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通往海牙堡的石子路上,腳下越來越平坦的路面讓愛德華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空氣中潮溼的水汽,遠處湛藍無雲的天際都令人心曠神怡。
海牙堡就佇立在這條道路的盡頭處,在那道險峻的山崖旁一條齊整的道路,蜿蜿蜒蜒通向城堡的大門,旌旗招展的城堡和那高聳的塔樓,就像是高舉着長槍的騎士,在守望着這一片溫潤肥沃的大地。
同樣,海牙堡也同時掌控着這附近唯一一個港口海牙港,周圍大大小小的船舶都都只能在這裡暫作停留,或者是買賣貨物,這座城堡的存在也會讓那些商人得到充足的保護,無論如何能有一個堅固的要塞佇立在那兒,都會讓人放心許多的。
也得益於那港口的存在,無數蜿蜒曲折的道路從未知的遠方在這裡匯聚,而在城堡的山腳下,大大小小的房屋圍繞着一座看起來酷似鐘塔的建築,組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村鎮,飄揚着的炊煙,和那嘈雜的呼喝聲,一派勃勃的生機。
儘管看起來十分的破舊,但是依然充滿了生活的氣息,走在道路中看着周圍大聲吆喝着的攤販,穿着樸素的短衫、洗的漿白的長裙亦或是風塵僕僕的人羣……
在穿越之後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模樣的愛德華,卻有種回到了鄉下老家的觸感;而那些洋溢着異域風情的房屋和服飾,更是讓他真正有了一種——自己已經在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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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進這小鎮之後,那些都靈士兵們臉上興奮的神情似乎更加濃厚了,相互催促着一派回家的喜悅之情。
“那裡就是海牙堡的教堂,看看上面的鐘塔,每天中午和傍晚都會敲響的。”韋伯右手指着那座鐘塔,用近乎膜拜的口吻向愛德華介紹着,眼神中似乎還有這那樣一種眷戀的神情:“鎮上所有人,包括克溫大人都是在此處受洗,這裡的主教大人,也是一位極其虔誠的聖徒。”
“也許某天,你也能成爲一個聖徒呢。”愛德華打趣着說道:“亦或者……成爲這裡的主教?”
“謹言慎行,我的朋友!你剛纔的說法已經有些……”雖然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但韋伯臉上淡淡的紅暈,說明了他對這個誇讚很是受用:“總之這樣做是不對的!”
“雖然這麼說很抱歉,但恐怕我們要在這裡告別了——我現在必須回去面見主教大人。”小教士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歉意,雙手合十微微頷首:“我會爲你向光輝十字繼續禱告的!”
心裡面不以爲然的愛德華還是露出了一抹理解的微笑,輕輕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一隻孱弱卻又十分堅定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讓黑髮少年停住了腳步。
“愛德華,我的朋友……雖然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份資格,成爲你的朋友。”韋伯的笑容看起來很勉強,含着下巴顯得有那麼一絲自卑,卻依然倔強的擡起了雙眼:“你身上有着光輝十字贈與的,十分偉大的榮耀!絕對不是凡人能夠承受的。”
“你的身上一定有着光輝十字所賦予的偉大使命,但是……也許會有人曲解了這件事情。”韋伯的眼神在不停的顫抖:“你會經歷很多考驗的……會有人說你是騙子、罪人、異端甚至是……瀆神的存在!這些都會是你的考驗。”
“這也……同樣會是對我的考驗,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的,因爲我親眼見證了這一奇蹟,我有這樣的義務,光輝十字與你同在!”
顯然說出這些事情,對小教士而言是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氣的,幾乎剛說完他就立刻扭頭離開,甚至都沒有再多猶豫半步,着急忙忙的低着頭,快步朝教堂的方向跑過去。
黑髮少年聳了聳肩膀——宗教永遠是最讓人懂得善良,仁慈與寬恕這種充滿神性光芒的力量;也最是讓人狂熱,愚蠢而又殘忍的魔鬼。深知這點的愛德華自己卻沒有什麼選擇,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那麼堅定不移的走下去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跟隨着老威廉走進了城堡的大門,老兵一把抱住愛德華的肩膀,神采飛揚的和他炫耀着:“相信我孩子,你一定不會後悔來這一趟的,海牙堡絕對是你這輩子能見識到的,最漂亮也最舒適的地方了,看看這堅固的青磚石牆,還有那些塔樓,絕對會讓你不虛此行!”
冰冷的石頭門洞打開了大門,兩個穿着簡陋盔甲的衛兵持槍舉盾站在兩側。已經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罩衣的羅拉斯爵士神情嚴肅的站在門口,眼神冷冷的打量了威廉軍士長一眼,老兵趕緊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謙卑的彎下腰:“羅拉斯爵士老爺!”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羅拉斯爵士瞪了他一眼,渾厚的聲音像是在責問着,卻沒有繼續下去的打算:“算了,克溫大人已經不打算追究你的過失了,你可以回去了!”
“謝謝您,謝謝您仁慈的羅拉斯爵士老爺——哦,也得感謝公正的克溫老爺!”老威廉的臉上露出了大喜過望的表情,但愛德華還是能從他的嘴角處看到一點點得意的弧度,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得——因爲他以前也經常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看着離去的老威廉臉上那諂媚又卑微的笑容,羅拉斯爵士瞪着眼睛,嘆着氣搖了搖頭:“該死的老滑頭!”
“你覺得呢,孩子。”他把目光轉向了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微笑着的愛德華:“說說看,你覺得這傢伙怎麼樣?”
“是個好人,是個合格的軍士長。”愛德華微笑着頷首,他清楚對方想讓自己說什麼,回答的滴水不漏:“而且很難找到比他更合格的。”
“這就是他爲什麼還能保住腦袋的原因。”羅拉斯爵士吹着鬍子,意味深長的打量了愛德華一眼:“跟我來,克溫大人想要見見你。”
說完,羅拉斯爵士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朝着城堡裡面大步走去。愛德華只能緊緊的跟在後面,同時四下打量着這座所謂的“海牙堡”。
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僅僅是一個屯駐和邊防的軍事要塞,但是裡面卻依然還是十分寬敞舒適,腳下是一條用大大小小的石塊砌成的鋪石路。跟隨在羅拉斯爵士的身後,愛德華不僅看到了那座挺拔的塔樓,刻着浮雕的迴廊,甚至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
精心打理着花園的園丁一邊忙着手頭的工作,一邊用十分難以察覺的微弱目光,不屑的打量穿着破爛的愛德華,像是把他當成了徒走四方,遊俠之類令人生厭的鄉下人。
而走在前面的羅拉斯爵士,則像是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似的一步也不停留。黑髮少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臉上的微笑像是從未改變過似的。
羅拉斯爵士的腳步停在了內堡的大門前面——這裡便是領主的居所,大門後面就是城堡大廳,在詩歌當中便是舉行宴會、儀式和領主們統治領地的地方。
“你是個聰明的侍從,愛德華·威特伍德。我相信過一會兒見到了克溫大人,你很清楚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不該說些什麼。”羅拉斯爵士轉過身來,揹着手站在臺階上俯視着黑髮少年,瞳孔中似乎包含着什麼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東西:“所以……說你知道的就可以了,明白吧?”
“多謝您的教誨,羅拉斯爵士。”愛德華嘴角微翹,表情十分誠懇的低了低頭,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我一定會誠實的回答所有克溫大人想知道的事情。”
在見到這位羅拉斯爵士的時候,愛德華就已經有所察覺——自己似乎是陷入到這個克溫家族的漩渦當中了,甚至很有可能和那個艾登巫師的死關係極爲密切,儘管到現在爲止都還只是他的猜測,沒有什麼能確切證明的東西。
“你很傲慢,侍從。”俯視着面前的愛德華,羅拉斯爵士用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斷言道:“或許你確實做出了一些值得驕傲的功績,但並不等於你有資格在身份比你高的人面前,無視掉地位的尊卑!”
“聽說你還是一個聖樹騎士的侍從,那確實是一個值得驕傲的身份。更不用說還得到了光輝十字的垂青,你身上有太多恩典了。不過如果不想吃苦頭的話,最好還是學着點兒如何謙卑吧,等到你真正成爲一名騎士之後,再表現出這種傲慢來也不遲。”
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愛德華感覺到內心某處正在憤怒的燃燒着。但是隨即卻按捺住了這種情緒。
對方說的沒錯……這裡已經不是自己曾經生活過的世界了,但至少有一點沒有區別——想要完完整整的活下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對自己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看來複活之後,自己確實有些太過自信了呢……默唸着的愛德華,內心忍不住自嘲了起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加謙卑了。
說話間,羅拉斯爵士蔑視的打量了站在那兒的黑髮少年,轉過身恭恭敬敬的敲了敲身後的大門。伴隨着吱嘎作響的門軸聲,海牙堡的大廳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