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你留一下。”開完會,秦深對正準備隨衆人一起離開的秦朗說道。
秦朗側身站住,似乎並不準備久留。
“坐吧,聊兩句。”
“我還有事要忙。”秦朗推諉着。
秦深笑笑,說:“陸醫生問我你是不是對她有什麼意見,好幾次請你去吃飯你都不肯去。”
“我怎麼會對陸醫生有意見,不是因爲她。”秦朗微微低頭說。
“那就是因爲我了?”
秦深起身,走到秦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我很抱歉,你和卓凡的事,我不應該插手。”
秦朗擡頭看他,他面帶微笑,人畜無害的樣子。
“你該抱歉的只有這一件事嗎?”秦朗冷冷的問。
秦深臉色有變,問:“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在人前說抱歉。”秦朗冷笑,“雖然做了那麼多害人害已的事,可你從沒覺得要對任何人抱歉是吧?那麼對我,你也不必委曲求全的說抱歉,我不接受!”秦朗說完走了出去。
秦深愕然。他大概猜到秦朗指的是什麼事,他知道那些事,秦朗或許有天會知曉,而現在這種情況下知曉,似乎比他預想的要好。可是,秦朗不肯接受他的道歉,不肯原諒他,他們之間終還是生了嫌隙。
……
霍君澤接到秦深的電話,客氣的邀請他有時間和秦朗一同去家裡吃飯。
“秦朗他最近也不知道忙什麼,約了他幾次都沒時間出來。”君澤有意無意的暗示了一句。
“哦……,你知道他在和什麼人來往嗎?”
秦深找霍君澤本就是想從他那裡打聽下,秦朗最近到底在和什麼人頻繁接觸,他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把他的那些事透露給秦朗的人。
“姜海生!秦朗在國外時,他們就經常聯繫。我覺得他居心不良。”霍君澤有些義憤,“秦朗沒什麼心機,不是他的對手。”
“好的,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旁邊的伍亦敏過來關切的問:“秦朗他怎麼了?”
“可能有人想利用他。”
“什麼人?爲什麼?”
“這麼關心他?你對他還有意思是吧?”君澤戲弄着問小伍。
“哪有?我只是關心朋友而已。”小伍羞怯的解釋着。
君澤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她,最後補上幾句:“我看姜海生就是想利用秦朗來牽制深哥。這個老狐狸,吃了虧不甘心,非得搞出點事才肯罷休。”
“秦朗因爲簡小姐的事和他哥哥鬧翻,也許真的就會中了別人的計。”
“不會,我瞭解他。我只是想不通,他明知道姜海生的目的,爲什麼還和他走得這麼近?”
“愛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他那麼愛簡小姐,又那麼放不下,誰知道會不會……”小伍欲言又止的。
君澤嘆氣,“他這個人太執着,太一根筋了。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介紹他們認識。”
“我想就算明知會這樣,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去愛。畢竟這世上很多人,一輩子也沒機會真正的愛一次。”小伍悠悠念道。
看她神色慼慼,君澤心裡也不好受。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頭,笑着說:“你和秦朗還真是絕配,不在一起天理不容。放心吧,有我在!我幫你!”
小伍摸着頭,含羞道:“什麼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
秦深遠遠的跟着秦朗的車子進了海邊松林間的一家飯店。這地方,靜謐幽深,確實是籌謀議事的好去處。
見秦深突然現身包房,秦朗和姜海生都是一驚。秦朗受驚後極力掩飾着忐忑,面上的不安清晰可辨。秦深暗嘆:他還是太嫩,尚需時日磨鍊。過去總覺得,如果自己做事夠嚴謹,夠慎重,那秦朗不必過早的成熟擔當。現在,反倒希望他儘快的圓滑世故,能輕鬆應對這種場面。
“你先出去下,我和姜叔有話要說。”秦深不經請的坐下,對着秦朗吩咐。
秦朗沒有看他,也沒動作。
“阿朗,你先回去吧,我剛好也有事要和阿深談。”姜海生似笑非笑道。
秦朗起身,臨走前看了眼秦深,眼神晦暗難明。
“有沒有覺得秦朗變了?”姜海生露出勝券在握的得意相,問秦深。
變了,真的變了,秦深不得不承認。曾經那個唯他命是從的男孩,如今變成一個隱忍固執的男人,而這隻用了短短几個月的時間。
“是人總會變的。適時改變一下不是什麼壞事。”秦深接下姜海生的挑釁。
姜海生不以爲然的扯了扯嘴角。拿起一盒煙,抽出一支,又將煙盒遞給秦深。
“戒了。”秦深推拒。
“酒戒了,煙也戒了?你還真肯對自己下狠手啊!”
姜海生半虛半實的開着玩笑,私下卻有點肝膽生畏。以前那麼重煙重酒的一個人,怎麼做到說戒就戒的?按他得到的消息推測,這一切應該是因爲那個他正交往着的女醫生。其實所謂的女人不過是個客觀的誘因,秦深決心要做的事怕是沒有誰可以左右。
“說吧,想和我聊什麼?”
“姜叔,既然大家都知根知底,就沒必要拐彎抹角了。你想要什麼就直說。我能接受咱們就接着談,接受不了我乾脆走人,你下面該怎樣怎樣。”
“哈哈……,阿深啊,你還是不瞭解我。”
姜海生眼中陰晦,慢條斯理道:“我,什麼都不要,只想幫秦朗拿回本該屬於他,卻被你霸佔了的東西!”
秦深心裡一沉,臉上依然平靜,笑了笑,說:“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就不勞姜叔費心了!”
“兄弟?恐怕秦朗不是這麼想的。你也別自欺欺人了,是不是親兄弟,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那種沒有真憑實據的傳言,我向來不信。如果有人要質疑,就拿出證據來!”
“當事人親口承認的算不算證據?”姜海生盯着秦深問。
秦深身體微微顫動一下,臉上頃刻凝了寒霜。
“我記得那天,我去接秦總。剛好碰上他們兩個又在吵架,吵得很兇。吵着吵着,你媽突然對秦總說‘你如果真的關心我,關心這個家,就早該發現,孩子不是你的。’”
姜海生停下來,饒有興致的品味着秦深的表情,臉上浮起笑意。人生最快意的莫過於面對面欣賞敵人的痛苦了!
“這事,當時姜總千叮萬囑的不准我說出去。其實但凡是個男人,誰願意讓人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呢。我只是不明白,他當年爲什麼執意要選你媽。”
“有些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媽年輕時跟過一個有婦之夫,直到結婚前,兩人仍有來往。哎,太漂亮的女人真的不適合娶回家。阿深,記住姜叔的忠告啊!”姜海生滿臉堆笑,語重心長般的告誡秦深。他猜秦深的那個女醫生大概也是個人間絕色,像他媽媽一樣,否則他也不會這般用心。
秦深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緊,指節微微泛白。母親一定想不到,在她離世多年後,仍能輕易的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這大抵就是世人口中的紅顏禍水吧。
姜海生很滿意秦深的反應,笑道:“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懂得知恩圖報了。秦總他有恩與我,我不能眼睜睜看他辛苦創下的基業,讓外人吞了去!我一定會幫秦朗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秦深一直認爲,當年秦漢年會破格提拔姜海生,又轉贈公司股份給他,是因爲有致命的把柄落在他手上。可沒料到,原來這個致命的把柄居然是關於他自己的。
“沒必要。秦朗如果想要,我可以拱手想送。”秦深淡淡說道。
“不,阿深,你還是沒明白。對秦朗來說,他親手搶回來的,要比你拱手相送的,更有成就感!”
秦深沉默片刻後,擡頭迎上姜海生的目光,淺笑着說:“好,那我隨時恭候!”
……
從姜海生那裡出來後,秦深獨自一個人在海邊坐了很久。眼前濁浪洶涌,耳邊松濤陣陣。天太暗,辨不出陰晴,卻讓他感覺有重重的烏雲蓋頂。凝望着海面,記憶被風吹得很遠,那些溫暖的,快樂的,心酸的,愴然的……,一幕幕,隨浪滾滾而來……。
秦深回到家已是很晚,心情低落,神色悽然。面對陸依的關心,只敷衍說沒什麼。陸依心知有些痛是無法言說的,絕非幾句安慰就能化解,也就不再追問,安靜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