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簡卓凡,陸依去超市買了菜回來,做了幾樣秦深愛吃的,擺上桌,等着他回來。
已過了下班時間,陸依擔心飯菜會涼,準備打個電話問下他何時回家。
剛拿起電話,秦深就進了門。陸依上前去,逢迎着,笑說:“我正準備打電話給你,菜要涼了,先洗手吃飯吧。”
秦深洗完手,坐到餐桌旁,興致索然的。陸依的滿腔熱忱,得不到迴應,冷下了半截。
“你知道嗎?卓凡走了,去上海了。”陸依刻意找了他感興趣的話題來聊,可他好像並無興趣。
“嗯。”秦深應了一聲。他不得不承認,他輕看了簡卓凡,沒想到她會如此決絕。
“秦朗他沒事吧?”陸依希望他能說句話,哪怕只是幾個字。
秦深低頭不語。那個真正有事的人是他自己,難道她看不出來嗎?
他的沉默,把陸依的熱情徹底澆滅,同樣沉默着,吃完飯,各自回房。
陸依打開電視,心思卻完全不在其中。腦子裡反覆迴響的是簡卓凡的那句話:同樣的錯誤不要再犯第二次。
她承認,在和孫明禮失敗的婚姻中,她確實要負一定的責任。
婚後的幾年裡,她能感覺到激情在慢慢減退,卻理所當然的認爲,這是每段婚姻必經的階段,從沒想過去改善已然乏味的關係。而在得知孫明禮出軌後,她也沒有和他認真談過,沒有反思過,更沒有試圖去挽救過。
生活中,她看似是在全心全意的爲他付出,可這種付出不過都停留在表面,反而忽略了他內心的需求。現在看來,這也許是促成他出軌的真正原因。
如今,她和秦深似乎也正在重蹈覆轍,變得淡漠,漸行漸遠。同樣的錯不應再犯第二次,陸依決定和秦深好好談談。
敲開書房的門,秦深正坐在桌前放空,神色茫然的。見到陸依進來,纔打開電腦,裝作要忙。
“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聊聊好嗎?”陸依誠意十足的問。
好像也沒有合適的藉口拒絕,秦深勉爲其難的嗯了一聲。
陸依繞過桌子,來到他身側,倚在桌旁,儘量與他拉近距離。問他:“你最近很忙嗎?”
“還好。”
“可是感覺你這幾天很疲憊,也沒什麼胃口。是不是因爲秦朗的事,心情不好?”
秦深黯然,眼中流露出難掩的酸楚。
陸依心生憐惜,伸手輕柔梳理着他的短髮,說:“這幾天,我的態度有些問題,對不起。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卓凡說過,她做出這樣的選擇與你無關。我想秦朗也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不會怪你的。”
被她這樣溫柔輕撫着,秦深的眼眶竟然泛了紅。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終於得到想要的關注,恨不能把滿腹的委屈都傾覆而出,來獲得更多關愛。
“可秦朗覺得我不配做他哥。”秦深剋制着。
陸依駭然,這是她怎麼都不會想到的情況,不敢置信,向他再確認:“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秦深搖了搖頭,低聲嘆道:“我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質疑的人會是他。”
陸依這刻才知道他這兩天經歷了什麼,稍稍能體會他的感受。不過這種體會沒親身經歷過,終究不及他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他覺得我應該先去弄清楚自己到底姓不姓秦,再來管他的事。也許我真的該這麼做。”秦深聲音有些沙啞。
看來秦朗的話不止是傷了他的心,還讓他開始懷疑否定自己了。
陸依心疼的揉揉他的肩,問他:“對他的質疑,你沒有提出反駁嗎?”
秦深蹙眉,“反駁?我有理由,有資格反駁嗎?”
“如果我是你,我會理直氣壯的告訴他,單憑他說出這樣的話,就足可以證明,你們是親兄弟無疑了。”陸依對他撇嘴,故弄玄虛着。
秦深不知其所云,靜靜仰視她,等着她說明。
“吵架時說最傷人,最惡毒的話,是你們姓秦的基因中自帶的特性。哪怕像秦朗那麼溫暖善良的人,一旦吵起架,也不例外。還有比這更好的證明嗎?”陸依含笑解釋,笑得意味深長。
秦深怔怔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明白她是想逗自己開心故意玩笑譏諷,也明白她在爲秦朗負氣之下的惡言開脫。
牽起她的手,忍着笑,道:“陸依,你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這麼明顯嗎?我以爲我表達得很委婉了。”陸依惺惺作態。
“說實話,你心裡對我積怨已久了吧?”
“有那麼一點。”陸依摸着他的頭,“不過,相處久了,也知道那些難聽的話並非你的本意,只是你吵架的伎倆而已。說白了,就是你不自信,懦弱的表現。”
“所以,吵架時你說出的話,越難聽越惡毒,就證明你越心虛越害怕。我想,秦朗也是這樣。”
秦深點頭,臉上現出內疚之色,說:“對不起,依依。我現在能理解你當時的心情了,那確實太傷人,太寒心。傷人者終被人傷,這是報應。”
“好了,過去的就別耿耿於懷了。我都不和你計較,你當哥的也別和秦朗計較了。”
“你哪次沒和我計較?哪次不是我先主動求和?”秦深怨聲載道,又受屈孩子般的撒着嬌,“我當哥怎麼了?當哥就活該被他欺負嗎?”
“嗯,嗯,你說的對,不能讓他白白欺負了。等我見到他,一定幫你教訓他。好不好?”陸依哄勸着他。
有人替自己撐腰,秦深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把陸依拉進懷裡,緊緊抱着,臉貼着她身體,感受着她的體溫,終於得到久違的平靜。
男人本質上都是脆弱的,幼稚的。在外面衝鋒陷陣,九死一生,故作堅韌,回到家希望能有個溫柔的懷抱可以依着訴苦,療傷,可以徹底放下僞裝,稍作休整。待明日,重新戴上面具,繼續征戰。
陸依雙眼濡溼,慶幸自己沒有再錯第二次。
……
秦朗忙着走前的交接工作,幾乎見不到人影。秦深覺得他是在刻意迴避自己。開會時偶有碰面,都是匆忙擦肩,一言不發,甚至眼神都不接觸。如果有涉及到兩人間的工作,都是通過郵件往來,哪怕只是發給他一個人,也正式的不帶一絲感情。
見他如此態度,秦深的倔脾氣也上來,決心和他冷戰下去,等他主動來道歉示好,才肯原諒他。
不想兄弟倆一直僵着,陸依有意做和事佬。問秦深:“秦朗什麼時候走?走之前叫他過來吃頓飯吧。”
“我不叫,要叫你叫吧!昨天在電梯裡碰到,他看都懶得看我一眼。”秦深還爲昨天的事惱着,氣忿難平。
陸依知道他心底是很想和秦朗言和的,想必秦朗也是。
於是她打了個電話給秦朗,問他:“你這幾天有時間嗎?你哥想請你過來吃個飯。”
秦朗的笑聲有點牽強,好像並不相信她的話,“最近比較忙,未必有時間。”
“走之前總要抽空見一面吧?”
“嗯,我爭取吧!”秦朗說完,似乎感覺欠妥,又對陸依客氣道謝:“謝謝你,陸醫生,讓你費心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知書達理,不與人爲難。這讓陸依有點不確定,他對秦深說那樣的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的。
可是秦朗並沒有來。陸依猜想如果秦深不親自邀請,他是不會自己上門的。只是這兩兄弟一樣的倔,都不肯先低頭。
隨着外派時間一天天臨近,秦深有點熬不住了,想找秦朗坐下談談。他們之間,無所謂對錯,氣過就算了,感情不會變。
礙於面子,秦深找來秘書吩咐她:“你問問秦朗什麼時候走,讓他有時間過來一下。”遲疑了下,又說:“讓他現在就過來吧。”
一會兒,秘書進來彙報:“秦總,秦經理他昨天下午的飛機,已經走了。”
秦深驚愕不已,問:“這麼快?他的簽證手續都辦好了?走之前怎麼也沒說一聲。”
“他拿到簽證就改簽了機票,走得挺急。”
他到底還是不肯原諒他,不肯面對他。秦深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插手他和簡卓凡的事。他了解秦朗,素來重情重義,只是沒想到,他對一個女人的情義會重到要和他反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