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巖不想去面對員工們絞盡腦汁編出的辭職託詞,他想一個人走走,宅天下集團收回了配車,他只能步行。剛剛過了路口,就看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醉鬼,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剛好迎面開來了一輛寶馬車,把醉鬼撞飛了出去。司機是個看上去三十左右的漂亮女人,也許是嚇壞了,圍着醉鬼轉了幾圈,試了試鼻息,尖叫一聲上了寶馬車,飛馳而去,逃之夭夭。
好多路人聚攏過來,圍着被撞倒的醉漢指指點點,卻沒有人敢湊過去看情況,時下人心不古,好心人被牽扯進官司的案例太多了。劉巖皺了皺眉頭,俯下身檢查了一下,醉漢還有微弱的呼吸,連忙把他橫抱起來,本想叫一輛出租車,但過往的出租車看到這種情況,都加大油門衝了過去。劉巖擡頭看見一百多米遠的地方就是一家一週前新開的私立醫院,名字很古怪,叫有間醫院,開業的時候很低調,連鞭炮都沒有放,如果不是劉巖從那裡路過,還真不知道這附近有醫院,於是劉巖抱着醉漢一路跑了過去。醉漢很重,壓得劉巖胳膊生疼,硬是憑着毅力把他抱進了急診。
醫院剛剛開張不久,患者不多,給人的感覺冷冷清清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女醫生連忙組織人手搶救,看上去動作非常專業。劉巖見醉漢被送進了手術室,這才感覺有些脫力,頹然坐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隨手掏出了一支菸。
剛剛把香菸叼在嘴上,耳邊就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醫院不準吸菸。”
劉巖擡起頭,見面前站着一個看上去不滿三十歲的美女,穿着護士的衣服,長相很古典,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的非常動人。
美女護士的臉微微紅了一下,再次警告:“這裡是醫院,不準抽菸,違者罰款!”
劉巖覺得有些好笑,很聽話地收起了煙,問道:“剛纔送進去那個患者怎麼樣了?嚴重嗎?”
美女護士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次說話的聲音雖然清冷,但不再硬邦邦了:“很嚴重,就算不死,也差不多會被撞成白癡。”
劉巖嘆了一口氣,心中感慨人的命運真是難以預測,想必這個人剛纔還在和朋友一起把酒言歡,那個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下一個瞬間就躺在這裡,而且很有可能永遠這麼躺下去。
美女護士見劉巖不再說話,眼神中流露出深邃的目光,有些詫異地問道:“喂,你和那個醉鬼是什麼關係?你是他的兒子?”
如果此時劉巖在喝水,一定會噴出來,自己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和那個醉漢最多相差十歲,無論誰看,都不會猜出兩代人,有些鬱悶地反問道:“我看上去有那麼年輕嗎?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他被車撞了,我散步的時候遇上,就把他送到這裡來了。”
“啊?你們不認識啊!”美女護士臉色一變,突然扭頭大喊:“快別搶救了!這個人和患者不認識!救了也沒處要錢!”說完指了指醫院的後門,小聲說道:“你快跑吧,如果被醫院的人抓住了就麻煩了,他們纔不管你和那個醉鬼認識不認識,只要是你送來的,就會向你要錢。你快跑快跑,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劉巖站起身,剛想從後門溜掉,突然站住了,問道:“如果我走了,你們能不能救那個患者?”
美女護士翻了翻白眼:“那還救個屁啊!都沒有人給錢,你以爲我們開醫院是爲了公益事業啊,不賺錢的事情誰會幹啊!”
劉巖有些着急:“那不行啊,這是一條人命啊,你們怎麼能見死不救呢?你們是醫生!是白衣天使!”
美女護士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白衣天使怎麼了?白衣天使就得無條件救死扶傷?那樣天天都得有人把患者扔到醫院門口不管。我們免費給手術了,那些賣醫療器械的能把手術刀免費給我們嗎?那些賣藥的能把藥品白送給我們嗎?這些錢從哪來?大風能刮來啊?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白衣天使就真是天使啊?那人民公僕也是真的公僕了?你看過那個僕人跟主子作威作福的?”
美女護士的一番搶白,把劉巖給說沒詞了。這時又有一個美女醫生提着血淋淋的手術刀從裡面走了出來:“陳護士,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患者很嚴重,說斷氣也就是分分鐘的事兒,患者家屬呢?再不交錢可斷氧氣了!”
先前的美女護士朝劉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對美女醫生說道:“謝大夫,這個人和患者沒關係,就是走路遇到的,而且是個窮鬼,根本沒有錢,我看還是別救了,那個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你看那雙眼睛,多流氓啊!救活過來,不知又要禍害多少小姑娘,找個草蓆子捲上扔出去吧。”
被稱爲謝大夫的美女醫生臉上露出很開心的笑容:“陳護士說的對,這事兒我看行,扔出去吧,誰也不管他,到了後半夜,如果他命大,興許自己能緩過來呢。”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劉巖憤怒了:“你們不覺得愧對那身白大褂嗎?今天這事兒既然讓我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你們趕緊救人,需要多少錢,我掏了。”
謝大夫拎着手術刀,走到劉巖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豎起大拇指:“行,你夠傻。”說完轉身回到手術室。
劉巖跟隨着陳護士,繳納了手術費用,四萬塊錢,劉巖現在是蝨子多了不癢,有這四萬塊離一千萬也相去甚遠。
看着劉巖收起了信用卡,陳護士看了看他簽字的單子,有些擔心地說道:“劉大哥,你真想好了?如果找不到那個醉鬼的家人,可沒有人還你這筆錢,四萬塊……好像也不少吧?你就真的不心疼?”
劉巖看了看陳護士,嘆了口氣說道:“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而且現在我也缺錢,問題是錢總不能比人命重要吧,這件事如果我沒遇上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死了吧,把人先救活,然後打聽他的家人,就算找不到他的家人,或者他的家人沒有償還能力,我們還可以找那輛寶馬車的女主人,當時我見着了,那個女人至多三十歲,很漂亮,就是良心不太好。只要找到了她,手術費就得她出。再退一萬步說,就算肇事司機也沒有找到,我就當給災區捐款了,圖個心安理得。陳護士,做人要善良,見死不救不是中國人的本性,我們當老百姓的要這麼想,你們但醫護人員的更該這麼想。我知道也挺難的,國家缺少這方面的保障機制,但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是應該多一點人文的關懷,少一點刻板,少一點冷漠。”
劉巖給陳護士上了一課,然後留下電話號碼就走了,他還要爲了一年的期限而奔波,沒有時間耗費在醫院裡。
劉巖離開醫院以後,無限委屈的陳護士進了院長辦公室。
“怎麼樣,小曦,聽了一節課,受益匪淺吧?”院長是一個風度優雅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問陳護士。
陳護士翹起嘴巴:“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羅嗦的男人,真是討厭死了,不過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好,他說開寶馬車那個女人‘很漂亮,就是良心不太好’,笑死我了!”
院長也莞爾一笑:“這話可別讓小意知道,她會找劉巖麻煩的,現在那小子已經麻煩纏身了。”
當天夜間十點多,劉巖接到陳護士的電話,陳護士告訴他,醉鬼已經救活了,不肯說自己的家人在哪裡,只說想盡快見到劉巖。
下午的時候,劉巖曾專程去了一趟濱南市公安局,找張海林調取車禍時的監控錄像,想不到發生了怪事,那個時間的監控錄像竟然損壞了,無法打開,不僅如此,就連寶馬車開到事發地點前的監控路段,都有部分視頻損壞,也就是說所有關於這個女人的資料都消失了。張海林雙眉緊鎖,以他的經驗,這次劉巖沒有說謊,應該是遇到了惹不起的大麻煩,對方手段之高超,已經不是濱南市公安局的技術人員可以破解的了。
劉巖也意識到這個駕駛寶馬車的女人不簡單,現在這種情況,實在沒有餘力與人家鬥,所以聽從了張海林的建議,暫時不要追查這件事。
聽說醉漢醒了,劉巖睡意全無,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有間醫院。今晚是陳護士值班,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把劉巖帶進了病房。醉漢已經醒了,正在翻着一本過期雜誌。
“謝謝你救了我。”患者依然有些虛弱。
劉巖見患者要起身,連忙制止:“你的傷還沒全好,快躺下。”
患者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這纔講起了自己的故事,他說他也姓劉,讓劉巖叫他劉哥,他說他年輕的時候很風流,養着一大堆老婆,而且帶着這羣美女隱居起來,想不到女人多了很麻煩,整天聚在一起研究如何折磨他,他沒辦法,這才憤然離家出走,到處宣講老婆還是一個好,千萬不能左擁右抱的人生哲理,剛剛來到濱南市,就遇上了車禍。
劉巖當然不會相信這個人吹牛皮,心裡暗想這個傢伙不是尚未醒酒,就是精神分裂,很顯然是看網絡的YY小說看多了,難不成他把自己當成了《遠東浪子》裡的劉傻傻嗎?
心裡這麼想,嘴上當然不能這麼說,劉巖還指望着這個傢伙趕緊叫來家人,把四萬塊錢手術費還給自己呢,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劉哥,你現在能和那些女人取得聯繫嗎?”
劉哥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她們已經不要我了,我也跟她們斷絕關係了,我現在分文沒有,聽說你替我交了手術費,我只能給你打個借條。”
劉巖無奈地苦笑一聲:“劉哥,你不是逗我玩吧,你又沒有什麼經濟來源,就算打了借條,你也還不起啊。”
劉哥像恍然大悟一樣撓了撓腦袋:“這還真是個問題啊,這樣吧,我年輕的時候撿到過一本古時候皇宮裡的醫書,裡面有配製壯陽藥物的秘方,就是憑着這個秘方,我才能擺平一大羣女人,我用這個秘方抵債怎麼樣?”不等劉巖回答,就從貼身衣服裡掏出一張髒兮兮的獸皮,上面寫着歪歪扭扭的文字,二話不說塞進劉巖的懷裡,說道:“就這麼定了,咱們兩清了,這次你算是賺到了,別說四萬,這個秘方就是賣到四十萬,四百萬也有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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