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江湖鉅變
墨乞已經洗漱完畢，見大哥仍在窗前對着那張信紙發呆，撇了撇嘴，心裡嘟囔那陰柔公子有何好的之類。
“大哥，水快涼了。”墨乞忍不住催促。
墨羽回神，衝墨乞笑了笑，將信紙收好放進胸口，這一行爲又引起墨乞不解。
未在意墨乞表情，墨羽拘水洗了臉，神清氣爽，然後側頭對墨乞道:“年關快到了，不妨就在此處留度，明年再動身北上。”
臨時改意，與先前計劃完全不同，墨乞自然知道大哥是因爲看了那張信紙緣故，不明白也只能順從:“全憑大哥安排，可是錢不夠了如何是好?”
這個問題至關重要，錢財雖是身外之物，卻也是生計保障，風餐露宿之苦遭過，食不果腹之難亦嘗過，看來得想辦法才行。
“走罷，先吃飯，錢的事交給我。”墨羽拉開門。
墨乞聳了聳肩，跟在後面。
店裡前堂一片冷清，稀稀落落只有幾個普通百姓，江湖人士鮮有，坐在靠門位置，街道時不時會疾過一些策馬武林中人。
這些人衣着各異，神色肅穆，馬背上皆備着乾糧水袋，並不停留鎮中補給，墨羽猜想應是快要開戰了吧。
身上餘錢只夠十來天天的食宿，能省便省，叫了清粥應付，接下來該思考如何賺些錢財。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市井有市井之道，江湖亦有江湖之法，眼下能想到可行的方策有三條。
一者，於鎮內尋富賈府院或者酒樓名店做些雜役活計，工錢雖少了點，但可解決食宿問題。
二者，鎮外露宿山野，自備水糧，獵些野獸飛禽到鎮內倒賣，麻煩雖多了點，甚至可能一無所獲，但可進一步磨鍊二人武藝，錘基意志。
最後一種方法，亦是江湖人士最常用之法，憑己技長而走鏢護行，或是臨時揭一些瑣碎任務，既能鍛鍊自身，又能增長見識，唯一不足就是存有一定危險性。
距離過年還有七八天左右，不宜遠行，首先排除第三種辦法。
鎮內打雜與野外狩獵，仔細比較，聯想此時江湖特殊形勢，柳寧軒留字寓意，爲能第一手知曉大戰情報，惟有留在人多之處，故而只能選擇第一種方法。
粥喝完已有一陣子，遲遲不見小二出來收碗，正準備起身回房時，正好遇見一臉苦悶的小二過來。
“少俠慢走。”小二錯身讓行，愁眉苦臉，垂着頭拿抹布擦桌收拾。
墨乞納悶看向大哥，墨羽神情一動，微笑上前拍了拍小二肩膀:“小二哥，何事如此煩擾，不妨說出來聽聽，興許我能幫上點什麼。”
小二苦笑擡頭，看了看墨羽，又瞅了瞅墨乞幾眼，最後搖了搖頭:“唉，一言難盡吶。”
原來，店主是異城之人，多年前隻身來到此鎮打拼，幾番波折，終是有了這麼一間店鋪。
由於是外來戶，同行競爭激烈，店主同時兼任賬目先生。現年關已近，店主收拾東西準備回鄉團聚，小二是孤兒，頗受店主照顧，此次便被授予看店重任，亦是一種能力考驗。
“大廚過兩天也要回家，如此一來，偌大的店獨留我一人，這可如何是好?”小二對二人印象很好，大倒苦水，嘆氣不是一次兩次。
聽完小二苦衷，墨羽心中大感縫時，剛纔決定鎮內打雜，現下便送來機會。
不能表現過於殷勤，免得讓小二以爲自己圖謀不軌，墨羽跟着嘆氣，皺眉坐下，沉默不語。
墨乞走到門口瞭望街道，大哥如此做定是有其打算，不需多問，照着做就是。
店內客人本就不多，小二很快將所有桌椅收拾乾淨，長布甩肩就想離開時被墨羽叫住。
“少俠，可還有其他何吩咐?”小二過來。
墨羽起身道:“你困擾的只是無人幫襯，正好，我兄弟二人本打算北上拜門，奈何現在雪消不融，只得繼續盤桓。”
小二眼露亮光，一掃抑鬱，強壓激動爲難道:“少俠之意……”
“哎，”墨羽擺了擺手，仗義回言:“我輩江湖之人，當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況且你先前有幫助與我，更應助力。”
小二自然知道墨羽說的是傳遞信息一事，可那是收了錢的，墨羽這般說，讓其更爲慚愧。
察言觀色，墨羽直接掠過小二尷尬，左手持拿幽泣，右手摩挲下巴:“賬目交給我，跑堂我那兄弟可爲，只是這後廚掌勺的……”
看向小二，小二神情激動，連忙接道:“這個我可擔任，素日後廚跑的多，多少也能做些出來，而且年關少客，足夠應付。”
就這般，二人一拍即合，小二掌後廚，墨羽管賬目，墨乞則是跑堂招呼客人，工錢墨羽沒要，只讓管吃管住就行，身上省下的錢財足夠明年上路。
當天，墨乞便跟着小二熟悉流程，端菜上酒，抹桌擦椅，領客人上樓下樓，送炭盆熱水，餵馬廄駿馬……多是繁雜瑣碎。
賬目比較簡單，主要是記錄一些收入與支出，客人進店出店付款皆逐一記錄賬簿，遇有店物損壞、碟碗摔砸之類，亦要一一上帳。
店主見有墨羽二人幫助，臨時改了日期，即日開始準備，晌午便僱了輛馬車離開。
臨行前，私下給墨羽塞了錢財，特意拜託多加照顧店小二，看出其對小二還是上了心的。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墨羽沒有矯揉做作，錢財收了，自會保證小二人身安全，直到明年老闆回來。
入夜，墨乞疲憊躺在牀上休息，由於住店人少，墨羽便在旁邊客房住下，總搭椅子睡也不是回事，該讓墨乞學會獨自一人。
翌日，墨羽開始入手賬目，小二全身心去後廚幫忙，墨乞只能一人開始跑堂。
剛開始，新奇感夾有緊張，墨羽記賬速度跟不上客人付款項目，這一單還未記全，下一單就已經報來，顧頭難顧尾，只能記個大概，待清閒下來再補充理順。
墨乞也好不到哪去。擔心酒菜上的慢了而惹客人不滿，結果陰差陽錯將此桌飯菜上到另一桌去，壇酒也拿錯了名字……
好在臨近年關，客人心情不易反常，見二人是生面孔，大度選擇了寬容，有時候還會打趣說上幾句。
日復一日，大廚走了，客人稀落，小二廚藝更進一層，墨羽二人亦能輕車熟路掌握手中活計，記賬隨筆，跑堂隨心，再無差錯發生。
六天後，鎮上一片喜氣隆隆，各家各戶貼紅掛彩，書生意氣風發，設案替前來求字者疾筆輓聯，兒童大街小巷唱着童謠，說書匠亦開始了竹板拍案……
第七天入夜，一聲爆竹轟響，紅光扶搖直上，拉開了新一年的序幕。
客棧屋檐外頂，墨羽躺在房瓦片上，右腿半支，左腿搭覆右膝蓋，雙手枕於腦後，淡淡看向鎮空那片絢麗煙花。
煙花如浪，一波接一波照亮夜空，聲勢浩蕩，綻放四射而下，掩蓋住一片片歡聲笑語。
小二去放竹之處湊熱鬧了，整個客棧只有自己二人，瞭望間，墨乞身影自下面躍上來，手裡拿着一包吃食，還有一壺酒。
“大哥，吃點東西吧。”墨乞將食物橫擺鋪開，遞過一雙筷子。
墨羽坐起，夾了一片牛肉，淺笑道:“怎麼不去看煙花?”
墨乞嘴裡嚼咽東西，含混回着:“早先年爺爺經常帶我去看，現在爺爺不在了，沒意思。”
這句話若擱以往，墨乞定會觸景傷懷，情緒低落，此刻說的這般平靜，說明已經緩和過來，人在變，心也會跟着前進。
墨羽心感寬慰，拿過酒壺，仰嘴灌了幾口，喉嚨灼烈，將酒壺推到墨乞面前:“今日應景，喝上幾口。”
墨乞不太喜歡酒的味道，量也不行，屬於一杯暈、三杯倒那種，但今日過年，便接過酒壺灌了兩口，咳嗽嚥下。
墨羽搖頭無奈，奪過酒壺笑侃:“若是叫你那師父看見，又該罵你浪費了。”
墨乞悻悻然，面頰飄上酒紅，悶聲吃喝。
遠處天空絢爛，此處無聲溫情，墨羽一手牛肉花生米，一手玉酒仰灌，二人交談不多，心情卻都是一樣的安寧。
年頭一開，熱鬧是要持續半月之久，大街小巷，盡是走親訪友互賀喜慶，鎮內大的店鋪關門，小的攤鋪火熱，客棧人流亦跟着爆滿。
墨羽二人經歷了一連八天的忙碌，第九天，老闆終於探親而歸，這次連同妻兒一併帶了來，應是想要常駐此鎮。
大廚是被老闆以重金逼着提前回來，店裡生意實在太火，小二重操舊業，墨羽二人打着下手。
本以爲這種生活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但元宵前夜，一夥江湖人士住店，吃喝談話間帶來一個驚天消息，關乎整個江湖！
年關前半月，魔門各派齊聚一堂，六尊爲首，密謀推翻當年俠聖與魔主設立的南北劃線，趁年關天下喜慶之機，傾巢而出北上！
俠聖殞，魔主消，沒有制衡之人，羣魔於年夜趕至南北劃線，正派探子消息傳回太晚，被打個措手不及。
那一夜，千家萬戶放着煙花，武林卻一片腥風血雨，精銳如狼，刀劍若夢，各門各派殺紅了眼，掌教與太上長老出動無數，生生將一座座山城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