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兩天休整之後的瀚土城軍團甚至沒有徹底將戰場打掃乾淨,就收拾軍帳焚燬了營地和壕溝,準備從鷹墜山離開了。綿延的戰場上甚至還能看到大片大片胡亂堆砌在一起的屍骨,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依舊久久未能散去,甚至就連腳下鬆軟的泥潭還依然是暗紅色的。
但是安森已經等不及了——不僅僅急切的想要回到瀚土城,把自己這場大勝徹底宣揚出去。事實上就在前一天他就已經派出了好幾隊舉着燕尾旗和烈焰蒼鷹旗的騎兵們沿着崎嶇不平的山路,向整個瀚土宣告了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者究竟是誰!
更重要的是,整個瀚土城軍團已經快要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了——傷兵需要得到治療,新兵和騎士們急切的想要得到他們應得的犒賞,即將退役的老兵期待着他們馬上會在哪裡分到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而傷殘的病患更是憂慮自己能夠得到多少撫卹,夠不夠養活自己下半輩子,或者以後能有什麼出路。
在經歷瞭如此艱苦,並且漫長而又強度極大的戰鬥之後,瀚土城軍團的戰鬥**和士氣都在直線下降,哪怕只是兩天的時間也能聽到他們牢騷的聲音。
如果這些還能夠靠着小王子剛剛大勝而來的威望壓制住的話,那麼後勤緊缺的問題就是真的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確實,瀚土城軍團擁有相當充沛和健全的後勤保障路線,但是再怎麼健全和充足的後勤,也絕對吃不住如此龐大的消耗。光是弓弩手們每天消耗的箭矢和戰弓,就已經是無比龐大的數字,而那些搭建箭塔和柵欄的優質木材更是需要從後方運輸。
戰爭每延續一天都是巨大的支出和財政漏洞,這些花費僅僅靠着瀚土城公爵領地的稅務和之前收繳的財物根本沒有辦法承擔下來,超過一半都是海馬港的米內斯特家族和南方諸多領主們在苦熬。
哪怕只是爲了自己不被自己的軍隊拖垮吃垮,安森也沒有第二個選擇——如果繼續向東進軍,當然有可能奪得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摧毀更多的戰爭部落。但那又有什麼用?東境的土地貧瘠寒冷,連那些可憐的野蠻人都養不活,否則他們爲什麼拼了命也要向西遷徙?
這也是三百年來,每一位瀚土城公爵都始終沒有徵服整個瀚土的真正原因。那些土地根本沒有被征服,被統治的價值,得到的遠遠比不上收穫的,哪怕他們每一個人都清楚這樣放任東部,用不了一百年的時間那些野蠻人又會像蝗蟲一樣繁衍聚集起來。再一次威脅都靈在瀚土的統治。
這樣的戰爭也許還會持續一百年甚至是兩百年三百年——也許會延續到雙方任意一個徹底崩潰滅亡爲止。
匆匆離開的瀚土城軍團,留給了整個鷹墜山周圍所有禿鷲和鬣狗們前所未有的“盛宴”,那暗紅色飽滿而又充實的血漿,也許會讓這片土地重新變得肥沃起來,也許那乾涸的舊河道戰場,會再一次擁有清澈的河水。
伴隨着再一次迴響在鐵峭山那陡峭山徑之間的號角聲,獵獵作響的戰旗逐一揚起,帶着滾滾煙塵卻又無比安靜的瀚土城軍團終於踏上了返回瀚土城的道路。
數萬名士兵們在抵達東南之徑後將會兵分三路,從不同的方向和道路繼續向前,然後再在瀚土城匯合——對於一支數萬人的軍團而言。整體行軍在平時是要儘可能避免的選擇,也是爲了防止敵人偷襲,力量分散的無奈之舉。
因爲軍團兵力越多,統帥也就越難指揮,命令就更難傳達,也容易顧此失彼——更不用說因此而負擔起來的各種後勤開支更是成比例上升,而整體行軍隊列必然更長,也更難讓所有人同時抵達目標地點,這纔是分兵最重要的目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一分爲三的軍團將會承擔起各自不同的任務——愛德華的戰旗軍團帶着最多的戰利品。負責將它們變成軍餉和物資;而另一支則負責監押奴隸,運抵東南之角和瀚土城領地內的集市,然後把絕大多數賣出去;最後的核心精銳會和小王子一起返回瀚土城,當然還有那顆阿斯瑞爾的頭顱。
而最開始的時候。三隻軍團在完成各自使命之後就可以準備不久之後的冬營了,因爲瀚土的冬季來得早更是需要提前準備——但是這一次還沒等到分開,首席副將格林·特恩的命令就立刻傳遍了全軍,每一個軍團士兵除非得到了特批,否則任何人不得擅離職位,不然將按照叛亂論處!
“一個月。一個月後五支主力軍團都必須在瀚土城集結,隨時待命等候瀚土城公爵安森·馬爾凱魯斯殿下的意志!”瞪着眼睛,格林·特恩幾乎是用吼的把命令傳達給了傳令官,看着對方落荒而逃的模樣,首席副將卻又忍不住嘆息了起來。
“你把事情告訴給安森殿下了嗎?”
“還沒……再等等吧。”長長嘆息一聲,轉過身來的格林·特恩目光轉向還在看着地圖的愛德華:“我原本以爲你會直接告訴他的。”
“在我們的王子殿下最得意也最高興的時候,把這種消息告訴他?”愛德華慢慢擡起頭輕笑了一聲:“我還沒有那麼蠢。”
“那就是了。”首席副將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怎麼能在他最高興的時候說這種事——即便是對他來說,也實在是……太殘忍了。”
事實上就算是格林·特恩自己,從愛德華的口中聽到賀拉斯病危消息的時候也是一萬個不願意相信,並且一度覺得只是對方用來看自己笑話的戲言罷了。
但現實殘酷的卻是他不得不相信,哪怕這讓他痛苦萬分——雖然愛德華根本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也沒有任何的依據,但是格林知道他從來不會扯謊,也隱約猜得到這傢伙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能夠在都靈城活下來,還沒有被生吞活剝的傢伙,有幾個是傻子?
“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了,賀拉斯陛下病危勢必會破壞原本就脆弱的平衡——貝里昂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的。”格林·特恩雙眼猩紅:“對方的刀都快舉起來了,我們絕不能再這種時候放鬆警惕!”
“那你打算怎麼做?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們還有多少理由繼續維持一支數萬人的大軍在瀚土城,怎麼讓那些已經疲憊不堪的士兵們放棄休息和冬營,繼續待命?”愛德華反問道:“賀拉斯陛下還活着,貝里昂也沒有露出半點試圖謀反的意思,一切事情都還沒有發生。”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把士兵們放回去——否則殿下就一點本錢都沒有了!”格林搖了搖頭:“只靠着你的戰旗軍團和殿下的近衛軍團,絕對不可能打得贏都靈城內的貝里昂!”
“保持耐心,格林·特恩,這場戰鬥還沒有開始,如果我們現在就……”
“保持耐心?!”格林都快咆哮了:“這種時候了,你還要我保持耐心,爲了什麼?!”
“爲了不至於一敗塗地,爲了能夠看見勝利。”愛德華的聲音平靜到冰冷:“你知道現在誰最希望看到我們失去耐心,變成一隻暴躁的瘋狗,然後呲着牙做出讓所有人都離心離德的事情來嗎?”
“當然是貝里昂了——根本不用我告訴你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