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依夜班查房的時候又遇上週敬山喝酒,記着秦深的警告,沒對他多說什麼。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梅姐過來,便把梅姐叫到旁邊,囑咐她把錢管緊,別再讓周敬山拿去買酒了。
梅姐回到病房,周敬山說他手中的錢所剩無幾,要她再給點。梅姐聽從陸依的話,死活不給,周敬山氣不過便對她動起手來。
等到護士把陸依叫過來的時候,暴虐已然停息。看着梅姐悽慘可憐的樣子,陸依氣憤不已。牽着梅姐出來,先交待護士把周敬山的藥停了,然後把梅姐帶到自己辦公室裡。
給梅姐簡單處理了下身上的傷,陸依坐下,推心置腹的勸她:“梅姐,他改不了的,別在他身上浪費錢和精力了。”
梅姐不做聲,只顧低頭飲泣着。
“也許這些話我不該說,但是梅姐,再這樣下去你的一生就毀在他手裡了。趁現在還年輕,離開他,過正常的日子吧。”陸依知道她很難走出這一步,但總得有人給她指條路。
陸依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周敬山推開,上來就問:“陸醫生,你什麼意思?爲什麼讓護士停了我的藥?”
陸依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道:“你覺得你還有治療的必要嗎?周敬山,如果你自己不想戒,誰都幫不了你。我看你還是儘早辦理出院吧。”
周敬山剛過上幾天的逍遙日子,不想就這麼被陸依斷送,上前拽着陸依的胳膊問:“我是來治病的,沒缺你住院費吧?你憑什麼不給我治?你就是這麼當醫生的嗎?”
陸依想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可根本不是他對手。梅姐見狀上來幫陸依,拍打着周敬山,喊道:“你快放手,陸醫生說的沒錯,你這種人真的無藥可救了。周敬山,我要跟你離婚。”
周敬山聽了梅姐的話,更是遷怒於陸依,拽着陸依,丟到一邊。又指着她破口大罵:“好啊,姓陸的,你停了我的藥,不給我治療,還攛掇我老婆跟我離婚,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舒服了,你給我等着!”
陸依被他丟得撞到了桌角,捂着肚子,疼得蹲到地上。
秦深早晨上班前照例給值夜班的陸依打了個電話。電話裡陸依的聲音有些萎靡,問他:“你能來接我下班嗎?”秦深預感她昨晚工作中又遇到事情了,直覺告訴他,應該與那個酗酒的周敬山有關。
見到秦深,陸依壓抑一整晚的情緒終於決堤,含冤負屈的哭着把昨晚的事講給秦深聽。講完帶着幾分倔強問秦深:“對他這種人,我做的有錯嗎?”
秦深心疼的抱過她,拍拍她,說:“沒錯,你做得沒錯。”心底卻替她暗暗擔憂:因爲偏見,對患者放棄治療。陸依,你可能違反了《醫師道德準則》。
其實陸依又怎會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她所以要秦深過來,不過是想聽他口中說出肯定自己的話。這樣,她纔會稍稍心安。
……
第二天剛一上班,陸依就被叫到了院長辦公室。方院長爲人一貫直來直去,把她因何被投訴轉告她,問她有沒有需要解釋和說明的。陸依搖頭,本來自己就是違反了醫德準則,哪有什麼資格辯解。
“陸依,你的爲人我們都瞭解。這件事院裡會想辦法調解,你就先休息一段時間吧。免得鬧到衛生局就不好處理了。”
既然院長言盡於此了,陸依也不便再爭取。回到辦公室,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停職。
張佳雯一邊幫她整理,一邊痛罵周敬山,罵完又恨鐵不成鋼的訓着陸依:“誰讓你多管閒事的,他自己花錢住院,愛住多久住多久,輪得到你心疼嗎?”
看了一眼樣子悽婉的陸依,不忍心再訓她,改口安慰道:“這出力不討好的破工作,不幹也罷。回去跟你的秦深結婚算了。”
“佳雯,我若是一棟樓,沒了工作,就塌了,什麼都沒有了。”陸依幽幽說道。
秦深對她來說,是上層建築,是引以爲傲的高度,卻不是夯實的基礎。現在她立世的根基沒了,其他怕是都會隨之煙消雲散了。
……
關於停職的事,陸依只是簡單的對秦深說了下,他再追問,她卻無意多說。
深夜醒轉,秦深把胳膊伸到她頸下攬着她,發覺枕頭浸溼了一片,顯然她夜裡偷偷哭過。昨天的她受了委屈,還想着對他傾吐,今天卻把自己層層包裹了,不再對他坦露。秦深感覺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片汪洋,她變成了他到不了的彼岸。
知道她心裡難受,秦深本想休假陪她一天,卻被她強硬拒絕了。又擔心她獨自在家,在公司打開了家裡的監控,時時關注着。和以往的休息日一樣,陸依把家由裡到外的收拾整理了一遍,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樣。
可是等到她重複整理第二遍的時候,秦深坐不住了,對秘書交待了下,就趕回家裡。
進了家門,正疊着衣服的陸依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回來了?”
秦深上前抓着她的手阻止她,問:“依依,你幹什麼?”
陸依從他手中掙脫,神色恍惚的說:“家裡太亂了,我整理下。”說完,繼續疊她的衣服。
“好了,別弄了,你都收拾一天了。”秦深搶下她手裡的衣服扔到一邊。
默然的看着被他扔出去的衣服,過了好一陣子,陸依平靜的笑着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我只是想找點事情做而已,這樣我可以更好的想清楚一些事。”說完又把被他弄亂的衣服拿過來疊。
秦深疼惜的抱過她說:“只是停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查清楚了就可以回去。實在不行就再換份工作。”
他很想像電影裡那樣,豪氣干雲的說句“我養你啊”,可又覺得現在這個時機說這樣的話,對陸依來說,無異於傷口撒鹽。
“沒那麼容易。也許我以後都做不了醫生了。”陸依趴在他肩頭說,聲音有些喑啞。“卓凡說過,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愛情和婚姻,而是錢和房子。我不要求太多,只要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每個月幾千塊的薪水,夠我生活就好了。沒了工作,我什麼都沒有了。”
“怎麼會,你還有我呢!”秦深輕拍着她的後背說。
陸依從他懷中擡頭,溼着眼睛問他:“你爲什麼會選我?明明那麼多選擇,你爲什麼要選我這個離了婚沒人要的女人?”
從停職的那一刻起,她就對他們的關係有所動搖,畢竟自己曾在他眼中是那樣的一個人。
秦深沒想到自己曾經的一句氣話,到現在還讓她耿耿於懷。可是她又怎麼可能不呢,那句話有多傷人,他自己知道。“對不起,依依,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秦深再一次對她道歉。
“不,你說的是事實。大家也都是這麼想的。”陸依的表情看起來很真誠,沒有責備他的意思。
“那是因爲他們不知道你有多好。”秦深輕撫着她的臉說,“在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的指引我,守護我,拯救我。而我也從沒對哪個人如此牽掛,如此珍惜,如此嚮往過。我有什麼理由不選你呢?”
陸依眼中的溼氣化作淚滴滾落下來,臉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秦深手掌護着她的脖子,拇指撐起她的下巴,欣賞着她梨花帶雨的臉,心彷彿被揉的軟軟的,沒一絲剛硬。
挑起嘴角,對她笑了笑,帶着一抹無賴的神情,說:“你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是嗎?要是哪天有人問我‘秦深,你有什麼好牛B的?’,我就告訴他‘靠!陸依她喜歡我!這還不夠我牛B一輩子的嗎?’”
陸依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見她終於笑了,秦深也安下了心。違背醫德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對方真鬧起來,可能她以後都與醫生這個職業無緣了。
“你小時候有什麼理想嗎?比如開家店或是做點什麼?”秦深問。如果做不成醫生,那可以幫她實現以前的理想,應該也不錯。
“沒有。從小的夢想就是當醫生。”陸依輕輕的說。
秦深揉了揉她的頭,對她頷首道:“好,那就繼續當你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