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依從S市回來後就打了辭職信。信鎖在抽屜裡,還沒交上去。倒不是有什麼猶豫或不捨,只是有件事她想先告訴簡卓凡,約了卓凡晚上見面。她知道對於她的決定卓凡一定會堅決反對,可是她心意已決,不可能改變了。
正想着晚上該如何說服卓凡時,張佳雯搬了兩箱醫用耗材進來,看見陸依就喊她:“陸依,快來幫忙拿下,我快堅持不住啦。”
陸依忙接過一個箱子說:“你一次搬這麼多幹嘛,怎麼不叫我去幫忙。”
佳雯接道:“我年輕力壯時,這點東西算什麼,現在老了,不行囉。先放這邊吧。”
陸依一面取笑她未老先衰,一面把箱子放到牆角。起身時,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疼痛,跟着身下一熱。陸依疼得支着旁邊的桌子,眼淚瞬間溢出眼眶。
佳雯見她表情痛苦,一動不動的靠在桌邊,以爲她剛纔閃了腰,忙過來扶她,問:“怎麼了?扭到腰了嗎?來,你先坐下。”
陸依看着佳雯,流着淚搖頭說:“佳雯,我……”。她不知道要怎麼對佳雯說,要怎麼告訴她自己可能流產了。
陸依是在去了S市後才知道自己懷了孕。她一直以爲是上次車禍受到了驚嚇,導致經期推遲。可是到了那邊,聞到媽媽做的飯菜會噁心想吐,這才起了疑心,買來驗孕棒測試。
知道懷孕後的第一反應是這孩子不能留。她和秦深已經分開,不可能再複合,不能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名沒分。可是平靜之後又捨不得打掉,想TA只是一個無辜的小生命,有到這世間看一看的權利。決定留下TA之後,她對人生有了規劃。
下定決心回去馬上辭職,趁着養胎的時間複習參加等級考試。等孩子出生後,自己可以邊工作邊帶孩子,有母親幫忙,應該不會太難。然後就是陪着TA長大,看着TA上學,工作,戀愛,成婚,生子。曾經覺得了無生趣的人生,彷彿因爲TA有了無限生機。
可是一瞬間什麼都沒了。
……
看着陸依悲悲切切,傷心欲絕的樣子,簡卓凡雖然心疼她,卻也有幾分慶幸。
“依依,別難過了。你怎麼那麼傻,居然想把孩子留下來。如果孩子真的生下來,你要怎麼對秦深說?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他有權利知道的。”簡卓凡對她說。
陸依停下哭泣,幽幽的說了句:“我沒打算告訴他,我一個人可以養。”
卓凡嘆氣道:“你不知道做單親媽媽有多難。”她是媽媽一個人養大的,所以她知道箇中滋味。“要是沒有我,我媽不用那麼辛苦,也不會走的那麼早。你留下TA,你的人生就毀了,你知道嗎。”
陸依想着她的人生早就支離破碎了,是這個突來的孩子才讓她又燃起希望。可是短暫的希望又破滅了。
見她又陷入悲傷中,卓凡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她無法理解陸依現在的心情。對她來說,懷孕兩個月的胎兒,不過是身體中的一個胚胎,看不見摸不着,怎麼會有感情。
從陸依家出來,簡卓凡壓不住心裡的義憤,直接打電話給那個始作俑者。
秦深見到簡卓凡的電話,頓時又想起陸依,安定了下情緒,帶着幾分笑意接通,問:“你好卓凡,好久沒聯繫了,有事嗎?”
簡卓凡聽他心情不錯,更是替陸依不值,對他嘲諷道:“秦深,你可以呀。自己做了孽,把依依害的那麼慘,卻跟沒事人似的。”
聽她提到害慘陸依,秦深不禁失色,問她:“陸依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簡卓凡見他還很緊張陸依,氣也消了幾分,對他道:“依依她流產了。”
“怎麼會這樣?”秦深着急的問道。
卓凡誤會了他的話,火氣又上來了,怒斥他:“秦深,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是想說孩子不是你的吧?看來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渣!依依居然還想留下你的孩子。”
秦深當然知道孩子是他的,那天如果不是遇上車禍,陸依應該已經吃了緊急避孕藥,也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了。秦深自責着不該不做防護措施,不該帶陸依一起走,不該開車走神。更讓他心痛的是,自己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她卻依然想留下這個孩子。
本不想再去打擾她的生活,可是愧疚和擔心還是讓他敲響了陸依的家門。
看着陸依面無血色,虛弱的躺在牀上,秦深的心像是被人攥着,狠狠的擰了一把。眼眶泛紅,問她:“爲什麼不告訴我?”
陸依知道這事兒不該瞞着他,他有知情權。可又不能對他說自己想要一個人撫養,這是置他於不義。怎麼都開不了口,只好低頭沉默着。
這樣的她更讓秦深心疼,恨自己此刻不能上前抱着她安慰她。
“你不必什麼都一個人扛着,就算分開了,有些事還是可以一起分擔。”秦深輕聲說。
陸依的眼淚滴落在蓋着的被子上,一滴滴暈開。秦深再也無法剋制,坐到她身旁,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陸依想在他懷裡放聲痛哭,把所有的傷心和委屈都傾瀉給他,可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沒資格了。從他懷中抽離,擦了下眼淚,心虛着說:“本來是想打掉的,剛好又出了意外。”
秦深知道這是她用來搪塞自己的謊話,不忍心拆穿,於是說:“既然這樣了,就不要再多想,好好把身體養好。需要什麼告訴我,我準備好送過來。”
“你的那兩棵番茄已經結果了。很甜,是我吃過的最甜的小番茄了。你想不想嚐嚐?我明天摘了送過來。”秦深很想告訴她,你看就算是謊言,也可能結出甜美的果實。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不用了,不用那麼麻煩。”陸依搖頭道。
聽得出她是在拒絕自己再來,秦深心下一涼,溼着眼睛問陸依:“依依,我們難道只能這樣嗎?”
陸依別過臉去,不敢看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捨不得他走。
秦深見她無意再理睬自己,只能默默離開。
待秦深走後,韓冰過來問陸依:“依依姐,他就是那個總等在樓下的人,他是一直在等你吧?”
陸依點頭。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覺得他好像很愛你。”韓冰問。
陸依沒有回答,她也希望他們之間只是誤會,那樣就不會這麼煎熬了。
……
第二天秦深沒有來,倒是晚上派了秦朗過來,送了一堆補品和水果。放下東西,秦朗又把手裡的一束花遞給陸依。
陸依看着這束叫不出名字的花,很是喜歡,對秦朗道:“真好看,謝謝你。”
秦朗說:“別謝我,花和東西都是我哥準備的。”
陸依印象裡的秦深並不是會給女人送花的人。在一起時,她有時會買了鮮花插在家裡,他甚至不會多看一眼。
陸依找了個花瓶把花插了起來,又對秦朗說:“東西你拿回去吧,我這裡用不上。”
秦朗憨笑道:“陸醫生,你別爲難我,我只是奉命跑腿而已。”
陸依看他誠實的樣子,也不好再勉強他,問:“你吃飯了嗎?要不要留下吃飯?”
本只是隨口客套下,沒想到秦朗反應卻很大,對陸依道:“陸醫生,我哥說你現在身體虛,不能過度操勞。你別做飯了,我點餐送過來就可以。”
陸依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拿起手機下了單。
陸依起身想去洗點水果給他,秦朗又跟過來道:“我來吧。我哥說你現在不能碰冷水。”
“你哥哪來那麼多歪理邪說?他是特意派你來監視我的嗎?”陸依皺眉問他。
被識穿的秦朗呵呵用笑掩過。
他帶來的小番茄確實很甜,陸依吃着又勾起過往的回憶。秦朗說:“我哥對這兩棵番茄可在意了,特意在網上學了打理方法。平時碰都不讓我碰,生怕給他弄壞了。”
陸依敷衍的笑了下,秦朗又說:“我哥最近變了很多,我想他的這些改變都是爲了你,你們真的不能……”
“不可能了,我們之間太多問題。”陸依打斷他,搖頭道。
秦朗稍作沉默,又對陸依說:“生活本來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而人生其實就是不斷解題的過程。如果遇到問題就放棄,而不是想辦法去解決,那麼人生到最後就只剩遺憾了。”
這一番話,讓陸依微微震動。秦深之前就說過,秦朗心裡住着一個超脫的智者,看來果真如此。
兩人正聊着,送餐的過來了。不一會兒,韓冰也下班回來。三個人吃着飯聊着天,十分和諧。秦朗和韓冰年紀相仿,有很多話題可聊。見他們相談甚歡,陸依心裡也很高興,想着或許兩人之間會生出一段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