顏、窄窄挺拔的鼻子、狹長的鳳目向上高挑着、雙脣輪廓分明鮮嫩欲滴,還有那如諦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天哪,這個人跟沛揚哥哥長得好像啊!幸虧他比沛揚哥哥年長些,不然我真會失聲叫他“沛揚哥哥”了!
此刻他正含情默默地凝視着我,見我醒來不悅地低斥道:“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讓你別騎馬偏不聽,不會騎馬就別騎,呈什麼能啊!這下好了,摔下來了吧!”
我費力地消化他話裡的意思,可是不懂,一點也不懂!只能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公子,你在說什麼,我好像聽不懂唉!還有,你是誰啊!爲什麼在我寢宮裡?我的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