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柵欄上的鐵釘弄結實了,這些柵欄都是你們能不能活過今晚的保障——是要在再敢應付了事,就讓他出去值夜!”
軍營的木牆後面,萊賓努斯一邊看着遠處已經垂入西山的太陽,指揮着士兵們進行最後的修築工作:“你們這條小命,可全靠這幾條不起眼的壕溝和柵欄了!”
天色已晚,所有的士兵們都在非常緊張的忙碌着——所有的地方都是同時安排了兩個百人隊,一個負責忙着幹活兒另一個負責警戒,一刻鐘之後再調換;連續幾天的行軍讓軍團的新兵們逐漸開始不再害怕,學會了遵守命令的重要性。
即便如此,首席百夫長依然沒有多少放鬆的意思——那些藏在暗處的敵人還在盯着軍團,隨時都會從那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現在他們駐紮的地方還能看到之前白銀之血傭兵團停駐的痕跡,說明已經非常接近了。
一次次的騷擾和突襲讓整個軍團疲憊不堪,而現在勝利在望,如果敵人打算徹底摧毀整個軍團的話,他們肯定會在今晚動手的——這種念頭始終沒有從萊賓努斯的腦海中散去,當擡起頭的時候,天空卻是烏雲密佈,除了那微乎其微的星光和遠處的夕陽,大地一片晦暗,讓萊賓努斯更是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而當夜色降臨之後,萊賓努斯心中的恐懼更深了幾分——舉着火把朝着遠處一片死寂的荒原眺望着,卻是什麼都看不見。始終站在軍營大門後面不肯離開,無意中察覺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肩膀上,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自己身側的愛德華.威特伍德。
“首席掌旗官大人?!”面色一驚的萊賓努斯下意識的朝愛德華行禮,卻被他阻止了,只好閉上嘴站在一旁。
“沒什麼,只是夜晚太難熬了,出來轉轉——繼續執行你的任務吧,首席百夫長。”愛德華微笑着擺了擺手:“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了嗎?”
“沒什麼,一切正常……”萊賓努斯如實回答着。可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臉上也忍不住抽了抽:“但是……”最後,卻依然把想說的話縮了回去。
但是一切正常纔是最大的不正常,愛德華知道想說什麼,一雙黑瞳朝着黑夜中的荒原望去。看似輕鬆,左手卻已經不自覺的按住了劍柄——敵人的目的是要牽制住自己,無法和塔林的白銀之血傭兵團匯合。等到了明天早上,就連一天的路程都沒有了。
現在的戰旗軍團已經是身心俱疲,簡直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地步——連續不斷的突襲讓新兵們甚至畏懼離開自己的帳篷,老兵們則一個個滿腹牢騷,無比渴望的能夠和敵人正面決戰!
換成是自己面對這種情況,恐怕也已經按耐不住了。他們的目的不就是拖住自己的行軍速度,打擊士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就應該是他們動手的時候猜對了……愛德華遠沒有看上去的那樣輕鬆自得,心底同樣是無比的忐忑不安。
“把士兵們都集合起來。”愛德華終於忍不下去了,朝還在一旁站着的萊賓努斯下令道:“第一第二兩個旗團在營寨大門後面列陣,輕步兵全體就位,剩餘的旗團全部在各自的行營附近集合,隨時等候命令——但是都不要發出聲音。保持安靜。”
“您發現什麼了?”萊賓努斯有些後怕的朝着荒野中望去,但是出了一片黑暗之外什麼都沒有看見:“敵人在哪兒?”
“我並沒有說有敵人,我說的是全體集合。”愛德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聲音裡都透着幾分煩躁的暴戾:“執行命令,首席百夫長!”
“遵命!”後背一寒的萊賓努斯掉頭就跑,面色冷峻的黑髮騎士依然站在原地,身上的大氅並不能給他太多的溫暖,漆黑的瞳孔自始至終都盯着那片黑暗中的荒野。
很快,整個軍營都開始運轉了起來——大部分的士兵們還沒有睡下,或者說他們早就被那些野蠻人的襲擊弄得徹夜難眠了。僅僅是一刻鐘之後。氣喘吁吁的萊賓努斯就已經重新站在了愛德華的身後,一同跟來的還有艾倫和唐納。喘勻了氣的首席百夫長沉聲道:“已經全部集合起來了,第一和第二旗團還在整隊!”
“弩炮呢?”
“什麼?”萊賓努斯愣了一下,趕緊回答道:“所有的投射器也已經準備好了。都架設在了軍營中央的平地上面——全部按照您的命令。”
“正對大門的荒野,兩百碼拋射一次,用引火劑。”愛德華的聲音近乎冰冷,就連艾倫都能感覺到現在這傢伙究竟有多煩躁,幾次想要上去寬慰幾句,最後還是放棄了。
萊賓努斯立刻轉過身。朝着站在下面的一個傳令兵揮了揮手中的旗幟,很快幾個輔兵們就從木頭架子上取下了一隻裝滿了引火劑的陶罐,火把一揮,帶着點點火光的引火劑罐子騰空而起,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橘紅色的弧線。
“轟——!!!!”
巨大的火焰在半空中炸開,彷彿水瀑般落下星星火雨。突然原本一片漆黑的荒原上有什麼東西被點着了似的燃起一道火光,傳來幾聲無比淒厲的慘叫!
“歹毒的都靈人!”荒原的雪堆裡面,趴在不遠處的阿比烏看着那身體被點燃的蠻族武士近乎瘋狂的掙扎抽搐着,最後活活被燒成一堆焦炭的模樣,面色慘白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狠狠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長柄斧:“殺光他們——!”
“血債血償——!!!!”
淒厲的怒吼聲激盪着,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下如同平地捲起的颶風般狂舞,原本一片死寂的冰雪荒原之中到處都是蠻族武士們可怕的身影,一邊嘶吼着朝着軍營的方向狂奔而來,兇悍的氣勢仿若席捲波濤的巨浪,自四面八方逼近着!
始終趴在雪地裡的格拉古忍不住呸了一聲,目光死死盯着那個到現在連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的軍營,他已經明白了——對方之所以會忍到現在,就是在等着自己進攻,然後自取滅亡!
面對數千人把手,早有準備並且防禦完善的營寨,除非是有相媲美的兵力,或者是巨怪那樣的洪荒野獸,纔有可能將這些都靈人擊潰,否則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正當此時,數不清的火光從柵欄後面騰空而起——點燃了火油的箭矢像是無數隻眼睛,從天空中落下,不斷地有蠻族武士們慘叫着倒在了地上,也有許多兇悍的傢伙,慘叫着掰斷了箭桿,血流滿身的繼續發起了衝鋒,跟在那位狂呼酣戰的阿比烏首領的身後。
對方顯然是有預謀的,挖了陷阱讓自己去跳,結果阿比烏那個蠢貨居然真的就跳進去了——這傢伙簡直瘋了,難道自己一個旁系的氏族成員,能夠和你這大酋長的弟弟爭奪功勞嗎?!
再想想那位大酋長看似信任,實際上卻是處處防範自己的做法,鑽心的寒冷浸透了格拉古的身體,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出來——自己這種離家多年,在外面闖蕩的人,又和那些外人有什麼區別呢?
但是自己也不可能對阿比烏這個蠢貨不管不問,他要是死在這裡,就算有人作證自己也永遠說不清楚了。仍舊存有野心的格拉古還沒有離開氏族的打算——至少現在哪怕再不情願,他也必須爲了氏族而戰!
一羣自以爲是的蠢貨……冷哼一聲的他從雪地裡站起來,右手按在了背後的刀柄上,雪亮的彎刀如一汪冷泉,透着徹骨的寒,像一頭孤狼似的朝着營地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