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鋼劍一翻,將對面一個明顯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海盜捅了個透心涼,愛德華相當粗暴的一腳踹在了對方那極其單薄的胸口,將劍身拔了出來,擋住了身後砍過來的戰斧。
若是要說的話,早在和食屍鬼戰鬥的時候愛德華就已經發現了,這種鋼劍其實並不適合同沒有護甲的敵人戰鬥,過於厚實的劍脊與淬火的劍鋒,破甲長錐型的設計,一旦捅進身體就很難拔出來,而且也不夠靈活。
這種武器,應該是爲了那些同樣穿着鋼甲的騎士高富帥們準備的,用來撕開他們的鐵殼子——但是很可惜,這副身體過去顯然只學過如何使用這種騎士長劍,而愛德華上輩子也根本沒有接觸冷兵器的機會。
鋒利的銀色劍鋒在敵人的慘叫聲中像是絲帶般舞動着,愛德華鬆開左手將劍尖反手刺進身後海盜的肚臍,用力一攪,慘綠色的內臟和黏稠的血漿一起淌出來,舉起剛剛搶過來的手斧朝面前拋出去!
一個剛剛跳上船幫的海盜還沒等他從腰上拿出刀子,車輪般旋轉飛來的斧子,就已經越過了那並不寬敞的甲板正中眉心,大半個斧頭整個插進了他的前腦殼——站在船幫上的海盜哼了一聲,腳下一滑掉進了大海。
但是順手的傢伙纔是最好的武器呢,愛德華暗想道。輕聲喘息着將鋼劍拔出來,從容的邁過倒在地上的屍體,劍刃上滿是惡臭的猩紅色——那個曾經的小侍從愛德華,爲了成爲聖樹騎士的侍從,爲了學會如何用這個殺人的鐵器,究竟付出了多少血汗呢?
愛德華的腦海中並沒有關於這些的記憶——大概是因爲靈魂融合的時候消散了。但是那中自信卻沒有消失,那種只要手中握着劍,就絕對沒有人可以毫髮無傷靠近自己一米之內的自信!
一道黑影從身旁掠過,黑髮少年本能的向一側閃開,手中的長劍盪開了隨後飛來的一箭。還沒等腳跟剛剛站穩,一個剛剛爬上船的海盜就已經舉着魚叉朝他刺來,而就在他頭頂,同樣有個傢伙舉着彎刀餓虎撲食似的從桅杆上跳下!
被同時兩面夾擊的黑髮少年,像是腳底滑了似的一個踉蹌,整個人都要摔倒的樣子。但還沒等那兩個海盜高興,那柄在他們眼中明明快要脫手的騎士長劍,卻像是活了似的“鑽”進了愛德華的雙手,就這樣被他平舉在身前,劃開了一輪耀眼的新月。
“呃啊啊啊——!!!”血淋淋的傷口從肩胛骨一直延伸到了腰側,大半的皮膚和斷裂的肋骨向兩側翻開,淒厲的慘叫聲彷彿來自地獄的呼喊聲——從桅杆上跳下來的海盜還沒等落地,就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堆碎肉。
舉着魚叉的海盜明顯被這一幕嚇傻了——或許是剛剛乾這行不久,或許是第一次見到人也可以像牲口似的被屠宰,過度扭曲的臉顯得無比猙獰,聲嘶力竭的尖叫着舉起魚叉朝愛德華撞過來。
黑髮少年剛想要轉身揮劍,突然一個略有些嬌小的身影從一旁衝了過來,猛踩剎車的愛德華趕緊把幾乎快要砍下去的鋼劍急停在了半空中。
“爲了光輝十字——!”艾倫雙手握着自己的佩劍,無比熟練的將刺過來的魚叉用劍脊撞開,帶着幾分男孩子似的勃勃英氣高呼着踏步向前,錯步從海盜的視線中閃過,一道寒光劈開了他的喉嚨。
俏麗的身姿並未就此止步,等到那海盜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的時候,艾倫手中的長劍已經刺進了另一個傢伙的胸口,鮮血噴在那被雨水打溼的金色馬尾上,右邊的面頰上已經被紅色塗滿,卻依然無法遮掩那藏在甲冑下柔韌的少女嬌軀。
看到這一幕的愛德華不得不承認,對於這個有點兒過於單純,滿腦子都是英雄情懷還總想裝大人的女孩兒,自己確實有一點小看了。
而且在明白這位艾倫·克溫是位尊貴的貴族小姐,而非孱弱的少年之後,黑髮少年突然發覺,那金色馬尾下嬌柔線條勾勒出來的面容,其實還是挺順眼的……
“愛德華!”金髮少女連臉上的血跡都還沒有擦掉,焦急的朝着愛德華走過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差點兒被這個傢伙給砍了:“你沒事吧,呃……我是說,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直到這一刻,艾倫纔想起來注意周圍,暴雨中充斥着的喊殺聲,嘶吼聲,慘叫聲……刀槍碰撞利刃交擊的聲響,混亂如巨浪的殺戮充斥着整個甲板上,原本還無暇他顧的少女一下子變得有點兒驚慌失措了。
“我記得您答應過我的,安靜的待在船艙裡面保護韋伯·亞歷山大的安危。”愛德華有點兒稍稍無奈,卻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詢問着:“請問我們那位虔誠的教士呢?”
“你在訓斥我嗎,小侍從?!”艾倫挺起胸脯,仰頭蹙眉瞪了愛德華一眼,但是下一刻就恢復了“原型”,嘟囔着嘴,“乖乖”告訴愛德華:“他在和大副一起給船艙排水,修補那個窟窿呢。”
“再說,船艙都已經被鑿穿了,我是不得已纔出來的。”一邊辯解着,艾倫十分不情願的說道:”我可不是因爲擔心你,只、只不過是因爲你是我的侍從,身爲克溫家族的一員,保護臣屬是主人的義務而已!”
“那麼,我所侍奉的艾倫·克溫小姐,請您賜予我爲您而戰的權力。”愛德華輕笑,既然她這麼說,自己也正好順着接下來。反手一劍將身後跳出來的傢伙撂翻在地,黑髮少年單膝跪在甲板上:“讓我爲您贏下這場戰鬥。”
“呃……好、好吧。”少女一愣神,面頰上瞬間刷了一層粉紅,像領主般御使自己的臣屬,她還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機會。
無比侷促顫顫巍巍的舉起劍,輕輕拍在了愛德華的肩膀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了出來:“爲我帶來勝利吧,侍從愛德華·威特伍德!”
還等話說完,艾倫只感覺到一陣疾風從身側掠過,愛德華早就已經衝過了甲板,右腳全力蹬住船幫,抓着繩索蕩過了海面,在對面船上的海盜驚呼聲中,彷彿獵食的海鷹般從空中急速躍下!
一劍打飛了瞄準自己腦袋的投槍,冰冷的劍鋒狠狠刺穿了準備把自己捅個透心涼的海盜——其實如果理智一些,即便是順着繩子爬過來都比從空中跳下安全多了,滯空的瞬間根本沒有躲閃的可能,若是遇上厲害的弓弩手,下場註定是悲劇的。
但是愛德華確實很享受這樣的感覺,身體幾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反應。輕輕耍了一個劍花,黑髮少年相當平靜的和同樣正盯着自己的傢伙對視着,那充滿了蔑視和不屑的眼神裡面,是近乎都快凝成實質的殺氣。
“我早就該提醒安傑麗卡夫人,不該相信你這卑賤的東西——滿嘴謊言的騙子!”完完整整的看清楚了剛剛那一幕的託蒙德手腳冰冷:“我還以爲你那個聖樹騎士主人,多少也該教了你一些最起碼的正直品德,看來是沒有。”
“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僅僅是在做一個侍從臨戰前,最起碼的禮儀。”愛德華可要比他輕鬆多了:“向我所侍奉的主人宣誓,必將爲其帶回榮譽。”
“假模假樣的賤種,瞧瞧你那黑頭髮和黑眼睛——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低賤,你那毫無虔誠的心卑鄙無恥的令人髮指。”託蒙德依然在那裡罵罵咧咧的瞪着愛德華:“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花言巧語,拉上艾倫爵士給你當擋箭牌的,但是別以爲這樣就能阻止我!”
“米內斯特家想要辦到的事情,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多少是辦不到的。”侍衛隊長舉起長劍:“只要他們願意,捏死你的方法有很多。”
“艾倫……爵士?”愛德華像是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嘴角扯出幾分譏誚的弧度:“看來你那位主人,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信任你啊……最起碼連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託蒙德先是一驚,隨即又馬上極其憤怒的嘶吼着:“想騙我你還嫩點兒!光輝十字在上,今晚這條船上一定要有一個人獻祭給這片大海——我要把你的心臟直接摳出來,那等骯髒的東西當成祭品再合適不過了!”
託蒙德已經沒有繼續和愛德華閒扯下去的耐心了——這場風暴已經抵消了他們太多的優勢,他不敢確信那羣雜碎一定能打下橡木桶號來。
更何況,船上還有艾倫小少爺呢,萬一要是出了點兒什麼事——毛骨悚然的託蒙德決定速戰速決,趕緊把這個萬惡的侍從送回他該去的地方!
披着深黑色披風渾身溼透的託蒙德,手中的鋼劍彷彿海浪般掀起無數光影,彷彿大海深淵中爬出來的惡靈,朝着愛德華正面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