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後場的人將樂小蝶引進比賽休息間,這裡是已經上場,和未曾上場姑娘待的地方。
樂小蝶進去的時候,吳可嬌已經登臺表演了,孫沁雅坐在一旁優雅的喝茶,秦語嫣則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低頭想着心事。
聽到有人進來,大家一起擡眼望過來,秦語嫣先歡喜的走過來,牽了樂小蝶的手道:“妹妹可來了,我都等你好一會兒,想必今天人多,阻了你的路吧!”
樂小蝶笑眯眯看着秦語嫣還沒等搭話,旁邊孫沁雅諷刺的道:“不是人阻路,是害了怕了吧,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就是反悔也來不及了!”
樂小蝶不怒反笑,根本不理孫沁雅的挑釁,而是拉了秦語嫣坐下,關心的道:“聽說姐姐回去染了風寒,今天可好了?不會影響比賽吧?”
秦語嫣柔美一笑道:“沒關係,很輕微,已經好了,比賽無礙,倒是你,準備的怎麼樣?”
“無需準備,琴在心中,想彈就來!”樂小蝶說的雲淡風輕,頗爲自信。
秦語嫣一愣,繼而微笑道:“妹妹的話一語道破天機,反倒襯得姐姐成了俗物!”
“有些人就是不要臉面,吹牛自然也不會臉紅,更可笑的是還有在後面鼓掌的!”孫小姐斜睨了兩人一眼,對樂小蝶的不理睬生出了層層恨意。
樂小蝶見孫沁雅步步緊逼,登時也惱了,她冷言回道:“不知收斂,不自量力,只會自取其辱!”
孫沁雅聽了小蝶話,徹底惱了,柳眉豎起,衝到樂小蝶面前大聲道:“樂小蝶,誰給你的膽子對本小姐如此猖狂,你爹不過就是一個做生意的,你在這兒充什麼千金小姐?你纔是真正的不自量力!”
樂小蝶掀起眼睛看了看孫沁雅,嘻嘻一笑道:“小蝶又沒有說名道姓,孫小姐這麼急着望身上攬幹什麼?難道我剛剛說的是真的?”
“你,……!”孫沁雅未及說完,張玉過來請她登臺表演,她見嘴上實在討不到便宜,便氣沖沖去了。
樂小蝶咯咯笑了起來,秦語嫣擔心的道:“小蝶,你這般說她,只怕孫沁雅會報復,你日後可小心了!”
樂小蝶眉毛一揚,傲然道:“怕她做啥?她又不是妖魔鬼怪能吃了我!我樂小蝶打生出孃胎,還沒有怕過誰,秦姐姐你別擔心,我知道如何應對!”
秦語嫣見樂小蝶自信滿滿心裡稍安,剛待要轉頭說話,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只好歉意的衝樂小蝶笑笑,起身款款而去。
一時耳根清淨,樂小蝶把手中的琴放下來,輕輕取下琴套,一張泛着冷厲光芒的琴露了出來,它本身所帶着的那種清冷的氣質,瞬間讓樂小蝶屏住了呼吸!
這,真是一張好琴,無論從外形還是做工上,它都無可挑剔,樂小蝶知道它最大的優勢是它的音質醇厚清冽,用來彈奏纏綿悱惻的《化蝶》最爲合適,冷浩然這是給了她一枚戰勝對手的利劍,讓她還未出徵便已經從裝備上勝出!
輕手撫摸琴絃,微冷的絃線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安靜,她不知道爲拿這張琴,冷浩然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冷泰獨自前來就已經告訴她,他依然沒有擺脫禁錮,她收到他信的時候就感到事情沒有他說的那般簡單,等比賽了完了,送還他琴的時候,她一定要問個明白,她可不想欠他的情,儘管樂小蝶感到他是心甘情願的。
“果然是風月,想不到你居然有本事拿到冷府的寶物!”
耳邊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帶着淡淡的疏離和冷漠,讓樂小蝶擡起頭來。
女子美麗不可方物的容顏呈現眼前,樂小蝶心裡有了些讚許,桐城第一美人的頭銜可不是浪得虛名!
“原來是李府的若詩小姐,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冷府的東西,李小姐今天也是要角逐花魁的,莫不是見了此物有了怯意?”
樂小蝶微笑着看着李若詩,比賽馬上在即,或者,她可以搗亂李若詩的情緒,那麼自己勝出的機會會更大!
“可笑,我豈會因爲一張瑤琴而生怯意!樂小姐太小瞧我了,我們李府的鳴澗並不次於風月,如今就在我身邊,樂小姐可要觀賞一番?”
李若詩不愧是大家閨秀,絲毫不爲樂小蝶的話所動,她落落大方的將鳴澗琴抱過來,放到樂小蝶身旁的桌子上。
樂小蝶掃了一眼就知道李若詩所說不假,這鳴澗琴的外形較之風月稍短,但是雍容華貴的樣子,一看就是歷經多年的風雨而沉積下來的,就如同一個人的氣質,已經融爲一體,什麼時候都是令人看着驚豔。
“真是張好琴,我還以爲,只有我因爲琴藝不精,而利用名琴得些助力,沒想到李小姐想的和我居然一樣,如此,咱們到可以做個知己!”
樂小蝶依然是微笑親和的樣子,語氣中還帶着淡淡的期許。
李若詩聞言卻變了臉,從心裡她是瞧不上樂小蝶,且不說樂小蝶這幾年來名不見經傳,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退婚和她不好的命格,她早就把她劃分到低等女子中去,不屑於她交往的。
“樂小姐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若詩由來已久的才藝是浪得虛名?不是我誇口,在桐城中能找出和我一較高下的人,幾乎沒有,樂小姐是不是很期待與我比試一下高低?”
李若詩瞬間就恢復的平靜,從容的走到樂小蝶的對面坐下,嘴角帶着一抹嘲諷,美目中有對對樂小蝶的不屑。
樂小蝶突然咯咯的笑起來,爛漫的樣子讓人懷疑她不過是個心智幼稚的少女而已。
“李小姐不用氣惱,是小蝶失言了,我是替小姐不值,像孫沁雅和吳可嬌那樣的水平也敢跟小姐一起登臺獻藝,這桐城花魁的評委水平也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所以,我對競爭這花魁沒有絲毫的興趣,要不是孫吳二人挑釁,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不過,能和小姐一起登臺倒是我的榮幸,我也很想聽聽李小姐的琴藝是否如傳說中那般的好!”
樂小蝶這番話聽着像誇讚李若詩,實則提高了自己,還順帶對李若詩帶了懷疑的態度,饒是李若詩極有修養,也是瞬間變了臉。
李若詩的小臉在短時間經一系列的變化後,終於恢復了平靜,她不可能像孫吳二人那樣衝口說出自己的感受,對樂小蝶憤然出口,她藏匿了自己的情緒,淡淡的道:“我與樂小姐想的一樣,也很想知道前幾天轟動桐城的正義女神是不是真的身懷絕技!”
正義女神?!
樂小蝶對這個名詞感到十分新鮮,難不成外面的人都這麼傳說她的嗎?可真是有趣!樂小蝶馬上釋放自己的情緒,低低笑起來,顯然是愉悅以及。
李若詩聽着樂小蝶不加掩飾的笑聲,只覺得非常刺耳,可是候場的房間不大,她也躲不開,心裡頓時有些惱怒,正此際,張玉已經過來請二人到前臺去。
樂小蝶心情不錯的抱了風月率先離開,後面是步態優雅的李若詩,她從來都是進退有度,舉止不俗,就算是心有情緒,表面上卻是做的風平浪靜,一絲痕跡也無。
走過不高的臺階,樂小蝶站到了高臺之上,臺下的衆人見樂小蝶出來,登時一陣歡呼,顯然當日見過樂小蝶的人如今來了不少,那日調動氣場的餘威猶在,樂小蝶帶着甜美的笑容揮手向衆人致意。
而臺下,樂小蝶修剪的鳳凰仍舊翩翩欲飛,栩栩如生的擺在那裡,也因爲它,今日給樂小蝶帶了不少的支持者。
接着是李若詩上來,她的到來猶如一道彩虹突現空中,立刻帶來一片讚譽和褒揚,樂小蝶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只見她一身淡藍色軟紗衣裙裹身,外披白色薄如蟬翼的罩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碧濤捲浪,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 她只是薄施粉黛,卻是眉目如畫,鼻如懸膽,口如含朱,巧笑顧盼,明眸善睞。她的美不張揚,不豔麗,美得婉約淡雅,恰到好處。
樂小蝶看着貌美如仙的李若詩自然明白了冷墨寒爲何要不顧不孝的罪名也要拋棄自己,這樣的女子遠遠看一眼也是心情愉悅,更何況能娶回家裡!雖然她是候選的太子妃,但是還未成事實,冷墨寒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抱得美人歸,也不是不可能!
李若詩此時優雅的給臺下衆人施禮,端的是大家閨秀,從容不迫。
張玉此時早已命人將二人的琴擺好,取了籤讓二人抽,結果李若詩最後,樂小蝶先奏。
樂小蝶衝李若詩頷首,輕快的走到風月面前,今天的出場有些意外,她原以爲會和孫吳二人同臺競藝,卻不成想竟然和李若詩在一起。看來孫吳二人早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就是讓樂小蝶在琴藝出衆的李若詩面前一敗塗地,藉着李若詩的手打壓樂小蝶!若樂小蝶的琴藝與李若詩相較差的太遠,那麼再和她們表演的相比,即便樂小蝶的稍稍勝出,就憑現在的評委,也能讓樂小蝶落敗!而臺下的百姓已經先入爲主的認爲樂小蝶已敗,至於再敗給孫吳二人,應該不會有太多爭議,她們要的就是這樣模棱兩可的局勢。
真是一招妙棋!
樂小蝶不由不佩服孫沁雅和吳可嬌二人謀劃的高明,看今天這架勢,她樂小蝶要不被打倒,那倆丫頭估計得吐血!
樂小蝶暗暗冷笑,她天生叛逆,向來要做的事,就是付出一些代價也要完成,即便今天被她們算計,她雖然惱怒,卻不認輸!既然等着看她笑話,她就讓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笑不出來,鬱悶至極!
樂小蝶微微一笑,擡手撫到了琴絃之上,她的腦海中開始出現那副亙古傳奇的纏綿悽美的畫面,手下的音符遞出,她的手指靈動起來。
芳草萋萋,佳人如畫,十里長亭,不捨的離別,無語凝咽!
心機巧然,千中柔情,埋於心底,萬般溺愛,卻渾然不覺!
直到雲開霧散,石破天驚,萬般棲霞,光彩絢爛,你,早已埋藏心底,入骨三寸,再也難棄!愛你,用整個的生命,即便海枯石爛,滄海桑田,一顆心的守候猶如磐石,再無轉移!
只是,陰雲遮月,狂風催花,落紅滿地,撕裂這無盡的纏綿愛戀,掀起巨浪滔天,要吞噬整個榮華!
等,纏綿悱惻,心緒悽婉!
別,執手相看,肝腸寸斷!
嫁,紅衣染血,顛覆風華!
最後,雙雙化蝶,纏綿交錯,一生一世,綿綿無期!
此情,天長地久,矢志不渝!
此愛,絕無僅有,天下無雙!
到最後,琴音低了下去,再變成單一的曲調,樂小蝶柔軟而又飄渺的歌聲響起: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頌生生愛/ …歷盡磨難真情在/天長地久不分開 !
等樂小蝶的歌聲停歇,琴音也隨之寂寥,一種淡淡的哀愁在四周飄蕩,久久不移!
“好,太好了!”
臺下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人們登時從琴音帶來的迷幻中清醒了過來,掌聲雷動,一陣高過一陣,叫好聲和吶喊聲響成一片!
樂小蝶看着臺下的人羣,展演一笑,剎那間如朝陽普照大地,整個會場都變得明亮起來!
“樂小姐好才藝!”
“樂小姐唱的真好聽!”
“樂小姐第一名!”
“樂小姐我們支持你!”
不斷有人衝臺上的樂小蝶吶喊,這個在桐城百姓中大起大落的女子今天徹底征服了衆人,她註定是一隻金色的鳳凰,展翅飛翔在大燕國的高空!
張玉好不容易纔控制住現場沸騰的局面,讓李若詩接下來演奏。
此時的李若詩小臉有些蒼白,她顯然也沒有想到樂小蝶居然彈得這麼好,其實論技巧,她自然不比樂小蝶差,甚至要高過她,但是樂小蝶選的曲子太好了,連她這個自幼便熟知各種琴曲的大家閨秀也聞所未聞。她認爲一定是有人在幫樂小蝶,不然以她一個養在閨閣中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奇妙的曲子。再加上樂小蝶輕柔的嗓音和纏綿的歌曲,只怕人們早就被這美妙的曲子打動,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曲子!而她精心準備的《盛世繁華》樂曲只怕成了陪襯!
李若詩想讓心情平靜下來,可是怎麼也不能平靜,那曲子的魔力太大,只怕繞樑三日也不絕!她認命的坐在桌子後,手指有些顫抖的撫上了琴絃。等把曲子彈開來,李若詩的心情也隨之平復下來,她終於把自己投進那個盛世繁華中去,去演繹一副華美大氣的歷史畫卷!
李若詩的琴曲彈完,亦是一片叫好聲,樂小蝶也在一旁鼓掌,要不是自己選的曲子經典,只怕真是難以與李若詩的曲子相抗衡,她的曲子波瀾壯闊,沒有十年八年長期練琴的功力,根本就操縱不了!
李若詩彈完,額頭已是微微見汗,她用盡了全部的氣力來演繹曲目,這在她演奏的生涯中幾乎絕無僅有,樂小蝶真是不可忽視的對手!
張玉此時把十名佳麗都請上臺來,美麗的女孩子就是最好的風景線,看着桐城才貌俱佳的女子盡數站在眼前,臺下的人情致高昂,激動萬千!
等了好久,也不見張玉宣讀成績,臺下臺上的人議論紛紛,大家各執己見,甚至有人爲了心中的人選爭吵起來,場面一時間混論不堪,大有崩潰的局面。
最後,張玉終於來宣讀成績,第三名是孫沁雅,第二名是秦語嫣,而第一名卻沒有宣讀,張玉頓了頓道:“樂小蝶和李若詩旗鼓相當,難分伯仲,因此並列第一!”
成績一出,臺下又是一陣騷動,會場中再次響起熱烈的討論之音,也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也有提出不同意見的,總是人人激憤,會場再次沸騰起來!
高臺上孫沁雅的計謀落空,此時她憤恨的盯着樂小蝶,恨不得將她踹下臺子去,吳可嬌此次只有第五名,臉色更不好看,看向樂小蝶的眼光都帶了火星。
樂小蝶對孫吳二人的惡毒眼光視而不見,最後出醜的是她們,她沒有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自然也不用理她們!
“張先生,小蝶有話要講!”樂小蝶從人羣中走出,對着張玉盈盈一拜。
“樂小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張玉看着這個清秀靈動的女孩子,眼中只剩下了讚賞。
“這個花魁的頭銜我不要,所以第一名只能是李若詩小姐的!”樂小蝶微笑着對張玉說道,眼眸清澈如泉,絲毫沒有玩笑之意。
“樂小姐,這花魁的頭銜何其之重,每次比完賽,勝出的女子都會被地方官員上報到京城,可以在戶部備案的,朝中的女官,以及達官貴胄的妻妾也多有從中挑選,這是何等的榮耀啊!樂小姐確定不要?”
張玉幾乎被樂小蝶弄懵了,桐城花魁是多少女孩子的夢想,她樂小蝶居然不稀罕!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的稀奇事!是樂小蝶歡喜瘋了還是另有原因?張玉覺得自己腦袋都大了起來。
“的確是,小蝶本來對競選花魁之事不感興趣,後來經孫小姐和吳小姐誠心相邀,推卻不過,這纔來參賽,小蝶注重的是以藝會友,並不在乎結果,今日參賽,小蝶收穫良多,已經很是知足,對於花魁的桂冠,小蝶並不熱衷,請張先生交給應得之人吧!”
樂小蝶說完,又是盈盈一拜,接着衝臺下的人揮了揮手,徑自離開了!
登時,臺下臺上又是一片大亂,這樣的結果誰也沒有預料到,樂小蝶這會是大跌了桐城人的眼鏡,更是出盡了風頭。人們此時哪有心思再去管誰是花魁,滿口裡說的都是樂小蝶,一時間樂小蝶這個名字在會場中各處傳送,那情景甚囂塵上!
李若詩站在衆女孩子中間,一雙緊握的手此時已經把帕子絞得不成樣子,緊握的拳頭裡,也因爲指甲的嵌入印出血來!她渾然不覺得疼痛!
樂小蝶這一招太厲害了,等於直接甩了她一個無形的耳光,她樂小蝶看不上眼的東西,她李若詩卻是巴巴的等着,她樂小蝶隨手就可以丟棄的東西,她李若詩卻捧在手心奉若珍寶!
憑什麼?她樂小蝶可以囂張至此!憑什麼,她樂小蝶這般的蔑視她!
李若詩心中在無聲的吶喊,她幾乎聽見將牙齒咬碎的聲音,從今天開始,她李若詩與樂小蝶勢不兩立!
樂小蝶,我恨你!