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走廊連一個人都看不見,僅僅只隔着幾堵牆的外面便是一片燈紅酒綠的宴會大廳,喧囂的吵鬧聲幾乎蓋住了一切的聲音,那陣陣嘈雜的聲響讓本就無人的樓梯與過道之間變得更加冷清。
此時此刻整個城堡大半都已經空了下來,就連平日中辛苦忙碌的僕人們不是去宴會上侍奉賓客們宴飲,就是早早的出去開始屬於他們自己的狂歡了,僅僅點了幾盞燭燈的走廊無比的幽深,甚至會令人心生某種恐懼。
但是此時此刻跟在愛德華身後的小古德溫心裡面卻沒有多少害怕的意思,相反倒是有些憂慮,秀氣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嘴角也有些嘟囔着,看向前面帶路的那個傢伙,就連眼神都不太友好了。
“怎麼了?”看到身後小古德溫那奇怪的眼神,愛德華輕笑着問道:“你該不會以爲他是打算害我的吧——這裡可是海牙堡,沒有誰能再這座城堡裡對我動手的!”
“我當然清楚,能夠在這裡傷害您的恐怕根本就不存在吧?”小古德溫自言自語的嘟囔了幾句:“可是您真的不應該在這種時候離開艾倫小姐,獨自一個人跑出來去見另外一個人——要知道這可是您的新婚之夜啊,您應該和艾倫小姐在一起的。”
小古德溫的臉上露出了無比傷心的表情:“要知道這場婚禮對艾倫小姐來說有多重要,可就在這樣一個幸福的夜晚,您卻將她拋下獨自一個人離開,就因爲某個人硬是要請您去聊天,光輝十字在上……這簡直有些難以理喻!”
“沒什麼難以理喻的,僅僅是因爲今晚這個傢伙我必須要見一面才行。”愛德華輕笑着搖了搖頭,他明白小古德溫會這麼想的原因,換做任何別的情況下自己都不會拋下艾倫獨自離開,但是這個人的情況不太一樣。
從見到格林.特恩的時候愛德華就非常清楚,這個忠心耿耿的王家騎士肯定是代表賀拉斯陛下前來的。而能夠讓賀拉斯陛下派出他最信任的騎士,也就意味着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已經到了必須私下交流的地步了。
尤其是這傢伙在宴會上近乎反常的安靜,甚至連酒也沒有喝多少,證明他確實正在刻意的保持着自己頭腦清醒。稍微聯想一下就能夠明白——他來海牙堡找自己是有目的的,而且還是不能公開的秘密。
是因爲什麼呢,米內斯特家族的事情嗎?亦或者馬可.塔斯克被發現了,還是說聖樹騎士團要求自己前往東境服役?很多事情都有可能,但是愛德華忍不住聯想起了這傢伙談及過的貝里昂.馬爾凱魯斯。那個幾乎是半推半就,讓自己成爲了號角堡子爵的公爵大人。
所有稍微瞭解過這位賀拉斯陛下的人,都清楚他成功加冕究竟有多麼驚險,而作爲曾經最有可能成爲過往的貝里昂,到現在依然是以王國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活着,就足以證明他的力量和手段不容小視了。
“就是這裡了,愛德華大人。”在前面引路的侍從停步於一扇門前,面色恭敬的朝着身後微微鞠躬行禮:“格林.特恩大人吩咐過我,只能讓您一個人進去,還望見諒。”
“當然。”點了點頭。愛德華朝着身後的小古德溫笑了笑:“去幫我打一下掩護——如果有人想要知道我去哪兒了……”
“愛德華大人喝了太多的酒,正在城堡外面吹風。”有些嘟囔着嘴的小古德溫只好這麼回答道:“但是還請您早些回去,不管怎樣要是在新婚之夜讓艾倫小姐一個人度過,那實在是太可憐了!”
“我一定會的。”愛德華點了點頭,表情之中卻沒有多少鄭重的意味,僅僅是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讓小古德溫有些喪氣——恐怕就算再過兩三年,自己在愛德華大人的眼裡依然只是個孩子。
緊閉的房門被推開,走進去的愛德華臉上還帶着幾分期待。初夏的夜風從對面的窗戶吹入了走廊,將他的衣襬輕輕揚起。像是在飄動的燕尾旗似的。
彷彿是主人一樣的格林.特恩直挺着腰背坐在椅子上,手裡還捧着一杯鮮紅的葡萄酒。那一抹傲然的笑容彷彿讓愛德華看見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無比驕傲的王家騎士。
“聽說你要見我?”一邊輕笑着,毫不客氣的愛德華甚至沒有等到他開口。就已經自顧自的坐在了格林的對面,甚至還帶了幾分警告的口吻:“今晚可是我的新婚之夜,讓我扔下心愛的妻子來見您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但你不還是來了,愛德華.威特伍德?”格林反倒是笑了一聲:“當然在這種時候突然把你喊來確實是很過分,也非常不得體——但是也請原諒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如果今晚得不到答覆的話。我可能是要冒着空手而歸的風險的。”
“究竟是什麼事情?”
“當然是關於您,愛德華.威特伍德子爵,號角堡與海牙堡的領主,南方的權貴,而且看起來還是一位很有魄力和能力的領主。”格林.特恩十分誇張的恭維了兩句:“我絲毫不懷疑在這裡您能夠成就一番事業,也許只要十年,這片依然只能算鄉下的小港口也能成爲令人稱羨的富饒領地。”
“但是在此之間,如果您想要坐穩這個位置的話就必須付出代價,請不要忘記究竟是誰讓您能夠坐享齊人之福,嬌妻在懷,城堡在手的——要知道即便是在都靈王國的歷史上,您這樣的例子可是少之又少。”
“我當然清楚,這也是爲什麼我會在這個晚上來見您的原因。”愛德華冷笑了一聲,他甚至隱約能從這傢伙的嘴裡面聽出威脅的意味:“賀拉斯陛下讓我成爲號角堡的繼承人,目的是爲了在南方建立起能夠威脅到米內斯特家族的力量,讓他們不能再繼續擴張勢力——就和曾經的克溫家族一樣!”
“如果不是爲了對陛下的忠誠,我怎麼可能蠢到光明正大和米拉爾家族建立對抗米內斯特的同盟——這幾乎是在正面挑釁那位霍拉德侯爵,一旦他覺得我是個需要消滅的威脅,或許海牙港可以保住,但我自己絕對會死的不明不白!”
“但是現在賀拉斯陛下需要您表現的更加忠誠,更加……顯而易見的忠誠。”格林的語氣終於變得嚴肅起來了:“這就是我來的目的——愛德華子爵,您是否願意離開海牙港,重新回到都靈呢?”
“沒錯,在海牙港你就是這裡的領主,擁有僅次於陛下的大權,還有嬌妻相伴,呼來喝去的僕人與士兵,舒適的城堡和能夠讓你展現統治才能的領地,看起來確實非常美好。”格林沉聲道:“但是若要回到都靈,您就必須面對那些試圖挑釁王權的敵人,還必須一次次的在誘惑面前堅守忠誠的信念,這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是因爲貝里昂公爵嗎?”愛德華開口問道:“那些都靈貴族們,還有試圖推舉這位大人的想法?”
“我沒有說是貝里昂公爵,我說的是挑釁王權的敵人——所有敵人。”格林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詭異,卻依然是十分的嚴肅:“後天我會離開海牙堡,請您到時候再給我答覆。這是陛下的意願,他希望你能夠做出選擇。並且無論你選擇哪一個,他都不會辜負你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